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痛分娩 4
距離第一次遇見小彩已經過了半年,
我也已經差不多忘記她的模樣了,
畢竟一面之緣很匆匆,想要多捕捉點什麼都無法聚焦,
這段期間我也數次往返於林鳳營跟台中之間,
起初很天真地刻意都搭同一車次回台中,
不說你也知道我在期待什麼,
我在期待能找到那張不知道掉哪裡去的火車票,
或者說我在找尋跟那張火車票同一天消失的那個女孩,
我記得他罵笨蛋的語氣裡那份憐憫,卻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不是來台中賣牛奶的,
當時我是個大學生,
可以想見的是當時那張補票對我來說是好幾餐的伙食費,
順帶一提的是我平常也不會買林鳳營的鮮奶,
那對我這種窮學生而言價格太昂貴了,
但我對家鄉的好水好空氣養出來的乳牛可是深具信心.
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
也不敢去PTT表特版寫神人的文章,
一方面資格不夠,二方面自己當時的行徑有些變態,
說將緣分交給老天的我其實偷偷作弊,
林鳳營火車站是一人車站,
站長身兼售票,掃地,驗票,招呼火車,幫忙走失的兒童尋找他們父母(不過這功能還沒啟用過)等等各種事務於一身,
會停留在這個站的對號快車除了要會車的暫停之外我還沒碰過,
因此我大多先坐區間車到嘉義這種比較大的車站再換車.
為了增加碰見她的機率,
有兩次我提早兩小時到嘉義,搭最快的自強號到台中,
站在出口的地方『自助式神人』
後來自己都覺得太噁心便停止了這種勾當,
我甚至幻想著當時那個女孩是整理了全部家當,
讓那個男的載到水湳機場,
飛往加州陽光下的金色海灘,
媽的,她那對目測C以上的胸部被歪國人好康去了啦
!
腦海裡當時還浮現那個歪國人把墨鏡往頭頂上一挪,
將他的自然捲髮順勢往後做了造型,
露出一雙湛藍的眼睛跟海融成一塊兒……
打工的同事約我去看舞台劇,
說舞台劇好像也不是很合適,
因為那是老外在街上自己發傳單,上面畫著一個戴墨鏡的人一把槍跟一根香蕉
上面註明了時間地點跟票價,
這個同事是外文系的對這種表演很有興趣,
而我是對這外文系的女孩有『興趣』,
所以答應了要陪她一起去,
連要演什麼都不清楚,
但卻很清楚可以和這女孩並肩而坐共度幾小時.
演出的當天,
我去載那位女同事,
她穿了一件顏色很鮮豔的洋裝還化了妝,
相較之下我的牛仔褲跟黑色polo衫顯得保守許多,
艾芬帶著我在小巷子裡面東鑽西鑽,
艾芬是她的中文名字,平常她都要我們叫她Ida,
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她中文那種有香氣的質地,
加上她姓蔡,三個字都有草字頭,
每次見到她都像是陽光灑在草地上的綠意盎然.
看她對這裡熟悉的程度,應該是來看過好幾回了,
像這樣隱密的場所,不是這老外太窮只能租這等級的房子,
就是等一下走進去會煙霧瀰漫由大麻煙來歡迎我們.
到了表演的場地,門口用紙箱做了一個人形立牌,
上面畫的圖案跟宣傳單上面的差不多,
一入場有個黑人女生耳朵上面掛著比拳頭還大的閃亮耳環,
屋裡燈光昏暗,Ida小小聲地告訴我一個人一百二十元,
對於靠自己打工來籌措學費的我而言,很希望這時裡面是大麻煙飄逸,
雖然沒吸過也知道這玩意兒貴,
要我花兩頓飯的錢來這裡聽外國人嘰哩呱啦表演,
不多吸個兩口我覺得虧大了,
可是沒有,而且我錢也付得很乾脆,
不能讓Ida看出我的脆弱.
我們依照指示走上二樓,
看起來很簡陋的一個表演空間,
他們把一個房間隔成兩半,中間用布幕分出舞台與觀眾席,
我們上去的時候已經有五六個觀眾就位,
翻著剛剛繳了錢之後黑人女生給我們的節目單,
可能是為了舞台效果吧,觀眾的位置燈光很暗看不見其他人的臉,
Ida拉住我的手往兩個空的折疊椅上坐好,
布幕裡有人探頭出來又馬上縮了回去,
是在看有多少觀眾嗎?別看了啦,扣掉我這種醉翁之意不在戲的總共才七位,
心算我都可以算出你這一場的收入有多少錢,
八二一十六進一…八一八…ㄜ…那個…反正沒破千就對了啦,問那麼多!
總算外國人還準時,八點半一到準時開場,
很多外國人來台灣之後也開始把紅綠燈當參考用,
要是他們也染上六點開桌卻拖到七點才放炮上第一道菜這種習慣,
那我就……我其實是無所謂啦,
因為Ida咯咯咯地笑著跟我聊餐廳裡發生的趣事,
講到激動處不停地拍打我的臂膀強忍著不敢笑出聲音來,
這樣的肌膚之親對我這種保守的傢伙而言已經是很傷海綿體的了.
布幕拉開,一個穿著汗衫的外國人A坐在床沿吃著香蕉,
不曉得怎麼搞的看到這一幕,對我這種標準異性戀的男子而言有點反胃,
於是我的眼神不自覺地掃向坐在我前面的其他觀眾,
清一色幾乎都是女生,
由於燈光只打在前半部的舞台上,連這些女孩子的背影都看得朦朦朧,
不過從頭髮還是看得出來都是女性,
A吃到一半突然有敲門聲配音出現,
他故做緊張地從枕頭下拿出一把手槍,
靠!才開場不到五分鐘,宣傳單上出現的東西都現身了,還演個屁?
心裡一激動腳不小心踢到了前面人的椅子,
她轉過頭來以為我在叫她,
我揮手示意表示抱歉,她才又轉回頭去看著台上,
我嚇了一大跳差點喊出聲音來,
她不就是林鳳營女孩嗎?(當時不知道名字所以幫她起了個小名)
恰巧她轉過來時,台上的人正蹲低在門邊問誰在敲門,
燈光也跟著他往下調了一些些,
一小束的光線投映在她的臉龐,這不是林鳳營女孩還有誰?
Ida看我跟蟲似地亂動,忍不住捏了我的大腿一下,
我真的恨不得此時自己變成一條蟲鑽到前面去確認是不是她?
此時我再也沒也沒有心思看那個A自言自語的了,
我只希望他趕快把香蕉吃完,隨隨便便開槍把自己宰了,
噴點蕃茄醬在白色的布幕上面結束這場戲,
(後來Ida跟我說這場戲那個A是一個很厲害的殺手,
FBI佈線要抓他很久了,這一次好不容易在他香蕉裡面裝了竊聽器,
發現他快要咬到竊聽器會破壞整個計畫,
所以要裝成鄰居的幾個幹員輪流去敲他的門跟他鬼扯淡拖延時間,
避免他繼續吃香蕉繼而發現那個竊聽裝置)
一直捱到最後,拍手時我實在忍不住了輕輕拍了前面女孩的肩膀,
此時屋內的電燈已經打開,
Ida看到我這舉動也有些訝異『你幹嘛啊?』
那女孩側著身子看我,
半年多了,當初的一面之緣我實在沒把握她還記不記得我?
於是我決定給她一點提示『還記得我嗎?我們在台中火車站遇見過…』
她的回答讓我知道她心裡也惦記著我『林鳳營?』
Ida在旁邊有些困惑『你們認識?她叫你林什麼?你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