2009-12-14 13:10:57寧靜

《跟我一起走》





跟我一起走》:蔡逸君著,2006年四月出版

寶瓶文化事業有限公司

 

 

稻香書會本年度閱讀的第二本書,是蔡逸君的《跟我一起走》,這是一個人浪遊台灣的心靈筆記。

 

本書以散文的方式,分做三十五篇敍述,每一篇的結尾,都附有〈走路札記〉,以記錄走路的步子,里程,心情省思,或當地的風土人情。

作者背著3.5公斤的背包,一天步行8小時,從台北走到屏東,從花蓮北埔走到台東大武,從淡水到南方澳的種種歷程。

 

一個人不為任何原因和目的,純粹為走路而走路,這樣的舉動,令人有些難以思議;但是作者下決心從台北車站開始走起,確確實實地走完了台灣一大圈。

 

在這走路己經很少的年代,為什麼會選擇走路回彰化老家?「我祖母在日據時代每次走路橫渡濁水溪去雲林的神風特攻隊訓練基地探視我那被皇軍徵伕的伯父一次走二十公里,我母親從中和走到榮總送飯如開刀住院的父親一天來回兩次。古代人進京趕考,一走三個月半年走得最遠的玄奘,從長安一路走到天竺國取經。這麼多人都在走路,稀鬆平常,所以我也可以走走看。

 

 

走路看起來容易,然而在交通工具發達的今天,走在路上的人其實不多,更何況是長期而遠程的走路,實在需要一些「雄心壯志」和極大的決心與耐力,於是走路這件事就不只是關係著走路而已,仍者從想要走路開始到如何開始,從哪一條路開始?也曾猶豫、推拖;像生活中盤算要做的一些事,最終被習慣與各種理由推拖,結果時間過去,那本書、那部電影、那個人,也不再等我們了。行路難難在太多不必要的牽扯負擔,一旦下決心腳踏實地的開始走路的時候,眼睛看著遠方、風刮過臉頰、太陽照在頭頂;只要繼續往前走,汗水會洗去風沙,雲層會遮住陽光,直到夜追趕上來,雖然身體愈來愈重,但心卻愈來愈輕。

 

 

人在一無所有時,把路找出來,便成了最大的目的,一個人走路,從南走到北,從白天走到天黑,誰會看得到了,走路是這麼個人的事,若是與誰交錯,兩人互看一眼,聞到不是屬於自個身上的味,一句話都不用說,而若是氣味相近,因為同是走路人,那更是一句話都不用說。

 

 

路愈走愈安靜,整條路就只有一個人走著的感覺,是享受也好,是孤單也好,總之,慢慢地走慢慢地看,即使是下雨,也不必著急。像小時候走路上學,總是五步一停,十步一留,盡量把路拉長,好看看雜貨店裡的糖果罐,路上的螞蟻抬著餅乾屑搬家,或田埂旁的小草小花,也許走路所想找到的路,是讓身心回到自然與原野的路。

 

 

走長路,背負的行囊自然是愈輕便愈好,像旅行時,不要的東西帶在身上徒增重量與負擔,因此捨棄便成為走路的必修功課,負該負的,愛該愛的,生命無須在不需要的東西上浪費力氣。

 

 

當作者走完「屬於我的第一百公里」時,心中有難掩的喜悅,他說:「里程雖短,但至少已跨出了第一步,百公里開車不用兩小時,但當你花了近三天才走到一百公里外的目的地,眼前不管是什麼景色,都會令你動心」。回看來時路,竟是一步一腳印踏足而過的,這樣的累積,本身就是一種成就!

 

 

在走路的過程中,作者發現並體會到許多生活上的感觸:譬如距離與速度,都是心理上的感覺,最接近與最遙遠的,是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而變動是生命的活力原則,讓腦袋、身體、心靈換換不同模式與位置,絕對是讓人豁然開朗的良方。連走路時,不經意踢著的一顆小石頭,也能使人回到純真的童年,若不是因為走路,我們不會知道,原來所有的人,都有著共同的想像,無論生在何時,走在何處,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但這一個人最終會明白,不斷不斷有許多人走在他身旁,一起前進,然後離去....

 

 

走出的心,總有疲累的時候,這時才會感覺,有一個家真好,如果沒有一個思念或者放心的地方,那麼在路上就全然虛妄。當作者過大甲溪橋時,感到走路以來的「撞牆期」,感到身心俱疲,感到心一下子灰暗起來,從北一路行來,看到破敗的人行道、廢棄的眷村、浮著惡臭的溪河、地下道路倒客唉唉呻吟....,面對殘忍且無情的面容,卻無可逃避。對於回故鄉彰化的心思,突然感到害怕,怕看見的已不是記憶中的村落,如果不是因為走路,不會發現台北、桃園、新竹、台中,這一地,那一地,是多麼地相同,像在原地打轉,不知如何邁出下一步?

 

 

但是人總是要不斷前進的,那被堆疊的人影和事物,總是一股力量,讓人跨出或跨入回鄉的路,在彰化,遇見賴和的詩牆〈前進〉:「他倆已經忘了一切,心裡不懷抱驚恐,也不希求慰安;只有一種的直覺支配著他們──前進!....無目的地前進!自然忘記他們行程的遠近,只是前進,互相信賴、互相提攜,為著前進而前進。」在近鄉的省道上,一個人走著,既陌生又熟悉,有兩旁的路樹一路陪伴,腳步和意志似乎也都軟化了,這近鄉的心情,彷彿每一個鄉村都有時光的曲徑,而舊家卻是早就沒有了,故家短短的小路,竟接續成無限延長的心靈之路。讀到這裡,使我想起陪父母返鄉探親時走的那段田間的泥巴小路,父親也是從這裡走出去而無限延長了五十年的時空與天涯啊!

 

 

人生能有一個地方,讓人說「我回來了」,那是生命多大的恩寵。景物依舊,流轉的是人。而有時人們會問:「你是從哪裡來的?」,他們知道這人是路過,是一個來自異鄉的過客。

 

 

遇見媽祖遶境,看見許多人跟著媽祖遶境走路,一些跪下來的人,有留在農村的老弱婦孺,渡洋遠嫁而來的外籍新娘,,一些臥病多年,堅持要人抬著,或坐輪椅的全都在路上等媽祖,他們心思單純,並非求什麼報償,只是念著媽祖慈悲的德行而跟著走,他們禮讚媽祖的美德,也正是人們希望整個社會都擁有的美德。那一路扛著媽祖鸞轎的都是女性,耐力驚人,走12個鄉鎮,149個村落,實在不容易。

 

 

走路與詩有關嗎?將現實提昇為詩是很不容易的,因為感受的不同,硬要把苦難的情境,寫成不食人間煙火的幻麗,實在不輕鬆,也許只能冷眼旁觀,剖析社會,一起在泥巴裡打滾,看看能否在污泥,開出一朵蓮花來?如果不是有詩的意志,誰還看得到明天的希望?

 

 

將心靈的累積記下來,本來該是詩,在閱讀的字裡行間,處處都見作者的詩心詩意,和對本島人事物的關懷,一些發著光的句子;「看著前方的夜那樣的黑,黑成那樣的夜,不知還布多少夜,多少黑看不見」歸來是一個小鄉鎮的地名,「是有形的路標,而童年往事是看不見的路標。」

 

靜美的時光,靜美的小鎮,靜美的小旅館內,設備簡單,但乾乾淨淨;陽光穿透玻璃窗照射入室,熙和燦爛,這是傍晚時分,大地的魔術時光;整個小鎮,整個空間都因而散發出柔柔的波浪般的光暈,置身其間,感動無比。
那樣純潔安靜的風吹動著窗簾,空氣裡飄著清新與塵土的味道,我坐在窗邊的籐椅上,感覺心裡平和、淡然、無思!

 

 

因為走路而有這份緩慢的心情,去品味時光的美好,而幸福生活不易,偶有得之,不在他方何處,而在眼前日常。

繞著台灣走了一大圈,從起點台北到終點南方澳,雙腳不斷地踏出,路不斷地增生,許多的人事記憶,都在作者的夢裡纏綿成詩,看著路,繼續走....。

 

 

而走過千里仍只是一小步,一個人究竟能走多遠?一條路會通往何處?也許路從來不會忘記人,只有人遺棄路吧!
路是大地的血脈,有的人煙罕至,有些車水馬龍,但總等著人的腳步聲,而每一條路都連結著我們心愛的迷戀!

 

 

 

09/6/3   讀書筆記

 

 

 

 

 

 

 

【一條公路的囈語】

 

 

一條公路記載年輕,一條公路記載遠方。

一條公路通往故鄉,一條公路通往異地。
一條公路奔向文明,一條公路奔向蠻荒。

公路有情,有時選擇放棄自已,一遍遍讓自己柔腸寸斷,斷念彼此。
我該如何走?走成什麼?

走成植物,走成等待,
走成風,走成流浪
走成日,走成月
我拚盡最後的力氣,把最後一步,走向你。
只說一次愛,之後,就是了。
不管滄海桑田,世事多變。
看,那背影,決心一條公路走到底。
這走到底的堅持,不就是對人生理想的努力和堅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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