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醫生約好的這一天,

小彩也跟我們著一起來了,

是艾芬主動在msn告訴她懷孕的事情,

可能對我們而言小彩就像是另外一個星球的人吧,

再多的秘密告訴她也不會在地球上蔓延開來,

這一個多月來我們都只在網路上『碰面』

熟悉到我快要忘記她的模樣了,

但是越來越喜歡她字裡行間的細膩多情還有對於女性權利的捍衛,

同樣都是女人,她的安慰也會比我這種只會喇賽的有用很多.

一段時間沒看到小彩了,她的頭髮剪得更短了些,

但今天我沒有太多的心思可以放在小彩身上,

主角是即將從準媽媽又變回少女的艾芬,

小彩附著艾芬的耳朵嘰嘰喳喳地不知道在說什麼?

看艾芬的表情好像輕鬆了不少還露出這段時間以來少見的開朗笑容,

別以為我什麼都沒做,

我這個假準爸爸已經答應艾芬,

『事成』之後會把這個沒踩到地球就又回去的小生命平安送回靜候輪迴的『閻氏安親班』

並燒一大筆錢讓祂疏通牛頭馬面,

下一次讓祂投胎到幸福人家肚子裡.

有一個即將臨盆的媽媽扶著牆上的那種芭蕾舞木頭桿子,

吃力地走幾步停下來滿頭大汗露出痛苦的表情,

艾芬跟小彩同時露出「以後絕對不要生小孩的表情」

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兩個「未來主人翁生產中心」提前歇業呢,

『好偉大喔!女人真的太偉大了!我要不是手機關機了, 我現在就打電話給我媽說聲我愛她!』話才剛出口我就後悔了,

雖然沒有太多掙扎很理性地決定要拿掉孩子,

這樣一個曾經在自己身體裡的生命要被帶離,此情此景叫艾芬情何以堪?

『我決定了要研究出男人生小孩的方法,像『袋鼠男人』那樣,而且尤其是你,給我用自然產的』小彩這麼一說,又讓艾芬的臉上恢復了笑容,

她帶點害羞的表情該不會是在幻想我自然產時被撐開的……

光是想像就痛了!

艾芬被推進手術房之後,我跟小彩坐在外頭等,

『小彩, 謝謝妳!要不是妳陪我們一起來,我可能會在她面前哭出來』

『你很喜歡她喔?』

『我也不曉得,一開始我以為自己愛上她了,可是聽到她肚子裡有別的男人的小孩,我很不舒服,我在想她那次找我商量會不會是希望我說出,我願意當那個小孩的爸爸,而不是像現在是來「連署」把祂毀掉的,我做不到妳知道嗎?我甚至…我甚至夢見我跟她做愛時突然從她的陰道爬出那個男的…我很懷疑自己到底是愛她還是愛她的身體…其實我根本沒資格這樣想,我是人家的誰啊?我誰都不是…』我有點失控地講出這段話,

眼睛裡的水氣可能被小彩看到了吧,

她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我躺下來,

當時我真的好需要這樣一個離母愛很近的地方躲起來,

冷靜地想想我都幹了些什麼好事?

『知道我剛剛跟艾芬說了些什麼嗎?』

『我跟她說,其實我們第一次遇見時,你後來又鬼鬼祟祟跑回來的樣子我都看見了…』聽到這邊我的臉應該像颱風來前的火燒雲那樣染了一整片吧,我想我真的要躲起來了

『我故意裝做沒看見,我好幾次刻意轉身,看見你嚇得東躲西藏的,連綁鞋帶這一招你都使出來,又轉回去偷笑』不曉得為什麼聽到這邊我有自殺的衝動,

『你很遲鈍耶,你以為我會忘記帶走那瓶牛奶嗎?都給你那麼明顯的暗示了,我知道你就在後面,當時實在不好意思讓你幫忙又喝你的飲料,一方面也是想看看我們有沒有緣份…』

我當時沒聽出小彩真正的意思『大嬸兒,給點面子別再說下去了吧』

『我在鮮奶瓶上留下了我的手機號碼』

『有嗎?我沒看見妳拿筆出來啊』這下子我算是徹徹底底承認自己是個偷窺狂了

『我用指甲在鮮奶紙盒上刻下了數字,如果我們真的有緣的話你就會發現』

『妳這個太高難度了吧,後來沒有什麼街友或是資源回收的老伯打電話給妳嗎?』

『沒有啦!怎麼可能』

『早知道我那時候不要那麼愛面子去把鮮奶撿起來…妳知道嗎?我朋友老是說我的穿著品味比某些街友還差』

小彩聽到這裡笑著說『你朋友真老實』

『喂!夠了喔!』我腦海中的畫面又盪回了那天的台中車站……

『那天來接妳的外國人是…?妳前男友?』因為上次小彩打電話報平安的那個不是外國人,所以我加了個『前』』

『你說Tom喔,他是我們學校的交換學生,我自願去當接待的工讀生才認識的』

『我以為外國人都很gentle,他怎麼都沒下車幫妳拿行李啊?我差點都衝過去幫妳拿了』我又一次承認跟蹤狂的名號

小彩又笑了笑『他那天剛他女友鬧翻,他的東西都被丟出原本兩人合租的套房,他打電話要我帶他去找房子,剛好我也想另外找一間便宜點的套房,就請他來火車站載我了,他平時人很熱心的,那天他真的很沮喪,墨鏡下面眼睛都哭腫了呢!』

『原來是這樣』

後來我乾脆全盤招供把我幻想他們『私奔』到國外的情結都講了出來,

小彩抱著肚子說我是個白痴.

『那妳那個男朋友…?』正當我想單刀直入地剖析小彩感情世界時,

原本隔著我們跟艾芬的手術室門打了開來,

這裡有沒有蔡艾芬的家屬?

我們趕緊靠過去『我就是』

『你是她的先生?』帶著口罩的護士說出來的聲音有些模糊

我也很想模糊地回答她,可是當下我覺得是我該給艾芬最強支援的時候

『是!』

『手術已經結束了,病人現在在恢復當中,等一下醫生會過來跟你說明,待會可以進去看你太太時我們會再通知你,請你不要離開這邊』

我猜護士剛剛出來時眼光應該有掃到我躺在小彩的腿上,

試想,一個人的老婆正在裡面拿小孩,而他卻枕在溫柔的另一個女人腿上,

我從她唯一露出的眼神感受到一股同樣身為女人而爆發的殺氣,

為了艾芬,這點異樣眼光我受得了.

艾芬跟學校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回台北休養,

她從小就沒爹媽,沒聽她說過原因,

只知道她是爺爺奶奶帶大的,

也不知道能不能騙過曾經生過七個小孩的奶奶,

但她說那是她覺得最安全最能療傷的地方.

最後問小彩的問題還沒有得到答案,

在艾芬回家的這幾天,msn上面原本三人的嬉鬧只剩下我跟小彩,(艾芬奶家沒有網路)

每天我都還是會打電話給艾芬關心她的狀況,

也跟她坦承那天去那間朋友介紹的陰廟時嚇得兩腿發軟,

那個廟祝不知道是背負太多的冤魂還是老了?駝背駝得嚴重,

佈滿皺紋努力擠出的微笑看起來只有毛骨悚然沒有慈祥,

他跟我說嬰靈是在媽媽的身上,最好是由母體本身來會比較好處理,

很玄的是,他居然還對著我說『我看這件事情應該跟你無關吧?』

我問他怎麼知道

本來以為他會說天機不可漏洩,

沒想到他指著旁邊一堆很大的甕說『那邊那幾個嬰仔跟我講的』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哪來的嬰仔啊?

當時的腿應該比可口可樂廣告裡的酋長的胸部中猴得更厲害,

廟祝看出我在害怕

又補充了一句『免驚啦!那些嬰仔說你有道義,他們很欣賞你』

我一時也分不清這是江湖術士的一慣技倆,

想要取信於來『辦事』的人,

就像是經過有些火車站地下道時那些算命攤的傢伙都會丟出一句,

『少年仔,要去坐國光號嗎?』

反正猜對了有機會讓你坐下來算一算,講錯了你本來就不理他他也沒損害,

看你走的方向總會瞎貓碰死耗子的一天,

還是角落裡真的有一群穿著紅色圍兜兜臉上有兩個明顯腮紅的小朋友?

心裡面只是默念到『不要欣賞我不要欣賞我』

廟住最後說了一句我很中意的話『年輕人,如果女孩子不方便來的話,等到中原普渡時,很多廟宇都會有超渡的法會,那時去報名參加也就沒事了, 不過一定要超渡就對了』

萬幸可以不必帶艾芬來這個恐怖的地方,

我跟艾芬描述時沒講這麼多,

只是告訴她那個廟祝很像地獄派來的使者嚇得我魂不附體而已,

真的多看他幾眼感覺靈魂都快被他收進哪個甕裡面了.

小彩對我的情意相挺倒是很『欣賞』

終於在我們『單獨』聊天的第三天我又忍不住問她

『妳怎麼都沒跟男朋友去約會?』

msn上的訊息傳來一個懷孕的婦女圖案,

我心想不會吧?又要我當『免出力』的爸爸?

『中元節也要我順便幫妳報名?』

小彩遲疑了一會兒才丟回一個生氣的表情給我,

『傻瓜,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我是說我的男朋友現在還不知道在誰的肚子裡咧』

我看得是一頭霧水,

是說男朋友花心陷在躺在別的女人肚子上掏耳屎,

還是說男朋友是個婦產科醫生所以晚上都值班準備接生?

這時答案揭曉『其實我沒有男朋友』

儘管這個答案解決了我跟艾芬先前的困惑,

卻又怎地說明上次在pub她打給男友報平安呢?

後來我才知道,

那天她只是打給她室友,請她室友等會兒來接她,

當時她看到艾芬有意要把我們湊成一對卻又看出我對艾芬有情愫,

於是來一招『自抬身價』扮成『準死會』的樣子,

我整個這樣分析下來,

覺得小彩似乎對我有好感,

或許是艾芬太過堅強讓我感到毫無用武之地,

小彩就不一樣,她弱不禁風到『連一瓶鮮奶都拿不起來』地令人憐惜,

聽到小彩沒有繼續偽裝成『有夫之婦』

就好像原本關著的城門突然喀拉喀拉大開而且三十六把刀全部都咻咻地迅速收了起來,

即便沒有白馬跟彎刀,即便知道走進去可能會滑一大跤,

此時不衝更待何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