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1-05 22:42:59apple

由勃拉姆斯而生的惭愧

勃拉姆斯, 被称为“贝多芬之后的最后一位古典音乐大师”,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更胜于贝多芬。这并不代表他的成就高于贝多芬,而是他的作品更适合我的气质和喜好。

贝多芬,是刚强和粗犷型的,他简洁明朗、铿锵有力的交响乐是紧扼生命喉咙发出的对命运的呐喊,散发着对一切的无所畏惧。而勃拉姆斯,则是幽怨中的深沉坚韧,静夜里的特立独行。他更接近和慰籍孱弱者的心灵,平凡中又处处闪现山般葱茏、水般澄澈的坚贞。

他的作品,最让我刻骨铭心的就是《匈牙利舞曲》了。我听过好几种版本,有管弦乐队合奏的,有马友友大提琴独奏的,也有用于电影音乐的,如电影《真实的谎言》中的开场部分。但无论哪一刻听起,听到哪一个版本,我都会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寂寥的秋夜,清冷的月光倾泻在无垠的原野上,一缕从山边吹来的清风,在坚韧地撕开夜幕;又如置身于荒凉的沙滩,面对风涌的波涛,独自一人围着篝火跳着欢快的吉普赛舞。那种奔放而忧伤、优柔而挚热的情感喷薄欲出,却又有所抑制,这是一种猝然而发的情绪,直让人心醉神迷,却又难以自控。

  文如其人,他作品表现出的真挚、严谨而又低沉晦涩的情感,让我每次聆听时都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作者的背后必然有段曲折不俗的经历。直到今天偶然看到他的爱情经历,才让我对他及他的作品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原来, 勃拉姆斯在他20岁那年,爱上比他大14岁、他的老师舒曼的妻子克拉拉。但是,勃拉姆斯一直把这份真诚圣洁的感情埋在心里,从未向她吐露心迹,一直到他们双双离开人世。他为克拉拉写的很多情书,一封也没有发出去。在舒曼去世后,勃拉姆斯始终在克拉拉身边,陪伴她照料舒曼和她的7个孩子,帮助她从痛苦与绝望中解救出来。为此,他放弃了很多出名与赚钱的机会。1896年5月克拉拉去世,63岁的勃拉姆斯抱病从瑞士匆忙赶回,他要为克拉拉亲护灵枢下葬。在她的墓地前,勃拉姆斯独自一人为克拉拉演奏了一支小提琴曲。

  勃拉姆斯对克拉拉的爱,是超越于物欲与情欲之上的精神爱情。是纯粹的柏拉图式的爱情。这是只有对爱情具备古典意义层次认识的人才能做到的。也许,爱情的价值本来就不在拥有,更不在占有。有时牺牲了爱,却可以让爱成为永恒。重情重义的勃拉姆斯,善良的勃拉姆斯,怀旧浓郁的勃拉姆斯,他注重感情,却不滥用感情,他珍惜感情,却不玩弄感情。他懂得感情并将之深沉地化为他永恒的音乐。

而与勃拉姆斯相比,像我们一样的俗人应实在深感惭愧。我们都曾有一样真挚的感情,而在处理感情上,表现的却是不高的风、不亮的节。在我们真心付出时,渴求的是对方相同或更多的回报。我们曾写下的许多文字,记录的无非是寂寞的单身派对那种患得患失的幽怨,说得更形象些,更像是一个邀春未得的春宫怨妇的宿词。我们太刻意强调自己的痛苦与悲哀,而并不在意对方的感受,也未将情感放到本可以超越情感的某个位置上。关注情感,渴求情感,却滥用和亵渎了情感,也没有在情感中找到高山仰止的认知,例如对家庭的呵护,对事业的支撑,对心态的塑造,对众生的宽容,对生命的大彻大悟,等等,等等。

感谢勃拉姆斯,在这样一个人生路口,给了我身心俱净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