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appleju (海報社成果6/4~8) 看板: NCKU_B.A.92
標題: 帶我去理髮好嗎? ◎陳英
時間: Tue Jun 12 00:51:54 2001




父親中風兩年．復健後雖能行走，是步屐軟弱緩慢，
平常就在家中由母親替他理髮，隨便把茸了的長髮剪短。

趁假期我南下探親，照例光顧一家老理髮店。我喜歡老師傅
的手藝，到古早的髮店去，我會嗅到縹緲而去的童年。

理完後回家，看到父親穿著整齊，站在門邊用異樣的眼光看我，
眼神含著話意。「你帶我去理髮好嗎？」半晌後他跟我說。

想不到他竟然想去理髮，雖是小事一件，我跟母親卻慌了手腳：
幫他紮大哥大、給錢、穿鞋子。準備好了後由我帶他走去。

理髮店就在附近，走出巷子過條馬路就到了，臨出門時他說理完
要自己回來，母親卻當下斷然否決。經過十字路口時，好幾輛左轉
車都要讓他，交通給塞住，我才察覺母親是對的，有人擋在他身旁
適時給來車手勢，更能確保他的安全。

我們花了十五分鐘抵達理髮店，我自己走只要三分鐘。

父親跟我一樣，喜歡到老店理髮，病前他騎摩托車回鄉下理，
這家店他沒來過。我們到時人已坐滿，老闆要我放心回去，說：
「這種人客很多呀，你擔心什麼？」

父親也要我回去，離開時我從玻璃窗內望，看到令我感慨的複雜身形；
七十歲的老人，早已通曉人事滄桑，然而他看起遲緩生澀，竟然有些
像初初探觸外在世界的小孩，忖度著這個簡單的情境。

回家後父親神態輕鬆，說師傅竟然認識他。
「怎會，你又沒去過？」
「有啦！剛從草地搬來，你們找不到理髮店，是我亂竄找到這家，
　帶你們去的。」
　父親說：「理髮的還記得呢，說我兩手各牽一個來。
哎，他真會記，經他一說，我想想確實有那個印象。」

我屈指一算，已是三十年前的事，
想不到三十年後，當初帶人的父親現在卻要人帶。

想到他在理髮店正襟危坐，猶若雛兒的樣子，我霎時了悟到了
當父母漸漸變老，　女子和他們，正在逆轉著彼此的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