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1-13 03:49:13尚未設定

心眼

一個人在一個人的時候總難免會厭惡起某些狀態,
例如一個人吃飯時厭惡一個人對著飯桌卻更厭惡有人坐在你面前。
例如一個人看電影時厭惡一個人觀賞著大螢幕卻更厭惡滿座的觀眾喧嘩與吵鬧。
例如一個人出去玩的無趣感到厭惡卻更厭惡自己不想跟著一群人嘻哈遠遊。

例如想說話的時候只有牆壁投以沉默的回應卻更厭惡遇見了人偏生得找話題出來。
例如想快樂的時候只有電腦螢幕來取悅然後痴呆然後等待跟一群人無所謂地發笑。
例如想哀傷的時候連電話都撥不出去而等待對方遲遲無回音直至事過境遷才問候。

心眼猥瑣成一團皺,
酸巴巴的難以吞嚥下飯。

後來漸漸殘忍地發現自我的主體早就喪逸無存,
連風都勾不起一小渦的塵揚,
連冬天都冷不出來卻也毫無熱度。
瞬間幾乎什麼都凍結了卻感受不到一丁點寒涼,
彷彿所等待的只是最後終止的那度時陰那吋小光源。
人的一生如果真只是一條長長的時間線,
站在此刻好似回不了頭也邁不出步伐就這麼原地懸空踩踏,
時光列車開了嗎為什麼停駛為什麼不前往理想的目的地然而票都買了站長不准我退了。

從前我總要走上一個坡躲過好幾次的狗吠才能回到家,
電視開著盯了好晚的半夜外面都黑了好暗偶然有狗驚心動魄的追叫以及深亮的好幾種蟲鳴,
過了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多久外面車庫的燈亮了聽到了皮鞋或高跟鞋的喀啦喀啦聲響迅速按關電視撥切電燈躲進房裡假裝睡眠,
偶爾或許不儘然只是偶爾的不久之後有吵鬧聲或許平靜無聲通常在日出之後套上了皮鞋便也就不復記憶也許是故意忘記,
很神奇地一生看起來已經走了好長好長至少1/3有了卻幾乎無時不感到是一個人的旅途,
走著這一條長遠的路也不盡然是孤獨只是陪伴的人似乎步伐不在前即在後偶爾追齊了一起牽手邁步也還是要暫停休息一下自己好好獨立繼續,
我幾乎要以為這就是人生了。
而這當然就是人生了。

終日捲在厚重的被窩裡出汗,
半昏沉半夢醒總以為自己似乎才剛出生似乎一生都只是一場空只是一齣電影只是一棵小草還沒長成便萎縮便曲折便抬不起頭了,
生命沒有意義不意義這回事全然構成一幅空白茫茫一大張虛無,
很多時候感覺彩色突湧而來然而總是自顧自地換張空白繼續等待顏料來噴發,
有意或無意生命就是這樣反覆地黑白與彩色竟也沒有好與壞。

不久之後我常常趿著拖鞋走在校園走在野兔跳過的徑地走在不知多少人踐過的腳印上,
來來去去時光路上我又落後或者超前成一個人的平行了,
記憶不一定是潮濕的但是一直一直乾燥不回來每個人胸前都長出一個蟲洞摀著嘴但是其實並未能發音。
駕駛著車的時候斜視著身旁的座位總錯覺著除了你一直都還沒有人坐過,
你不來於是車體都結成了一個空繭化不成蛹溺在土裡一直透不進光怎麼辦你說說看你說說看呀!
我總不經意地看見了眼前的那道暈散的光那是被石頭阻住的光的折發,
你來幫我推開好不好好不好用滾的也行我不想回頭找路走了就這條了光好炫麗可以嗎?

在從前之後的一段時間我常是落得很晚了彎曲陡峭的黑色山路拉著我奔馳到遠方,
一個人守著電視機連喀啦喀啦的踅音都不再聽到了。
一個人躺睏時候心跳總特別明顯噗通噗通地規律著催眠,
常常窗外有風喀啦喀啦地我老誤以為門開了有誰進來了於是棉被悶頭等待呼吸急促的聲響。
後來lucky走了好幾次總會幻聽到牠知道誰回來了一躍而出睡籃的喀啦喀啦聲,
然而房間整個亮起來睜開眼看到的這條路還是只把我零落下來了,
而總是這樣無感卻又若有地抬起腳步嚐試著繼續向回憶踩去。

後來的後來我發現這條路被鋪蓋起來了好筆直的一條在陽光下閃亮亮地反射出許多記憶,
時間的線條就這樣被繼續延展著我是撕碎爛之後亂灑了一整地面那樣地。
後來的一段從前我總是搖晃著昏昏欲睡的5個小時到後車站前等待你,
你載著我滾輪過好多顆太陽下的閃耀,
以後給個機會我回頭再撿拾幾次這好幾圈的影子好嗎?
我想我將影子留在這條路的後方來不及粘回來了。

因為過度濃愁的記憶我的心眼醃漬得又酸又皺,
冬天了陽光不夠成熟將它們曝曬鋪平重新包裝明年夏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