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5-27 18:12:15安妮塔

媽媽的味道。我吃故我在


(圖說:吉吉在煮蘑菇飯,白色塑膠碗是鍋子,紫色是瓦斯爐,橘色是爐台架)




好幾個月之前,我閱讀了一本書,叫做島嶼的餐桌:
36種台灣滋味的追尋(陳淑華/遠流出版)

小小的餐桌,無邊的田野
牽動你我生命記憶的尋味之旅

  這真是一趟又一趟不可思議的旅程,那些母親經年累月煮著的菜,我們吃來平淡無奇的菜,竟道道說得出故事,而自己偶爾下廚做的菜,雖稚嫩而無名,卻不知不覺融入自身成長的滋味,一個接一個的時代氣味也在其間穿梭流轉。

  於是,從母親做的菜開始,在一段段舌尖味蕾的回憶裡,一則則田野文獻的爬梳裡,種種料想不到的網路世界的共鳴裡,一張屬於台灣土地滋味的餐桌不知不覺浮現了出來。

(引用自博客來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454277

 

就算是大廚師,也總說自己最喜愛的料理是平凡的家常菜,因為那是媽媽的味道,一如是枝裕和橫山家之味(馥林文化/2009年出版),能夠如此平淡而卻回味無窮的就是家吧,因為,最値得懷念的美味,都來自於和人的情感有關的滋味(摘自韓良露/雙唇的旅行/麥田)。

22位客家名人的飲食地圖(野人文化編著/ 2006出版)這本書中,藝術家謝孝德說,不同世代的人對於美食的定義有著極大的差異「我和顧重光、何懷碩幾個人,大家是好朋友,聚會時就找美食吃,享受一番。但我們不愛時下流行的速食、口味西化,或很日本味的餐飲」

謝孝德感慨著說,現在的台灣可說是個美時共合國,世界各國的料理應有盡有,想吃什麼就有什麼,尤其年輕人愛嚐鮮,對於異國料哩總抱持著許多好奇與想像,對於家常菜反而興趣缺缺。或許,對於食物的情感跟人生的歷練有關係吧?對於年輕人來說,食物除了滿足口腹之欲外,有時也是一種流行的追逐,但跟生活經驗其實沒有太深刻的連結。

 

對於食物(不是商業流行中的那個詞:美食),我一直是有某種研究興趣的。

如果,島嶼的餐桌寫的是過往(用過往是因為五六年級生的媽媽們不再天天站在廚房裡炊煮自家的味道了,然而這並不是她們的錯)台灣家家戶戶餐桌上經常出現的菜色,那麼,會是哪些食物呢。

書才讀了不到一半,我就失望了,失望的不是書裡提到的料理不夠令人垂涎,而是我看不到四年級生的母親做過哪一道書中提到的料理,記憶中勉強搜尋出來的,大概只有大黃瓜排骨湯和空心菜小魚乾湯(後面這道其實可能僅出現過一兩次)了吧。

趁著母親來訪,我向母親問起那份屬於外婆的滋味(翻成白話,就是外婆都煮什麼給她們吃)。

但是母親努力地回想,也只說出了一道炒三色(就是玉米+火腿+豌豆),她說從前是一大家子的人(外公一家人和外公的幾個兄弟各家人)住在一起,直到出嫁前沒多久才分家(不過當時的她已經是個在外地唸書的大學生了)而從前煮飯的工作是由各家女人輪流,所以孩子們吃進肚子裡的也是各家兼容並蓄,並沒有特別留意外婆所烹調的都是些什麼菜色。

儘管對於外婆的餐桌料理的疑問,我只得到了一道菜的答案,不過我想這道菜還是在不知不覺間流傳了下來,因為小時候,我家的餐桌上也經常出現這道炒三色,當然是母親做給我們吃的。可是,若要問起我印象中的媽媽的味道,我的答案卻會是:蒸肉丸子和那一鍋滷菜(通常是五花肉、豆乾和海帶)。

 

我從大三的時候開始偶而自己做飯吃,那時因為大三開始,學校的課大量減少,經常有一整個半天的空白,再加上,我逐漸厭倦了每天到了晚餐就開始想:等一下要吃什麼的傷腦(早午餐幾乎都是在學校裡或是附近解決),所以決定要自己煮自己喜歡吃的食物當作晚飯。就這樣我真正開始踏進了料理食物的路,甚至在大四的時候,住在城市另一區的姐姐,由於每週會固定一天到我住的附近辦事,於是姊妹倆每週有一天一起在我的租屋處吃飯,依然由我做飯,做得都是哪些菜色,現在的我想不太起來,不過我很確定,炒菜這件事是直到我大學畢業後到美國唸語言學校之後才開始的,在那以前的兩年的廚房生活,我多半吃的是燙青菜(因為我很愛吃燙青菜沾桔子醬拌醬油,而美國沒有桔子醬,所以我只好開始炒菜)。

 

大四時,菜單設計課的老師很喜歡看中華一番的日本卡通,他說他最喜歡的一句經典就是:料理是使人幸福的。

 

弟弟在大學剛畢業等入伍和退伍後在台北找房子的時候,都曾短暫地住在我租屋的地方,當然,他也吃了我做的飯。他說在我這裡吃飯(或者說吃我煮的飯)有家的感覺,聽了這話的母親,在那一年的過年前,竟然問我願不願意準備年夜飯。

那使我深刻的體會了料理是使人幸福的這句話

 

記得高中的時候,有一天的最後一堂課不是正規的教室課,而且提早十幾分鐘就結束該做的事情了,礙於還沒下課是不能放同學離開而在校園裡隨意走動的,於是同學們在圖書館一樓的休息區等待下課鐘響,只見大家或聊天或吃點心(到了最後一堂課通常都開始肚子餓了),分享餅乾的對象詢問到了一位男同學身上,不同的是,他並沒有接受,他微笑說:「不用了,謝謝,我要回家吃我媽媽煮的飯。」,當時的我,感到很震撼,因為我從沒感覺到媽媽煮的飯有如此重量。

 

大學的時候我很少回家,有一次我回家,媽媽沒有煮飯,買了便當給我吃,那一餐我突然覺得很難過,只因為我好不容易回家了,媽媽卻沒有做飯給我吃。

母親是在三個孩子都離家之後才開始較認真對待做飯這件事情,她說以前職業婦女下了班就要趕回家做飯,自己的肚子也很餓,哪有時間細細切菜,當然也不會花腦筋思考要把哪些食材搭在一起變成一道菜才可口,只想著趕緊做好飯菜填飽大家肚子就好,我在想,這大概就是現在年輕媽媽們根本不做飯,直接外食的重要原因了,我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母親是新時代婦女的起頭呀。

現在母親每個月幾乎都會上來台北看孫子,有一次她對我說:「你煮的絲瓜比我煮的好吃」,我很得意,後來媽媽來我總是炒絲瓜(她愛吃絲瓜)。

 

然而,我在當了媽媽後卻走入了家庭主婦之路,料理成為每天必做的事項。我家的後陽台,面對的是整整齊齊排列的各家後陽台,那光景正好形成一條氣味的通道,有時有煎蛋味,有時有麻油雞味,有時還有燒焦的味道,有一陣子,固定在每天下午五點初,我剛好要開始煮飯的時候,還會聞到一股炭燒的咖啡香。

母親之味的傳承現在走到了我的手上,屬於我的食物滋味又是什麼呢。

有一陣子吉吉經常會坐在高腳餐椅上看我煮飯,我喜歡一邊撿菜一邊洗菜一邊把食材遞給他,有時是要他聞聞九層塔和芹菜的獨特香味,有時是給他摸摸圓圓胖胖的蘑菇和香菇,有時給他看豆莢裡躲藏的青豆仁,有時給他聽聽鍋子裡滾水的聲音;我喜歡剛炒完菜起鍋裝盤時,他性急地炒著要吃一口的樣子;我喜歡看他吃一口然後告訴我說:「媽媽,好好吃哦」的樣子;我喜歡看他端起碗嘖嘖一下子喝完湯的樣子,然後還會再向我討一碗。

 

我希望我的料理,也能夠在將來他長大之後,成為我那位高中男同學般,滿臉幸福,餓著肚子不吃點心也要回家吃的媽媽料理。那些我親手烹煮的餐桌滋味,馬鈴薯酸菜肉末湯。黃豆芽柴魚排骨湯。起士馬鈴薯泥,高麗菜炒吻仔魚,芹菜洋菇炒花枝丸。起士煎波浪馬鈴薯。涼拌黃豆芽+荷蘭豆。涼拌四季豆。涼拌西洋芹。冬瓜鯛魚豆腐湯。豆乾毛豆炒雞肉。。。。。

 

在這個母親之味逐漸失傳的現代社會裡,我要努力,豐富屬於我的菜單,我的媽媽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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