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dunno why I’m livin."

二零零三年秋天從三藩市結束學期回台灣後不久，我的MSN顯示名稱就開始天天掛著這幾個字，I dunno why I’m living。
兩個月之後，才第一次有人關心起我（除此之外後來也沒有別人問）。
「What’s wrong with you?
Your name looks so unhappy.」
Jump said.
Jump是我在SFSU的語言學校的泰國同學，我們在第二學期的選修課程裡因同班而相識，我們在班上真正聊天的次數其實不多，倒是離開了語言學校之後才開始熟捻。


當時的我，剛開始以一個新鮮人的身分在社會上工作，對於我的人生感到非常的疑惑，我不能明白人生究竟該是要怎麼一回事。
我懷疑為什麼大學畢業後好像就必須要遵循著，工作，交往另一半，結婚，生小孩，買房子，買車子等等。為什麼這些事情好像是一種天經地義的軌道，每個人的必經之路（當然我了解工作是為了賺錢養活自己這一點無庸置疑）。
我找不到答案，我埋怨學校裡為什麼沒有開這種叫做人生意義的課，為什麼沒有老師能夠敎我關於出社會之後人生會遇到的各種課題。
（機車的是當你想破頭的時候腦海中只會蹦出那句小學公民與道德課本上寫的，蔣公說：生命的意義在繼起宇宙之生命！咦，還是生命的意義在宇宙繼起之生命！）
然後有一天，我和同事們談起這件事情。當我念完那一串工作。結婚。生子。買房子。買車子之後，和我同年紀的花同學先喊叫了起來：難道你要一輩子租房子嗎！！
「其實也沒有不可以呀！」五年級的列車長卻開口這麼接著說。
「我的目標是存錢每年出國玩，不想買房子買車子」我於是趁機表明自己的心聲。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標，這樣也沒什麼不可以啊」列車長繼續發言鼓勵我。

我的”不知活著幹麻”的顯示名稱就這樣掛了幾乎一年，直到有一天我感到孤單凌駕了我對生命的意義的質疑才改名換掉（註）。


幾年之後我才明白其實結婚、生子、置產這些事情充其量只能稱得上是人生的”選擇”，當人生走到了某一個階段，你自然就會明白自己想要什麼、需要什麼，於是這些選擇題順理成章地跳出來，只是，每一個人到達這些階段的時間或許不同，那句長輩常用的老話很不中聽但是很中肯實際：等你長大就知道了（等你到那個時候自然便會明白）。

那一年開始的我，雖然疑惑但是根本還不需要在人生階段加入這些習題，所以我專注在我想要的生活方式與我有興趣的工作上。
我不求自己在某個行業裡達到卓越成就，只想要有豐富有趣的人生經驗；換句話說，我不需要在哪裡待一輩子成為業界翹楚或是人人稱頌（哥哥對不起，我知道你很敬佩我老爸的成就但是我並不想要有功成名就的人生），我只希望去嘗試所有我喜歡的、有興趣的，只想經歷那些過程。

於是我因為想學作菜而去餐廳工作。
因為喜歡種花養草而去園藝賣場工作，從很低的薪水從零知識開始。
因為喜歡製作家飾品手提袋而去了縫紉精品拼布教學商店工作。
雖然我因為太過天真沒有思慮周全以致鎩羽而歸。
但是我從不後悔也從不可惜，反而覺得那些經驗都是珍貴的。
雖然在母親長輩眼中我只是一個不停換工作，不肯做所謂穩定的工作的小孩。
雖然正建哥總在宴席場合中向其他叔嬸或堂弟妹斥責，說他實在不懂我心裡在想什麼。
雖然正大哥說我這樣只想過自己覺得快樂的日子是一種不成熟不負責任的行為。
（可是我不偷不搶也沒做傷天害理不合法的工作啊，為什麼你們只在乎我工作穩不穩定卻沒問我日子過得開不開心，我老媽都說了只要我喜歡就好）
人生是自己在過的，人生也只有一次，至少如果明日早晨來臨而我已無法睜開眼睛我也沒有遺憾。
好吧，唯一真要說有遺憾的是爸爸走得太早，來不及吃到我煮的菜。


至於我的MSN顯示名稱，在數月前又從Nature of being alone換回I dunno why I am living了，只是，我不再是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了。
而是因為知道自己要的似乎沒有實現的可能，所以日子過得心灰意冷了。






註：從此換成Nature of being alone
註：正字哥哥們都是我的堂哥，一個三年級，一個五年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