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2-17 12:27:34花夢綾

♡ 小說*金吉 - 情人永久保固之三 - 猛男好口碑 α

內容簡介:

眼前這個男人有夠煩,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
明明是闖空門的大盜,卻假扮成斯文校醫
閒閒沒事在校長面前賣弄聰明、進諫讒言
仗著學生盲目崇拜,還舉辦什麼「紳士淑女日」
大夥奉行的規律生活,全被他搞得一塌胡塗
她好心出面阻止他瘋子的行徑,居然慘遭狼吻
厚!請搞清楚狀況好嗎?這裡可是校園耶!
她的職責是教書,而不是扮花癡和他打情罵俏
帥哥了不起嗎?猛男了不起嗎?紳士了不起嗎?
不管他口碑有多好,她硬是把他打了個零分!
誰不知道她曾是警界鐵娘子、校園的金剛芭比
妄想在她「轄區」亂亂來,先躲過她的鐵拳再說!

 

 


楔子   

  陽光、沙灘、碧海藍天,還有波濤洶湧的比基尼女郎,這裡是美麗的度假天堂。

  坐落在海灘上的酒吧充斥著各色人種,那些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客在這裡喝酒吃肉、跳舞狂歡,順便欣賞沙灘上迷人的風光。

  「你一定要負責。」坐在酒吧外的大陽傘底下,俊美的東方男子說著,閒適地啜了一口香檳,對臨桌頻頻送秋波示好的金髮美女優雅地舉杯示意。

  身旁蹺著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欣賞美女的男子睨了他一眼。

  「關我屁事。」他冷冷地回道,裸露的上身肌肉結實有力,迥異於西方男子那種臃腫的壯碩,陽剛的線條猶如豹子般清瘦優雅,成為海灘上備受眾女性關注的目標之一。

  他微微勾起嘴角,對著朝他望過來的美女們露出性感迷人的微笑,後者一個個臉紅心跳、不勝嬌羞。

  「你不要每次什麼事、有什麼麻煩都推到我頭上來。」不同於對女性的溫柔親切,再轉向男人時表情懶散、語氣粗魯。

  「這回我可沒有賴你啊!」俊美男人放下手中的酒杯,「這事完全因你而起,誰教你讓我那難纏又花癡的表妹以為你對她有意思,現在卻理都不理她,她找不到你,就一天到晚上我家撒野,大吵大鬧的,說非要見到你不可,可憐的老芬克斯都快被她氣到中風了,如果她不是我姑姑的女兒,我真想把她打包寄到外太空去。」

  韓司辰為第一句話眉心緊蹙,惡狠狠地瞪著好友。

  「是誰讓她以為我對她有意思?」慵懶的獵豹坐直了身子,濃黑的眉和鷹勾鼻,配上瞇起來會讓人嚇破膽的眼眸,氣勢無比駭人。

  而他身旁穿著和氣質都活像從皇宮裡走出來、俊美又邪氣的上官欽仍舊一派氣定神閒,卻露出一個誇張到會激怒眼前男人的表情。

  「奇怪,到底是誰?」他沒頭沒腦地問向打他們桌邊走過的服務生,「誰這麼無聊啊?真是太奇怪了。」

  「上官欽。」韓司辰裸露的手臂肌肉債張、語氣冰冷,眼底卻燃著熊熊火焰。

  「天氣那麼熱,火氣不要那麼大,」上官欽仍然優雅地撥了撥頭髮,「你放心,我已經幫你想出一個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完美方法,讓你可以不用出賣你那牛郎般的體格,也能打發我那花癡表妹。」

  韓司辰冷哼,「整件事情都是因你而起,我本來就沒有義務替你收拾爛攤子。」

  上官欽露出一個受傷的神情。「你真是太傷我的心了,枉費我為你掏心挖肺、用盡心機,就為了替你擺脫我那花癡到看了你的一身肌肉就猛流口水的表妹,你卻這樣對待我?」掩嘴輕呼,眼角閃著淚光,誇張的動作立刻吸引了周圍幾桌客人的好奇,上官欽繼續賣力地演出,「想當年我們在夕陽下的山盟海誓--」

  「誰跟你山盟海誓?」韓司辰用力槌向桌子,臉上不復平日好整以暇的淡漠,較遠處其他客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韓司辰只得壓低聲音,像是從齒縫裡擠出話來,「算我敗給你,行嗎?你要我做什麼?」

  這男人的三八與惡劣真是無人能及,韓司辰對上官欽的性格再瞭解不過,他生來就是那種未達目的絕不肯罷休的人,如果他再不答應,接下來整個酒吧的人就要看著他逼他合演「斷背山」了。

  身邊的人總以為韓司辰比上官欽更難纏,豹子與狐狸,該是豹子較佔上風,事實卻正好相反。

  上官欽帥氣地彈了下手指,「早答應不就得了,害我口好渴。」說著取過服務生端來的飲料,「剛剛說到哪裡了?」喝了一口雞尾酒,才慢條斯理地說道:「感情這種事本來就不能勉強,所以我建議她,既然得不到你的人,那就找尋一件東西來彌補和慰藉她受創的心靈。你知道她除了男人之外,最愛的就是名牌和珠寶,結果她跟我要『玫瑰之淚』。」

  「那是什麼?」

  上官欽對著右上方拍了兩下手,立刻有兩名穿著燕尾服的男子從另一桌趕了過來,手裡還各提著一隻皮箱。另外還有兩名穿著黑色蕾絲女傭制服的女子手腳俐落地替他們把桌上淨空,動作之迅速確實,與武裝部隊有得拚。

  韓司辰面無表情,實際上卻有點想和眼前這些傢伙撇清關係。

  他一點也不懷疑等會兒上官欽要是吹一聲口哨,就會出現一輛華麗的馬車和大批的樂儀隊……

  淨空的桌面被擺上了一份文件,上頭有著詳細的資料和照片。

  韓司辰翻著那些資料,都是有關於「玫瑰之淚」。

  「你要我把它買下來?」花錢消災也就算了,如果不是從小就認識,上官兄妹倆這行為簡直和仙人跳沒兩樣,雖然他心裡也的確是很火大。

  他壓根不想招惹那位大小姐,拜上官欽所賜,害她誤以為他對她有意思,現在才得在這裡對著莫名其妙的爛桃花傷腦筋。

  上官欽搖了搖手指,一副悲憫的神情和口吻,「你怎麼會以為憑我們的友情,不足以教我替你花這筆錢?如果可以用買的,我早就把它買下來了。」

  韓司辰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事實上,」上官欽也坐直了身子,「擁有者不肯賣掉它,甚至我出了十倍或二十倍的價錢也不肯,我軟硬兼施,絞盡腦汁使出各種手段,最後實在沒轍,只好找你親自出馬……」

  「人家不想賣,就代表那不是用金錢能夠衡量的,你不如教你表妹趁早死了心。」

  「你知道我表妹那種個性啊!」連上官欽也忍不住歎氣了,「我已經快被她煩到抓狂,如果連你也不幫我,我就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俊美貴公子一臉憂鬱,彷彿下一刻就會因此魂歸西天。

  「我出師門的時候,師父要我發誓,一不偷正直之人,二不偷情義之物,一個天價都不肯賣了的寶物,大概都是屬於後者。」

  「所以我想了個折衷的辦法。」上官欽也不想為難好友,便說道:「還是麻煩你去接近玫瑰之淚的持有者,如果真有很重要的原因他不願賣出玫瑰之淚,那麼就請你替我借出來一陣子,我再請人照著做出仿冒品。」

  韓司辰遲疑了兩秒,「可以。」

  不管這摟子是誰捅出來的,他們畢竟是哥兒們,哪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第一章   

  幾個月前才來到學校教社會科的石老師,不管在學生或教職員間都掀起一陣不小的旋風。

  據說她是華中的校友,而且曾是學校的風雲人物,若是找個畢業兩三年的校友來問,一定都還能夠背出當年赫赫有名的華中四美與四傑的傳說,即便那已是距今將近十年的事了。

  不過,再怎麼風光那也是離校的畢業生,何況最近幾年華中已經不再風行推選四美與四傑,有一株校花和一棵校草充充門面也就夠了,校園偶像再怎麼出風頭,也敵不過銀幕偶像能夠真正帶動流行。

  曾是校園偶像的光環褪去,照理來說石薔薇對學生們而言已經算不上什麼特別的人物,不過神奇的是,自從上個禮拜幾名華中的不良少年在放學的路上圍堵這個膽敢在他們蹺課打牌時教訓他們的菜鳥老師之後……

  圍堵的結果如何沒人知曉,只知道從那天起,六名不良少年全都安分得像換了個人似的,「石薔薇旋風」就這麼在學生間橫掃開來。

  石老師究竟做了什麼?

  六名學生噤口不談,倒是石薔薇原來就有成為偶像的本錢,那一張艷若桃李的臉孔和火辣性感的身材,不消說立刻收服泰半男學生的心;豪爽不扭捏的大氣與風範,自然又成為高中小女生崇拜的對象。

  這是學生間的現象,至於教職員呢?

  據說石薔薇是空降部隊,而且和校長關係不錯,才得以在這失業率節節高昇的時候、在人人擠破頭也不得其門而入的教職場上,遞補去職的社會科老師職位。大家都知道這個職位本來打算讓某位老師兼任,反正是個與升學沒有利害關係的科目,隨隨便便找人替補也就罷。

  因為這個傳言,不是師校畢業的石薔薇一開始是受到同事們排擠的。

  那些流言像蝗蟲過境般,侵佔辦公室的閒暇時間,男女老師們甚至不顧當事人在場與否地聚在角落竊竊私語。直到學校的校警在某個午後,說了一個女英雄力抗色狼長官卻被革職的故事,而故事的主角--那位威風凜凜地將警證丟到色狼長官臉上的俠女,正是石薔薇。

  石薔薇於是成了備受女性職員推崇與另眼相看的人物,而曾經對她空降身份和她的外貌在言辭上諸多輕薄的男同事,也都識相地有所收斂。

  除了那個總喜歡對女學生伸出鹹豬手、好色的訓導主任除外。

  「石老師,」戴著金錶的手搭上石薔薇肩膀。

  反射神經一向了得的石薔薇在那一瞬間便想使出過肩摔,卻在抬起手之後硬生生將動作踩了煞車。

  她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了!如果又鬧出事情來,怎麼對得起義不容辭地收容她的老校長?

  要是再丟了飯碗,她可就真要回老媽經營的民宿去當打雜的店小二了。

  石薔薇臉上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轉身面向訓導主任,一邊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躲開他的毛手毛腳。

  「主任好。」

  「你等等沒課吧?我要和幾位友校主任開會,你等等過來招呼一下,記得泡茶。」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方形鏡片後的瞇瞇眼若無其事地瞥向石薔薇敞開的領口處若隱若現的溝痕。

  「啊?什麼?」招呼泡茶?她是老師,不是陪酒小姐!

  女性職員並不等於泡茶小妹,石薔薇就是對這種扭曲的職場生態不滿,可是在這個社會的尺規之中,這樣的現象似乎是應該要被容忍的。

  訓導主任也不怕她有異議,他從校長那裡知道石薔薇是被踢出警界的,警校畢業又沒第二專長的她要找工作八成十分困難,校長才會收留正好有修過教育學程的她遞補這個可有可無的職缺,他諒她不敢惹事造反。

  主任有些不耐煩地將話重申一遍,「你和我一起招呼--」

  「啊!石老師,你在這啊!」校警老張宏亮的聲音打斷訓導主任的話,黑熊般的身影從轉角處冒出來,「正好,俺有件事要告訴你……咦?訓導主任也在?」半側過身,這才發現矮他兩個頭的訓導主任臭著臉站在一旁。

  「你說什麼事?」石薔薇一臉如獲大赦地問道。

  「你猜怎麼著?你那個老色狼長官出院了,料想又會有無辜婦女要被吃豆腐了,雖然俺猜想他住院期間醫院裡的小護士也要遭殃,真他媽沒天理。」

  石薔薇其實心裡也大概有個譜,畢竟算一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什麼出院?」老張的話忽然引起訓導主任的好奇。

  「石老師以前的長官啊!老是要她陪吃飯又對她毛手毛腳的,石老師教訓了他一頓,不過手下留情了,半年後的今天才留他一條狗命踏出醫院。」

  訓導主任臉色突然變得怪異,青紅交織,相當精辨。

  「你是說……」他伸手擦了擦額上冒出的冷汗,向後退了一步,「石老師以前的長官為什麼會住院?」跟她教訓長官有關嗎?這麼想時,冷汗又不斷冒了出來,剛剛搭上人家肩膀的手努力藏在身後。

  「哈!主任你不知道?不然你以為石老師怎麼會被革職?石老師當年在警界可是有著單槍匹馬、徒手撩倒八名大漢的偉大紀錄,區區一個吃她豆腐的老色狼,當然是三兩下就被她痛扁在地上。還好有力人士出面替她關說,那老色狼又命大沒殘廢,要不然為了這種人坐牢可就太不值得了。」

  訓導主任開始一步步向後退,像眼前有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是嗎?」他原本以為什麼反抗長官的女英雄,頂多也就是甩了人家一巴掌後又氣憤離職罷了,女人嘛!還能有什麼能耐?沒想到……

  從石薔薇被革職到現在也半年了!什麼樣的傷勢需要住院半年?

  石薔薇見了訓導主任那反應,幾乎要爆笑出聲,卻極力忍住了。

  「主任,你怎麼了?」她一臉關心地詢問,接著又突然想到一般地說:「啊!對了,主任剛剛說--」

  「不用了!不用了!」訓導主任鐵青著臉色,忙不迭地搖手,「只有幾個人聊聊天而已,不用麻煩石老師你了,再見!」最後幾個字還沒說完,人已溜得老遠,話尾則跟著那顆地中海禿頭消失在樓梯處。

  「訓導主任怎麼啦?」老張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地問道。

  石薔薇這才忍不住笑出聲,開朗地拍了拍老張。

  「真是幸虧有你了,老張!」兩次都是托這熱心又熱血的校警讓她「威名遠播」,看來今後她的教師生活應該會平靜許多。

 

  沒課的時候,石薔薇總是到校園裡人較少的地方散散步或是練練拳,像她這樣打小習武的人,如果一天沒活動一下筋骨,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華中校園佔地頗廣,又是百年學府,到處可見綠樹成蔭,古樹成林,紅的白的建築就錯置在其問。

  來到平常習慣打拳休息的地方,學生時代她就愛蹺課在這裡打盹小憩,時光的飛逝讓這地方有些許改變,比如右手邊當年頹圮的老校舍,如今已經拆掉重建,作為學生活動中心,不過平常只有小貓兩三隻會來使用;而另一邊原本堆著廢棄課桌椅的角落,如今則圍成了小小的花圃。

  沒變的,是成排的楓香樹仍舊綠蔭綿延。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兒。」才走近,老人家低沉卻親和力十足的聲音便響起。

  石薔薇有些訝異地看向早她一步來到這裡的人。

  「老師……」雖然上任半年了,但薔薇還是習慣像學生時代一樣,喊這個曾經教過她的長者為師,畢竟三年的習慣很難改口。

  校長笑了笑,「記得以前我還拿著教鞭追到這裡來,要你們一群人回教室上課,想不到現在你也當老師了。」

  石薔薇有些赧然,畢竟她一直不覺得自己是當老師的料,如果不是因為被革職,老校長又顧念過去的情分讓她到學校來,她哪裡夠資格當老師?

  「跟你比起來,我哪能算得上是個老師呢?」

  以前他們一夥人還給老校長取了個綽號,叫「白髮魔頭」,明明連教官都對他們的蹺課睜隻眼閉只眼了,獨獨白髮魔頭會拿著教鞭追著他們,從教室追到操場,再從操場追到校外。

  奇怪的是,畢了業,大家最懷念與最景仰的老師,也是白髮魔頭。

  「人是生為人才知道怎麼當一個人,」老校長笑道。如今他在學生心目中也是,沒有人是一出生就知道怎麼當老師的。

  石薔薇還是害臊地搔著臉頰,好像在這個曾經教過她的老師面前,她永遠都是當年那個年輕氣盛、看到老師教官就變成老鼠的小太妹。

  「其實,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事請求的。」想到來此的目的,老校長忍不住流露出心碎神傷的模樣,好像瞬間老了十幾歲,行將就木似的。

  「老師遇到了什麼困難嗎?請告訴我,我一定盡力幫忙!」薔薇一向好打抱不平,眼看老師這麼愁眉不展,讓她擔心了起來。

  老校長歎了口氣,忽然回憶起往事般地說道:「我跟我過世的妻子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我生性保守古板,亡妻則是浪漫又有才華,但我們自小感情就很好,當年我循著父母為我計劃好的路念師校,她一個女孩子家卻毅然決定隻身到國外學設計……」

  原本有婚約的兩人,差點因為女方的遠走他鄉而從此各自分飛,當年他的父母甚至堅持要他放棄這段婚約的,然而她出國那天,他們小倆口卻偷偷跑去辦了公證結婚,他承諾將會等她學成歸國。

  後來,她的確衣錦還鄉,當時身邊的人總說,因為驚人的才華而在國際珠寶展上一鳴驚人的新秀珠寶設計師,委身他這個小小的高中老師,這樣的婚姻一定不會長久。

  「我們相守的日子的確不長,她回國也不過短短五年就因病過世了。」珠寶設計界最亮眼的一顆新星殯落,人們惋惜著她的才華,但她最捨不得的卻是對她深情不悔的丈夫和女兒。

  「可是那五年,你們一定很幸福。」石薔薇望著老師臉上那抹神情,忍不住動容地說。

  老校長微笑著,好像又回到當年妻子仍在身邊時的情景。

  「是真的很幸福,幸福得足夠回味一輩子。」

  接著,校長沉默了許久,像是在緬懷,直到他又輕輕地歎了口氣。

  「薔薇,你在警界可曾聽過Cyan-Shadow這號人物?」

  石薔薇眉頭微攏,「大盜藍影?」她有種不好的預感,不明白老師為何問起這個惡名昭彰的盜賊?

  Cyan-Shadow是國際刑警相當頭疼的一號人物,專偷名貴珠寶和價值不凡的藝術品,總是囂張地在事前以信函告知被害者他所欲下手的目標,然而即便如此,各國警察與國際刑警還是拿他莫可耐何,好幾次布下天羅地網的圍捕計劃卻都徒勞無功,簡直比小說裡的怪盜還要神奇。

  Cyan-Shadow最初犯下幾個大案子都在國外,直到前幾年國內也傳聞有富商成為他的目標,而且就如同他在世界各地所犯下的案子一樣,只要拿到藍影的信,沒有人能成為他犯案紀錄上的例外,「大盜藍影」這四個字於是就此名震黑白兩道。

  「看來傳言是真的……」校長喃喃自語,似乎原本還不太相信那種江湖傳說。

  「老師問這個做什麼?」千萬不要是她心裡所想的!石薔薇在心裡祈禱。

  老校長這才緩緩地從上衣外套的暗袋裡,取出一張淺藍色信箋遞給她。

  石薔薇忙不迭地打開信箋檢視。

  她曾經參與過圍捕藍影的行動,所以看過藍影的筆跡,除此之外,最能辨別是否為藍影所發出的訊息的,就是在他署名下方藍色的雄鷹圖騰--因為目前為止,所有藍影的信箋全被警方列為最高機密,就算是想打著藍影的名號為非作歹,只要看有沒有雄鷹圖騰,或圖騰正不正確就能夠辨認。

  石薔薇對自己的記憶力還算自豪,那飛揚跋扈的筆跡和那圖騰的樣式,她絕不會認錯。

  「玫瑰之淚?」信上用著謙恭有禮的語氣連帶問候地說明他想要下手的物件,卻掩飾不了藍影這些行為本身的驕狂自大。

  「那是亡妻最後的作品,鑲著粉紅鑽石的項鏈,當年問世時的確引起極大的轟動。」

  珠寶設計者未必是珠寶的持有者,但當年他仍在病榻中的妻子很堅持要買回那條項鏈,粉鑽的原持有者也願意以最低的價格轉讓給他們。

  「老師報案了嗎?」雖然報了案未必能阻擋得了藍影囂張的行徑,可是總比坐以待斃好。

  老校長搖搖頭,接著說出曾有人想向他買下玫瑰之淚,被拒絕後用了各種手段威迫利誘,其中的手段顯示出那位買主可能是一位在黑白兩道都有能力隻手遮天的人物。

  「說來慚愧,身為一個教育者,我卻無法信任警方,因為實在不願冒這個險,金錢與利益我都不在乎,但求保住亡妻的遺物。」老校長看向她,似乎深信他接下來的決定是唯一能粉碎藍影和那位不知名買主野心的方法。「我知道這個要求不近人情--我想請你替我保管玫瑰之淚。」  
          
第二章    

  大多時候,韓司辰習慣只穿件牛仔褲和馬靴,最多搭上一件背心,露出他那威猛到男人看了自卑、女人看了臉紅的剽悍體格四處晃,再不就是穿著得像角色扮演,今天是海盜,明天是吸血鬼--這點倒和上官欽老是誇張華麗的打扮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雖然他們倆打死都不承認和對方有任何相似之處。

  但在正式場合或必要時,韓司辰還是願意將就制度的。

  就像今天--

  當那輛招搖醒目的銀色蓮花跑車駛進華中大門時,所幸是上課時間,沒引起太大騷動。韓司辰在校門口出示應聘函和身份證件,校警因為一早已經接獲學校高層的通知,便很快的放行了。

  怎麼弄到應聘書並不是韓司辰需要費心的事,在答應替上官欽奔走之後,一切大小事宜都由上官欽安排。

  當然,他和上官欽還不至於沒天良到拿學生的健康開玩笑,事實上韓司辰傾向於相信是上官欽背地裡使了些手段,才會正好幫他調到「校醫」這個職位。畢竟在這個時代,大盜並不是一個理想的正職,韓家世代為醫,他在二十五歲以前也一直都順從家里長輩的意思,把醫學院念畢業。

  多虧了熱心的女老師指路,甚至那位女老師原本要親自為他帶路,卻讓韓司辰婉拒了,他很快便找到今後……至少是一個月內上班的地方。

  窗明几淨,采光良好,一走進來就讓人對這個學校醫療衛生的環境至少有一百分的信心。韓司辰打算一會兒再到人事室或校長室去報到,他好奇地裡裡外外晃了晃,直到走進特別設在另一個隔間、擺放三張病床的小室裡。

  床上,把玫瑰之淚拿回家請母親保管,又連夜趕回學校上課的石薔薇睡得正熟,因為和前任校醫的好交情,她沒事就到這裡來睡個午覺。

  有學生在休息嗎?韓司辰當下心裡想。

  但那身形輿衣著實在不像學生會有的,一邊這麼懷疑的同時,腳下已移步至床畔。

  下一秒,沉睡中的麗顏立刻讓他失了魂。

  「驚艷」這種情緒常常是來得突然,而且讓人難以捉摸的,有時是細看之後卻發覺平凡無奇;有時卻正好相反,當情緒過後,會讓人更加地疑惑,理智迷失在那股難以名狀的魅力當中。

  韓司辰此刻的感受應該是屬於後者,他身邊一向不缺各色美女,可是卻好像這一刻才終於見到那種真正能讓他怦然心動的美麗。

  床上的佳人睡得好甜、好熟,神情像天使一樣的安詳美好,薄毯因為她翻身的動作掀至腰部下方,領口若隱若現的深溝和傲人的波度,甚至比大膽裸露的女體更像魔鬼的引誘,清麗優雅的五官、黑緞般的長髮,以及白玉般的肌膚,就像夢境中的仙子……那簡直是不該墜落人間的絕色。

  他就那樣失神地站在床邊看了許久,好半天心跳才微微平復,來不及探究自己的失常,心裡牽念的是睡美人是否會著涼,於是想也沒想地伸手想替她把毯子蓋好。

  修長而潔白如玉的手卻在下一秒扣住了他的,那是練家子極為熟悉的擒拿式。上一刻還為佳人神魂顛倒的韓司辰來不及反應,床上以獵豹般迅速敏捷的動作彈跳而起的石薔薇已經反轉他的手臂,將他壓制在牆邊。

  「你是誰?怎麼混進來的?」雖然前一刻還熟睡著,可是曾經接受過的訓練和自小到大對武術的修習,讓她總能很快的反應和反擊。

  「幸好今天在保健室的是我,要是女學生或其他女老師,豈不是被你這色狼給得手了?」

  在這種情形下,任何人都會當這男人心懷不軌,也難怪石薔薇一臉戒備了。

  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韓司辰心裡想,臉上卻還是一派輕鬆自在。

  「小姐,也許你不相信,我只是想替你把被子拉好而已。」他也不打算掙扎,心裡暗暗對這個一瞬間制伏他的女子感到吃驚。

  這麼敏捷的身手和俐落的招式並不尋常,而且還能從全身放鬆的熟睡狀態立刻警戒地做出反擊、這樣的瞬間爆發力更是不可思議。

  可是……是什麼樣的理由讓這所小小的私立高中存在著這樣的高手?韓司辰不免起疑地想。

  「這種話鬼才相信。」一手找著手銬,接著才想起自己早已離開警界,哪來那種東西?

  韓司辰忍俊不住地笑了,似乎對眼前自己的處境還有點樂在其中。

  「說真的,我也不敢相信。」他苦笑道。心想也許他真的被鬼迷了心竅也說不定,在這個節骨眼,他滿腦子想的竟然是身後這名女子身上那淡淡的幽香是多麼教人心蕩神馳。

  「如果我真的想做什麼壞事,總該先關門和窗戶吧?」

  「在上課時間根本沒什麼人會經過這裡。」石薔薇才不相信他的說辭。

  似乎是這樣沒錯,韓司辰只得回道:「我承認見到你時因為驚艷而失神,甚至顧不得其他地做出失禮的舉動,我為這樣的唐突和冒失向你道歉。」

  他大可以掙脫她的鉗制,可是他的原則不允許他對女士太過粗魯,韓家是奉行騎士教育的古老家族,從懂事起他就被灌輸這樣的信念。

  石薔薇有些錯愕,被這麼坦白地稱證,如果不是本身條件差到讓恭維變成嘲諷,或是天生自戀,大概都很難不臉紅。

  她乾咳兩聲掩飾臉上的臊熱,「登徒子我見多了,倒是沒見過像你臉皮這麼厚又油嘴滑舌的傢伙。」

  「如果我真的有什麼不良意圖,現在還會乖乖讓你壓在牆上當壁虎嗎?」雖然她身手了得,男女氣力上還是有差別的,如果是一般男人他還不敢說,但他自己也是個練家子呢!

  「我不介意你試試掙不掙得開。」石薔薇挑眉道,嘴角有著淡淡的、譏諷的笑。

  真是好強的小姐!

  韓司辰眼裡的笑意變得饒富興味,似乎還帶點惋惜。

  「我想,你的個性應該給你帶來不少麻煩和挫折。」這個社會一向容不下愛強出頭的女性,無論這樣的女子是否有足夠的本錢與男子相抗衡。

  石薔薇瞇了瞇眼睛,手上加重了力道。

  「不要說得一副你很瞭解的模樣!」架住韓司辰的手往關節活動的反方向壓,想教訓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

  不料對方卻旋身,反手拆解她的招式。

  石薔薇雖是習武出身,但已經許久不曾和實力相當的對手過招了,眼前的男人身手還略勝她一籌,只是出招之間像在顧忌些什麼,總是有所保留。

  最後,被逼得後退的石薔薇腳步不穩,往後仰倒,韓司辰快一步地扶住她的腰身。

  「你好像突然生氣了?」其實他一點也沒有想取笑或刺探的意思,只覺得這位小姐不只好強好勝,個性還像刺蝟,讓他不禁一陣莞爾。

  喊她小姐是一種尊重,可是卻忍不住覺得眼前的小刺蝟不過是個小女孩。

  兩人維持著曖昧的姿勢,韓司辰的臉孔就在她的上方幾公分處,石薔薇臉上一熱。

  「關你什麼事?」石薔薇手肘向上一拐,擔心鬆手會令她跌在地上的韓司辰結實地吃了這一記。

  石薔薇接著往旁邊俐落地翻身離開,解除兩人之間太過親密的肢體碰觸。

  韓司辰臉上的笑容沒變,對石薔薇方纔的「暗算」似乎沒怎麼在意,反而舉起雙手,往旁邊一站,表示自己的確沒有佔她便宜的打算。

  石薔薇站穩身子,有點狼狽地整理自己的儀容,一邊不忘惡狠狠地瞪向韓司辰。

  不想承認,她的確是如他所說的老羞成怒,原因則是因為那句話。

  從她被踢出警界後,身邊每個人都沒有明說,可是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寫著同情與理所當然,好像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他們雖然覺得對她不軌的長官需要一點教訓,可還是一致認定她太衝動、下手也太重,她應該忍耐著點,用更委婉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她心裡真的很嘔!

  打人是不對,但誰來賠償她的精神和心靈損失?她是沒有被打斷牙齒和肋骨,更沒有手腕骨折、肩頸脫臼,但一想到那只鹹豬手就這樣從她大腿噁心巴拉的往上摸,涎著臭水的血盆大口差點覆上她的嘴巴,她就覺得想吐。

  這種遭遇是她的性格造成的嗎?

  一想到這兒,石薔薇又忍不住氣得身體發抖,好像眼前的韓司辰就是那變態老色狼似的,恨不得衝上去再狠狠扁他一頓。

  「沒受傷吧?」韓司辰問。他其實並不想動手,也一直沒有主動攻擊,只是順手拆解掉她的出招。

  石薔薇想諷刺他假好心,但他刻意避嫌的動作,確實讓她稍微冷靜下來。

  他的身手足以讓自己逃脫,甚至要教她吃虧也不是沒有可能,但他不只不那麼做,出招時更顧忌著不做出逾越的觸碰、不傷到她。

  可是……她才不相信有人會隨隨便便替陌生人蓋被子!而且他的無心之言刺中她的要害,所以她打心裡就討厭這個傢伙。

  「這裡是學校,不是閒雜人等可以出入的地方,」石薔薇抬起下巴,用女王般的姿態和口吻威脅道,「光是你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混進這裡,我就可以報警。」

  「事實上我剛剛才和校警及老師問路進來。」顯然石薔薇表現出來的排斥並沒有讓韓司辰退卻或沮喪。

  「我不信,學校最近沒有新聘教師。」不要告訴她這個大塊頭是高中生,如果真是這樣,她也許該為他年紀輕輕就一副快三十歲的「臭老」模樣感到一絲同情。

  「沒有新聘教師,但是有新聘校醫。」韓司辰再次露出他那在女性間無往不利的必殺微笑,拿出他的應聘書和學校寄給他的教職員證件。「敝姓韓,韓司辰,我想我們應該是同事關係,請多多指教。」

  石薔薇突然覺得……他那張笑臉真不是普通的刺眼。

 

  學校的新任校醫非常的受歡迎,不管是在學生或教職員之間。

  下課,學生間的新話題就是新任校醫有多麼帥氣、多麼親切、多麼健談,女同學想像他其實是某個國家擁有一座古堡的男爵--天知道這種猜測是怎麼來的?

  石薔薇第一次聽到時差點把喝一半的茶噴出來,後來才知道是因為韓司辰不只是混血兒,祖先還曾是歐洲貴族,加上他那種東方男性所沒有的「騎士風度」--當然,薔薇聽到這種說法的反應是在心底冷哼。

  男學生間的想像就稍微貧乏了點,韓司辰經常在下課時到籃球場加入學生的競賽,優越的運動細胞和高超的得分技術風靡球場,男同學因此給他起了個綽號叫「流川楓」,這又讓正巧聽到學生聊天的石薔薇被自己的午飯噎到。

  足球社的學生們喊他「黃金右腳」、空手道和柔道社則說他簡直是「黃飛鴻」再世……

  如果華中有劍道社,石薔薇大概可以想像韓司辰會有什麼精采的綽號,例如:「緋村劍心」、「宮本武藏」之類的,說不定連什麼「獨孤九劍」的名號都會跑出來。

  連教職員們午休時間聊天的主題也是韓司辰。

  「韓校醫是醫生世家出身呢!」一位包打聽的老師說道。

  「怪不得,看他的氣質就是與眾不同。」

  怎麼個與眾不同法?一臉殺人醫生的變態模樣嗎?石薔薇忍不住在心裡嗤笑道,一邊收著吃到一半的飯盒。

  「石老師,你這麼快就吃飽啦?」一名同事奇怪地看著她收東西的動作。

  石薔薇笑了笑,「沒有啦,我想到有東西放在家裡忘了拿,趁現在趕回去還來得及。」

  她隨口扯了個謊,決定找個聽不到「韓司辰」這三個字的地方好好吃她的午餐。

  下午還有課,她當然不可能真的跑回家,從學校到她住的地方單算來回車程也要半小時,太麻煩了。

  石薔薇來到平時下課休息的老地方。

  以前她不只愛蹺課到這裡來閒晃,有時吃午餐也喜歡到這裡來,不為了什麼,只是感覺上很有氣氛罷了,尤其秋冬,這裡的景色簡直讓人流連忘返。

  找塊乾淨的草皮席地而坐,打開沒吃完的飯盒,以她的食量,要是只吃半個便當,等到可以吃晚餐時一定會餓到全身無力。

  「嗨!真巧。」熟悉的男聲響起,石薔薇舉著筷子的動作停了停。

  躲到這裡來就是不想一直聽到那個讓她消化不良的名字,這會兒倒好,直接碰上本人了,薔薇心裡忍不住咒罵連連。

  韓司辰忍著笑意,眼裡不只是打趣,還有一點像看到小動物對自己防備地弓起背時的那種憐惜。

  他很清楚地看見石薔薇那一瞬間的僵硬,讓他聯想到小刺蝟在緊張害怕時的反應,忍不住加深了想逗弄她的念頭。

  像小刺蝟一樣倔強、像小公主一樣高傲,怎教他能不心癢地想捉弄她呢?

  「想不到石老師有這麼好的興致野餐。」故意當作沒看到她排斥的反應,韓司辰在石薔薇身邊也席地而坐。「真是太好了,我正希望今天午餐時有個伴。」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他的便當盒,「邊吃飯邊聊天才有趣啊!」

  「我吃飽了。」說她小心眼、小家子氣都行,她就是討厭這個登徒子。

  「石老師今天下午有四堂課吧?」韓司辰頭也沒抬地說,大口咬了一口炸豬排,「只吃半個便當連上四堂課,體力夠嗎?」

  雖然只有一年級得上社會科學這門課,但一年級十二個班,會排社會科學的時間差不多都是在學生精神最差的下午時段,學校排課是以學生為考量,自然不會排得很平均,所以像今天,她就得連上四堂課。

  石薔薇動作又停了停。

  這討厭鬼說的正是她最傷腦筋的,她實在不想上到最後一堂課時,因為肚子餓而連說話都沒力氣。雖然下課十分鐘時她或許可以到合作社買個麵包或飯團吃,可是她的飲食習慣二十年如一日,三餐加水果外,一律不吃。

  石薔薇遲疑了兩秒才開口,「我忽然改變主意,決定回辦公室吃。」跟這討厭鬼一起野餐,她寧可忍耐一點,聽聽那些關於他的無聊八卦,消化不良總比食不下嚥好。

  「喔?聽說訓導主任剛剛才出公差回來,正在教師辦公室用餐,看到他麻煩幫我問聲好。」他像是不經意地提起。

  石薔薇原本打算起身的動作又停了停。

  自從訓導主任知道她前任長官住院的原因後,對她總算客氣一些,不再有意無意佔她便宜,但原先那種色老頭對年輕女性的覬覦,轉變成上司對空降部屬的不滿,也許還有一點吃不成豆腐的老羞成怒,只要石薔薇和他同在教師辦公室裡,那老頭就會當著所有同事的面,說一些讓她不舒服的話。

  所以石薔薇是能避開訓導主任就盡量避開,本來今天聽說訓導主任出公差,她剛剛才放心地待在辦公室吃飯。

  色老頭和登徒子,把這兩個都很討厭的傢伙放在她腦海裡的討厭鬼擂台比賽,最後色老頭獲勝,石薔薇只得認命地坐回原地。

  這時間,校園裡還有哪個地方夠安靜又不會被打擾?她身為老師,總不能被學生發現躲在天台上或樓梯底下吃便當吧?

  韓司辰毫不掩飾地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反正他身旁這刺蝟小公主看也不看他,更不會發現他耍的這點心機。

  也許是當校醫太無聊,又也許是刺蝟小公主對他太有吸引力,總之韓司辰閒來無事就打聽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課表、她的習慣、她的好惡、她和什麼人比較要好、什麼人討厭她,或她討厭某某某--很遺憾,那似乎包括他本人。

  所以今天的「美麗邂逅」當然是他的刻意等待,只是顯然石薔薇沒想過這些,只覺得自己今天真是有夠倒楣。

  「聽說石老師以前在警界服務?」韓司辰狀似不經意地問道,甚至忍不住想像她穿起警察制服的模樣,應該很吸引人。

  「嗯。」石薔薇低著頭扒飯,好像餓了三天三夜似的,回應韓司辰的聲音明顯地透露著敷衍和不耐煩的意味。

  「怎麼會突然想改行教書?像石老師這麼優秀的身手,怕是警界也找不出幾個吧?」當然啦,她當老師也不錯,可惜他太早出生,有這樣的老師教導,想必青澀的校園生活會十分值得期待。

  這男人煩不煩啊?他難道看不出她一點也不想聊天嗎?石薔薇塞滿食物的臉頰又因為不悅而鼓了起來,韓司辰半側過頭去,抬手掩住嘴邊的笑。

  「其實警界優秀的高手很多,我只不過是運動神經比一般人好而已。」石薔薇搬出在警界時學到的那一套--打官腔和太極拳,極盡虛與委蛇之能事。

  是這樣嗎?原來欣賞著刺蝟小公主可愛表情的韓司辰突然深沉了起來。

  「石老師真是校長的得意門生,從警察轉換跑道教書也一樣出色。」他像不經意般說道,目光卻緊緊瞅住她的反應。

  提到校長,石薔薇敏感地有些警戒。

  「別誤會,我沒其他意思。」韓司辰仍舊是一臉的笑。

  「我不介意,反正大家都覺得我走後門。」薔薇說道。

  韓司辰說這句話,在石薔薇的解讀裡有三種可能--第一,他只是無心的恭維;第二,他或多或少認為她真的走後門,所以脫口說出這句話。

  至於第三種可能,是石薔薇在剛剛那一瞬間腦海裡閃過的想法,似乎是那一句話讓某些零碎的線索變得有關聯性--

  沒有任何原因就突然調走前任校醫,而新來校醫的身手絕非只是單純練武強身的普通人,而且他刻意提起了校長,也許想刺探什麼?

  因為玫瑰之淚?

  但這個猜測也許只是她的多慮,畢竟她沒有確實的證據,只是直覺地感到懷疑。

  不管韓司辰原意為何,這個回答都是最保險的,如果不幸答案是第三個,她也等於打太極拳唬弄過他。

  「我很抱歉,不過我沒這個意思。」韓司辰笑道。

  韓司辰不可能不起疑,他尋思,如果他是老校長,不斷受到來自黑白兩道的威脅,對官方單位又沒信心,那麼最好的求助對像會是誰?

  而這麼巧,學校裡就有一個難得一見的武術高手,不只是校長的學生,竟然還是女警出身。

  這小女孩是碰巧迴避他的刺探,還是聰明狡猶地轉移焦點?

  他希望是後者,因為這會讓這次無聊又無奈的奪寶任務變得相當有趣。

  刺蝟小公主將會是個既可愛又令人期待的對手啊!韓司辰眼裡浮現的,又是那抹深沉而愉悅的笑意。

  「要不要吃豬排?」他大方的把便當拿到她眼前。

  「我討厭吃炸的。」她刻意冷淡地回道。

  「是嗎?」韓司辰挑眉,夾起被切成長條狀的豬排送到嘴裡,還吃得津津有味。「好可惜,學生跟我說這家的炸豬排簡直是人間美味,外皮酥脆,肉嫩多汁,因為生意好,所以絕對新鮮。」

  石薔薇又是低著頭猛扒飯。

  可惡!其實她最愛吃的就是炸豬排!特別是學校訂的那一家自助餐廳賣的炸豬排,從學生時代她就愛得不得了。當警察時,只要有空或經過這附近,一定會去買來吃,而回到學校教書,讓她最高興的則是可以天天吃炸豬排便當。

  只是今天「剛好」有老師拿錯便當,她只好含著眼淚吃她明明不喜歡的叉燒飯。

  「石老師真的不嘗嘗看?」韓司辰又故意把便當捧至她眼前。

  炸豬排的香味和色澤勾起了她記憶裡那令人感動且百吃不膩的美味。

  「真是好可惜。」韓司辰在石薔薇禁不住誘惑地盯著他便當裡的炸豬排時收回便當。「這樣的人間美味,卻因為討厭吃油炸食物而錯過了,吃他們家的便當卻不點豬排飯,簡直就像到巴黎沒看到巴黎鐵塔、到埃及沒看到金字塔一樣。」說罷,還大大地歎了一口氣,夾起另一塊豬排,牙齒咬下的一剎那,酥脆的皮還發出沙沙聲。

  「我……」石薔薇吞了口口水。

  原則誠可貴,尊嚴價更高,若為炸豬排,兩者皆可拋!

  「我吃一塊看看好了!看你說得那麼好吃的樣子。」故意擺出有點不屑的模樣,一臉她肯吃他的豬排,算是他上輩子多燒了幾支好香。

  韓司辰忍著笑意,這回他可掩飾得很好,免得刺蝟小公主生氣。

  「你一定要吃吃看。」說著,把便當湊過去。

  石薔薇愛吃又假裝矜持地夾了一塊大小中等的……其實她多想夾走那塊切成最大的!

  「好吃嗎?」韓司辰笑問。幸虧石薔薇顧著吃,沒看到他已經有些顫抖的嘴角。

  看著她慎而重之,簡直像在品嚐人間美味地小小口咬了四分之一,幾乎要露出死而無憾的欣慰與感動,卻又強忍住,真是讓他憋笑憋到快得內傷。

  「還……還可以啦!普普通通嘛!」嗚嗚……真的是太好吃啦!要是以後吃不到該怎麼辦啊?石薔薇心裡卻是這麼吶喊著。

  真是不老實又愛面子,韓司辰心裡想,可是卻覺得這隻小刺蝟性格彆扭得可愛。

  斂了斂唇邊的笑,看著她把咬一口的炸豬排小心地擺在乾淨的白飯上,吃沒幾口菜後,又夾起來小小地咬了一口,一副怕太快吃完它的模樣,就捨不得再故意拿炸豬排逗她了。

  「事實上,因為我今天早上吃牛排,肉吃得有點多了,本來想請石老師幫我吃掉剩下的炸豬排。」炸豬排是很好吃,可是他其實並不特別喜歡,是因為聽說她愛吃才特別點的。

  仔細想想,為了逗她而特地這麼做的他好像也挺無聊的。

  「是嗎?」早餐吃牛排?一大早就吃那麼豐盛……

  不過石薔薇才不關心這個,她一聽到他要把豬排給她吃就眼睛發亮,心花怒放。

  「可以啊!」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實在是太興奮了點,她輕咳了兩聲,一臉正經地說:「反正你不吃也浪費,會給學生不好的示範。」一邊說著,一邊已經夾走他便當裡剩下的豬排,再難掩開心地咬了一口。

  真是可愛的小刺蝟,他想。

  就算不把她當成這次任務的對手,能夠這樣逗逗她,這一趟也算值回票價了。

  這天中午,吃人嘴軟的石薔薇不再把韓司辰當成空氣,而韓司辰也不再淨說些沒營養又無聊的話題煩她,兩人這頓飯都吃得很開心--

  韓司辰是因為石薔薇,而石薔薇則是因為炸豬排。  
          
第三章    

  雖然因為石薔薇,讓韓司辰覺得這趟任務不需要那麼急著完成也無所謂,不過那天入夜,上官欽還是隔海來了一通緊急電話。

  「拜託你,懇求你……」電話那頭的上官欽一副病人膏盲的口吻。

  可是韓司辰仍然認定老友在演戲。

  「你這個禮拜內一定要拿到玫瑰之淚,我表妹不知上哪兒找來了幾百個莫名其妙的人在我家開派對!還是三天三夜狂歡不打佯的那種!」說到這兒,韓司辰還聽到抽泣聲,「老芬克斯已經因為忙壞身體送進急診室了,嗚……」

  是這樣嗎?韓司辰一手摸著下巴,似乎聽到話筒的另一頭傳來上官欽的管家跟著一群興奮過頭的年輕人高聲唱著行軍歌的高昂歌聲,卻沒有點破。

  於是,韓司辰當天晚上就潛進老校長的宅第探地形,臨走前卻突然靈機一動地在牆上留下藍影的名號。

  這就是薔薇在隔天接到校長的電話後,立刻驅車趕到這棟大宅的原因。

  灰色和暗紅色的屋牆滿滿攀附著綠色籐生植物,古老的大宅院莊嚴優雅地彰顯屋主的身份地位。在六十年前,這棟房子與它的屋主受到居民們的景仰與崇敬,直到六十年後的今天,這樣的光環也從未消失過。

  大宅後院的圍牆連接著華中校園,此刻原本斑駁的牆面上,被用粉筆寫了幾個大字。

  「是藍影的筆跡沒錯。」一接到校長的電話,薔薇立刻趕過來確認。

  雖然玫瑰之淚已經被移到別的地方去,但薔薇向校長提議,最好他們都假裝玫瑰之淚仍然在原處,表現出高枕無憂的模樣只會讓藍影起疑。

  粉筆用的是大宅裡原來就有的,教師出身的校長習慣用個小黑板記下一個禮拜或當月的重要記事,客廳裡就有個小黑板,偶爾學校教職員來訪,可以充當會議室的黑板來用,平時則是用來當作普通的備忘板。

  聰明的犯人通常在留下訊息時不會用太特別的工具,免得被查出線索,這點藍影當然很清楚,想當然爾,要在粉筆上找到他的指紋更是不可能的。

  當下,薔薇就做出了決定--

  「藍影這兩天一定會再來,希望老師可以暫時到別處去避一下。」

  暫居到別處去自然是沒什麼問題,只不過老校長擔心的是這個一向冒險心就重的學生,「你打算親自跟藍影交手嗎?」

  薔薇對著擔心她的長輩露出安撫的一笑,「請老師放心吧,藍影囂張歸囂張,倒還沒有過傷人的紀錄,只是他都來打招呼了,禮貌上我當然要親自跟他打個交道。」雖然這麼說,眼裡卻是躍躍欲試的神采。

  這個決定當然正中韓司辰的下懷,就像石薔薇興奮地守株待兔一樣,他則期待地等待夜晚的到來。

  

  凌晨兩點,大盜藍影翻牆而入。

  昨天他大概評估過,玫瑰之淚的可能藏放地點有三處,一是書房,二是老校長的臥房。

  第三個可能,就是玫瑰之淚根本不在大宅內。

  不過他不在乎,今天晚上的主菜是和刺蝟小公主的邂逅。

  昨天留下訊息目的就是想知道薔薇究竟有沒有接受過校長的請托,而他連日來在人情方面的用心,還有那些心血來潮時的明察暗訪,讓他很輕易就能掌握可口小獵物的一舉一動。

  當然,這個作法是有點令人鄙夷,要是一個人日常生活的一舉一動都受到監視,那麼監視他的人不管有什麼理由都稱不上正人君子。韓司辰只能自我約束,這樣的監視絕不超出侵犯薔薇隱私的範圍,僅僅用來得知小獵物的行蹤和去向,好讓他可以掌握天時地利,和刺蝟小公主來一場美麗的邂逅……

  有些遺憾的是小公主對這樣的邂逅並不像他那麼期待:相反的,她似乎覺得自己最近走了霉運,老是會「碰巧」遇到他。

  薔薇會在哪裡等著和他交手呢?這樣的期待反而比思考玫瑰之淚究竟藏在何處還來得吸引韓司辰。他很快就把任務甩一邊,像潛進森林裡的獵人,開始在黑暗中憑藉蛛絲馬跡,追蹤目標。

  暗夜下,大宅內,充耳的寧靜彷彿世界已然死寂,只有骨董老鍾滴答滴答地敲著一成不變的節拍,窗外隱約透進來的月光偶爾照映在一抹高大的身影上,卻只讓畫面呈現默片一般的詭異,敏捷輕靈的身手如鬼魅一般,沒發出任何聲響。

  戴著手套的手握住門把,韓司辰嘴角卻突然上揚,打開門的瞬間側身閃過一記手刀。

  「BINGO!」小獵物現身,獵人征服的本能讓他全身細胞都在興奮戰慄著。

  藍影低沉瘖啞的嗓音迥異於韓司辰平日說話的聲調,改變聲音當然也是身為大盜的看家絕活之一。

  兩抹身影在黑暗中纏鬥了起來,與藍影習慣在暗夜裡行動不同,石薔薇可是花了一整個晚上的時間把這棟大宅的擺設和地形背在腦海裡,所以才能勉強和藍影勢均力敵。

  藍影只是拆解石薔薇的攻擊,並不打算傷到她;石薔薇節節進逼,藍影緩緩後退,兩人在書房外面的長廊上過招。下一秒,藍影左腳滑步,沒讓背抵向櫥櫃,卻使得他的出手受到牽制,而石薔薇也俐落地往右邊閃。

  他瞧出她默數著步子。

  「用功的好學生,真是值得獎勵。」藍影輕笑著,刻意以一口法式腔調的英文說道--這本就是藍影的特徵之一。

  可愛的小獵物果然沒讓他失望,可以的話,他實在不忍心逼她處於劣勢。

  「不過死背不如活用。」他有些惋惜,腳下一勾,扯起地上的電線,石薔薇來不及做出反應,踩出去的腳步正好被絆倒。

  他可捨不得她受傷啊!韓司辰大手一撈,可口小獵物順勢捕獲。

  「小心,別摔傷了。」軟玉溫香在懷,真是教他不想放開,纖細的腰身和那股屬於她的淡淡幽香,在在讓他心蕩神馳。

  「王八蛋!」粗魯地低聲啐道,石薔薇不改潑辣本色,剛藉著他的懷抱站穩腳步,一手扣住他大膽摟住她腰際的手,旋身、肘擊,抬腿再打算給予更嚴厲的教訓,卻被藍影架住。

  小刺蝟不愧是小刺蝟,又辣又嗆又扎人,不過藍影認為剛剛的幸運值得吃幾下苦頭,褻瀆薔薇花的美麗本來就必須付出代價。

  「親愛的……」刺蝟小公主。當然這個稱謂他想還是別當著她的面喊出口比較好。他仍是以英文說道:「如果要在讓你跌倒受傷,和不小心冒犯了你、受你的懲罰,兩者擇一,那麼我想任何一個男人都會甘願選擇後者。」

  石薔薇的英文……老實說不是不好,而是鮮少有機會開口,她當然聽得懂藍影的話,於是氣憤地以中文罵道:「油腔滑調,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以為這樣就可以和色狼或登徒子有什麼分別嗎?

  烏鴉就是烏鴉,叫聲好聽一點也還是一隻烏鴉!

  藍影卻輕笑,聲音低沉而性感,黑暗中,他眼裡兩簇灰藍火焰閃耀著魔魅的神采。

  「我承認,剛剛的確是一個美妙的經歷,就算教我花更大的代價只為再一次回味,也心甘情願。」

  對石薔薇而言,這根本就是一種言辭性騷擾,她蹤身一躍,以藍影的手臂為支撐點,像老鷹展翅一般,踢出一記漂亮的迴旋踢。

  「去死吧!」

  藍影鬆手,頭部勉強躲開,肩膀卻偏斜地中招,他向後躍開,背抵住牆。

  石薔薇想起自己正好站在櫃子旁,抬手摸向牆壁,很快找到了這層樓的電燈開關,剎那間,刺眼的日光燈照亮了每個角落。

  藍影一手撫著肩膀,偏著頭讓眼睛適應強光,仍是一副痞子般地瀟灑貌,上背靠在牆上。

  石薔薇一身深色輕便裝束,無肩T恤和七分褲,腳下蹬著帆布鞋,長髮束成馬尾,全然一副鄰家女孩的打扮。

  藍影則是一身藍黑色背心,裸露著的兩臂露出結實強悍的肌肉,前襟的拉鏈下拉至腹部,胸肌和腹肌線條雄渾有力,深色緊身長褲和長靴更是將下半身修長優雅的線條勾勒出來。

  和人們印象中的大盜一樣,藍影臉上也覆著面具,只讓他的臉露出鼻尖以下的部位,這絕不是為了要帥或裝神秘,當然是為了避免真面目曝光,讓他攤在陽光下的正常身份不得安寧。

  然而在石薔薇的理解裡,在這個時代要戴面具才能在外頭閒晃的只有兩種人:一,軍警或消防隊員,因為要戴防毒或防暴面具;二,顏面傷殘患者;連表演工作者都不會把面具戴著到處跑。

  如果不是以上這兩種,那這個人不是心理變態就是罪犯。

  在她看來,顯然藍影兩者都是。

  「嗨!」藍影又露出一個大方的微笑打招呼。

  刺蝟小公主看起來還是一樣的讓人怦然心動,他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曝露在光線下,雖然這明明是身為盜賊--尤其是在執行任務時的大忌,但佳人曼妙的身影就在眼前,讓他心情愉悅。

  石薔薇瞇起形狀完美的杏眸。

  那張讓她覺得很礙眼的笑臉,還有白到刺眼的牙齒,真是好生眼熟,眼熟到心裡那股不爽升起時,她直覺就想起某個討厭的登徒子……

  「韓司辰?」石薔薇將這三個字喊出口後,兩個人都怔住了。

  「什麼?」藍影仍是裝傻,心下有些吃驚。

  到底是這小公主眼力好呢?還是他剛剛無意間露出了馬腳?

  雖然他行事一向小心,不過在這個有本事讓他神魂顛倒的小公主面前,連他自己都有些沒把握了。

  一直到這時候,韓司辰腦海裡才閃現出警訊,石薔薇對他的影響也許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範圍。

  石薔薇皺眉,也不知道自己是吃錯了什麼藥,可是她凝神打量著藍影,過去在警界,雖然幾次參與圍剿藍影的任務,但她一直因為性別的關係,被排擠在第一線之外,除了知道一些關於他的資料,還從未正面與他交過手,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看著傳說中的大盜藍影。

  只露出下半部的臉還不足以證明些什麼,身高體形雖然相似,但聲音完全不像,只是那笑容實在是太眼熟了,尤其會引起她潛意識排拒反應的,記憶裡還真找不到第二個,所以她再清楚不過。

  藍影忽然笑了笑,石薔薇再次覺得那張笑臉很討人厭。

  「那是你喜歡的人的名字?」他故意這麼說,口頭上逗逗她也高興。

  石薔薇俏臉脹得通紅。

  「誰喜歡那個登徒子!」怪了,她幹嘛臉紅?心跳還突然加快……

  這只是生氣的反應罷了!不代表什麼!她隨即在心底反駁,更加惡狠狠地瞪向藍影。

  「你不要轉移話題,我知道你一定是韓司辰。」眼睛顏色其實不是問題,現在有色隱形眼鏡滿街都是。石薔薇的直覺告訴她,藍影的確就是那個討厭的登徒子。

  「是或不是,如果你有本事取走我的面具,不就能親自揭曉答案了嗎?」擺明了就是拿這樣的誘弭挑釁他的獵物。

  石薔薇原本沒必要接受藍影的挑釁,可是她想和他交手的目的,就是想挑戰黑白兩道人人都做不到的事--打敗藍影,或揭穿他的真面目。

  於是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他們從屋內打到屋外,藍影狡猞地翻牆進入校園之後,追逐的範圍變大了,可是石薔薇反而露出了一個正合心意的微笑。

  她可曾經是華中的地頭蛇呢!高中時最常做的就是和三五好友在深夜潛進校園裡玩試膽遊戲。

  比較麻煩的是體力問題,不過好勝的她全憑著不服輸的執著克服了。

  藍影似乎根本就是逗著她玩,好幾次追著追著,石薔薇以為自己就要追丟了,卻總還是發現他的蹤跡,好像他就是故意等在那兒要讓她發現似的。

  正因為這樣,石薔薇心下又更不願放棄了,她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個瞧不起她的傢伙。

  追到老校舍的走廊上,人又不見蹤影,石薔薇忍不住把所有識得的髒話全罵出口。

  「說真的,」韓司辰的聲音竟又像鬼魅一般從她身後響起。

  石薔薇驚跳地轉過身,才發覺他就站在她背後,幾乎要貼著她。

  「我並不打算馴服你或讓你投降,薔薇花的美麗就是在於她同時強悍又脆弱。」接下石薔薇惱怒的攻擊,藍影仍自顧自地說道:「讓女士忙碌奔波並不是紳士該有的行為,我想我應該為剛才自私的玩心向你道歉。」

  石薔薇才沒空聽他講那些廢話,繼續快狠準地出招攻擊,可是她也惱怒地發現,自己就像以前習武時與教練對打一樣,藍影根本不主動採取攻勢,只是架開或化解她的招式。

  而且她的呼吸開始急促,他卻仍顯得游刃有餘。

  「如果你真的不是韓司辰,那你真的應該和他結拜,你們倆廢話又油嘴滑舌的功力真是一樣的爐火純青,聽到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藍影笑了笑,「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身形一閃,竟是躲進早在她追上他之前就已被他打開的校史室門內。

  石薔薇舉步追進屋子裡。

  校史室之內,重重的窗簾阻隔了月光的窺探,眼前是一片更深沉的黑暗,薔薇只能憑耳力搜索,當她感覺到身後有人時,右手已被抓牢。

  轉過身,藍影正微笑地看著她,他背抵在門邊的牆面上,從門外斜射進來的月光讓他深刻立體的五官像雕像般,光影分明。

  石薔薇幾乎是反射動作地伸手摘掉他的面具,藍影卻連躲也沒躲。

  「你贏了。」他改以中文說話,臉上的笑卻不知為何讓石薔薇想逃跑,但她驕傲地挺身迎向他。

  「這種勝利我一點也不想要。」她很清楚,是他放水,她根本不是憑著真本事拿掉他的面具,甚至也不是憑真本事找到他,而這樣的結果並不是她所希望的。

  她才不要接受這種什麼狗屁的紳士禮遇。

  韓司辰歎氣,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無奈和……愛憐。

  「你的確是贏了,你打敗了我……」他的話語似歎息,低沉如呢喃。

  那神情讓薔薇心悸,下意識地又想開溜,但他的手仍抓緊她的,一如他的眼也下咒般地緊緊鎖住了她的雙眸,讓她的理智和心神逐漸迷失在他眼裡的藍色火焰之中。

  韓司辰低下頭,當薇薇意識到他的氣息吹拂在她臉上時,他那溫熱柔軟的唇已覆上她的。

  韓司辰忘神地品嚐起那微啟而誘人的雙唇,輕柔的、深情的、慎而重之,彷彿自己偷到的是女神幽香的氣息和甜吻。

  石薔薇手上的面具落了地。

  韓司辰眷戀不捨地將雙唇移開了她的,幾乎要無法自拔地再次掠奪下一個深吻,他的手掌輕撫著佳人酡紅的臉頰,拇指撫過艷紅欲滴的唇,感覺到心臟和下腹明顯的躁動。

  該收手了吧!否則這場火,會連他一起燒得一乾二淨……

  「我真的不願意這麼做,」他瘖啞得像是喃喃自語,一邊往後退,「請原諒我,希望你今晚……過得愉快。」

  「砰!」

  校史室的大門關上,石薔薇猛然回過神,第一個念頭就是大事不妙。

  她衝到門邊,果然發現那個可惡的傢伙竟然把門反鎖上了!

  「韓司辰!你這該死一千次的王八蛋!」

  所有意亂情迷瞬間灰飛煙滅,奮力地拍著門板,耳邊聽到腳步聲逐漸遠去的聲響,石薔薇仍然忍不住怒火沖天地叫罵著。

  「韓司辰,你最好明天就辭職,要不然看我怎麼收拾你這混帳!殺千刀的!我扁到連你媽都認不出你來,你聽到沒有!」

  回應她的只有校舍外的蛙鳴和遠處的狗吠。

  此仇不共戴天!她發誓,她,石薔薇,和韓司辰誓不兩立!

  

  韓司辰有理由相信,玫瑰之淚的確不在老校長的宅第。

  老校長將大宅完全交給了石薔薇,連僕人都沒留下,就表示他對薔薇有一定程度的信任:而薔薇會一個人守株待兔等著他,他相信以薔薇的聰明,不會太過自信地認定他無法過得了她那一關……

  「呵!」韓司辰忽然笑著搖搖頭。

  薔薇不會這麼自大,但事實上,韓司辰比她還清楚她的確有那樣的本事,就憑她剛剛做到了黑白兩道眾家高手所做不到的--親手摘下他的面具。

  真本事的定位並非是身手或智謀而已,有時感情和魅力也包含在其中。

  獵人想收服獵物,到最後卻乖乖地在獵物眼前掀了自己的底脾。

  深吸一口氣,回過神來想,既然老校長如此信任薔薇,把玫瑰之淚交給她保管也不無可能。他沒有浪費時間回大宅搜索,離開學校後立刻驅車前往薔薇的住處。

  要進到她家裡並不是那麼困難,但他選擇從大門堂而皇之地造訪。他站在門口,輕輕把門打開又帶上。

  為了不讓宵小鎖定目標,知道屋子裡空無一人,薔薇習慣夜晚出門時在客廳留一盞燈,因此讓韓司辰更清楚地打量她這間租賃的小斗室。

  小公主的香閨真是……有夠亂。

  忍俊不住地環視這小小的客廳,還意外地發現迷人的內在美被隨意披掛在沙發上。他挑起眉峰,半帶好奇地檢視那件內衣的尺寸,果然如他所料,刺蝟小公主真是有一副火辣到會讓男人噴鼻血的好身材。

  他很快把內衣擺回原位,擔心再看下去自己會變成個不折不扣的變態。

  佔了整個客廳最多位置的是衣服和書報雜誌,最顯眼的當然是從天花板上垂掛下來的沙包,他有些莞爾地發現茶几上擺滿了漫畫。

  客廳之外的其中一個房間被紙箱和雜物塞滿了,把這個房間拿來藏放玫瑰之淚是個不錯的主意,因為韓司辰光是站在門口就忍不住怯步,就算是小偷也不太想在那堆成山的雜物中尋找值錢的物品,因為簡直像大海撈針。

  另一個房間當然就是她的臥房了。

  意外的是,她似乎把所有混亂全留在臥房外,乾淨整齊的床鋪,電腦桌一塵不染,梳妝台只有兩罐看起來像保養品的瓶子,他想起她臉上的確是乾淨得連口紅都不常見到。

  闖空門是一回事,但未經同意就進入女孩子的房間實在有違他的原則,於是他只好遺憾地闔上房門。

  薔薇住的地方不大,兩房兩廳一衛,沒有多少可以翻找搜索的地方,韓司辰雙手抱胸地立於客廳沉吟著。

  他猜測,事實上在進到這棟公寓時就想過,即使老校長讓薔薇保管玫瑰之淚,很可能她不會把它擺在家裡,因為這種房子連一般的小偷都能輕易光顧。

  看來今天這一趟只能無功而返了。

  韓司辰苦笑,比較讓他心疼的是把小公主鎖在校史室,如果不是在追逐的過程中想到必須引開她,才能潛入她家一探究竟,他真不願那麼做。

  他想,等會兒離開後得立刻用公用電話打給學校的警衛室,讓警衛到校史室去開門,真要讓薔薇一個人在那裡待一個晚上,他絕不能原諒自己。

  韓司辰離開前又環視了屋子一眼,其實能夠造訪小公主的香閨,就算毫無斬獲也不至於教人沮喪。

  他瞥見冰箱門上用磁鐵夾貼的幾張相片,大都是薔薇和別人的合照,只有一張似乎是意外被別人拍下來的,薔薇獨自坐在窗邊沉思的照片。

  韓司辰沒有遲疑地取下那張獨照,手指撫過照片上似乎噙著恬淡笑意的女孩,讓他唇邊不禁也勾起一抹溫柔上揚的弧度,接著將照片小心翼翼地收進背心口袋裡。

  沒有玫瑰之淚,卻有薔薇的玉照,這趟才真叫「不虛此行」。

  踏出公寓前韓司辰發現一樓大門信箱上的租屋啟示,腳步停了三秒,眼底浮現一抹笑意,接著便伸手撕下那張紅紙。  
          
第四章    

  校長家的粉筆字在天亮前就被洗掉了,她除了咒罵韓司辰的狡猞之外,也只能怪自己沒在第一時間拍照存證。

  「你說韓校醫是藍影?」老校長有些訝異。

  「沒錯。」

  昨天被警衛室的人救出校史室後,已經是四點多將近五點了,薔薇回住處洗個澡換件衣服,顧不得一夜未闔眼就直接來找校長。

  「老師,你一定要開除他,否則等於養虎為患,誰曉得以後他會做出什麼事來?」大盜藍影就在他們的校園裡,日日與全校師生相處,更糟糕的是她沒有足夠的證據讓全校師生提防他。

  「薔薇,你不是說過,藍影只偷名貴珠寶和藝術品,還未做過任何傷人的舉動?」老校長只是希望她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嚴重。

  「可是他現在的目標是師母的玫瑰之淚!」薔薇有些激動地喊。

  老校長沉吟了一會兒,「薔薇,也許這個擔子對你來說太重了。」

  「老師,我並不是怕藍影,而是……」想到昨晚的事,她臉上又是一熱,半是氣憤,半是為了某種她死都不想承認的情愫。

  該死的藍影!該死的韓司辰!

  「我有能力保護師母的遺物,請老師相信我。」

  「我絕對相信我的學生,薔薇。」老校長笑著,「不過你也別太勉強,開除韓校醫的事還要從長計議,畢竟我們還沒有確切的證據讓其他人相信他就是藍影,只憑你與我認定他是藍影是不夠的。」

  雖然他是校長,可不代表他可以高興開除誰就開除誰啊!

  

  好不容易上完最後一堂課,薔薇一回到家就洗個熱水澡打算補眠。

  可是身體一沾上床,想到韓司辰昨天對她做的事,還有她明知他就是藍影,卻苦無證據揭發他,就氣得輾轉反側,了無睡意。

  於是,她只好起床,對著客廳的沙包練拳洩憤。

  沙包被打得猛烈搖晃,如果不是薔薇在租屋前讓人看過這棟房子的結構沒有偷工減料,讓她這麼打下去,天花板大概早就裂個縫了。

  直到黑如絹綢的髮絲因汗水而黏貼在頰上和頸上,薔薇身上雖然穿著小可愛和熱褲,卻還是香汗淋漓。

  門鈴在這時響了起來。

  石薔薇拿起毛巾將汗擦乾,才走過去開門。

  「嗨!」隔著鐵門的欄杆,韓司辰一派氣定神閒,瀟灑地露出大刺刺的笑和她打招呼。

  石薔薇愣了三秒,之後「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見鬼了,她一定是太累才會產生幻覺,那個討人厭的傢伙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看來她應該再洗個澡,回床上去補眠。

  門鈐又再次響起,石薔薇猶豫著該不該把它歸類為幻聽?末了卻覺得它再繼續響下去她也別想安寧了,於是只好去把門打開。

  幻覺還沒有消失,而且笑得比剛剛更惹人厭。

  「薔薇小姐,我想身為你的新鄰居,禮貌上應該過來跟你打個招呼,順便想問你等等有沒有空跟我一起吃頓飯?」

  石薔薇先是惡狠狠地瞪著她眼裡的幻覺,在心底喊著惡靈退散,接著卻微微怔住。

  「誰是誰的新鄰居?」她剛剛是不是漏聽了什麼?

  「我和你。」韓司辰的笑容沒變,「非常抱歉,我剛剛才把家裡整頓好,若不是因為等不及想過來跟你打聲招呼,我應該穿得正式一點再來邀請你。」

  石薔薇的眼睛瞪得老大,「你在開玩笑?!」

  「我請了一天假可不是為了開玩笑。」

  今天在學校聽說校醫沒來,她原本還想這傢伙畏罪潛逃;沒想到原來是為了搬家!

  「如果你以為搬到我隔壁就能監視我,查出我把玫瑰之淚藏在哪裡,那我可以勸你別白費工夫了。」她有些咬牙切齒地說。

  韓司辰卻故意一臉恍然大悟,「原來玫瑰之淚果然是你在保管嗎?」

  他這麼明知故問,當然只是為了逗她。

  石薔薇鼓起腮幫子,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我沒這麼說!」她辯解道,「還有,我一點也沒有興趣知道你請一天假做什麼,你要住這裡是你的自由,我也沒空跟你吃飯,就這樣,不送!」又是「砰」地一聲關上大門。

  韓司辰在門外,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

  刺蝟小公主生氣的樣子果然是迷人又可愛,他原本只是擔心她才過來看看,可是顯然小公主還能夠這麼有精神且氣勢十足地下逐客令,應該是沒什麼需要擔心的。

  他聳聳肩,轉身回到自己剛整理好的小窩。

  不過天氣這麼熱,他很擔心小公主火氣那麼大,會生病啊!

  
  第二天是假日,一大早,韓司辰又來吵她。

  正確的說,他只是來按薔薇家的門鈴,手裡捧著一束玫瑰花,邀請她一起吃早餐。

  不過,石薔薇決定將他的一切行為歸類於「打擾」和「吵」。

  畢竟誰會無聊到一大早去買玫瑰花,只為了請別人吃早餐?還穿得活像是從吸血鬼電影裡走出來的一樣,簡直莫名其妙。

  「我希望你讓我有機會為昨天的事道歉。」他一臉要對天發誓的表情。

  「道歉不必,你只要離我和玫瑰之淚遠一點就夠了。」

  「事實上,我對玫瑰之淚完全沒興趣,你要我離它多遠都不成問題。」

  「那你偷它做什麼?」石薔薇有些火大地質問道。

  「說來話長,」韓司辰聳聳肩,「不如我們邊吃早餐邊聊?」仍是不死心地遊說。

  本來想回應他一句「想得美」,可是石薔薇轉念一想,如果他真的願意和她談這個話題,對於保住師母的遺物也許不無幫助。

  公事公辦,和他吃頓早餐取得情報,並不表示她就得原諒他昨晚對她所做的惡劣行徑,也就是說她並不算違背和他誓不兩立的決心。薔薇在心底說服自己,畢竟老師的托付才是最重要的。

  「你真的願意告訴我為什麼要偷玫瑰之淚?」她問。

  「知無不言。」他保證。

  薔薇歎了一口氣,「等我十分鐘,我換件衣服。」

  

  吃頓早餐還要跑到五星級大飯店,會不會太誇張?

  石薔薇只隨便套了件運動服--老實講,跟韓司辰站在一起,不管穿什麼都會讓人覺得彆扭。

  這傢伙對於旁人的眼光毫不在乎,一大清早穿著尖領襯衫,還在領口綁著花俏絲巾,一身質料上好的西裝,手套、懷表、圓帽、臉上戴著單眼鏡片,各種會在十七世紀英國大街上看到的穿著配備無一不齊全,對待她的方式就像她身上穿著的也是鑲著寶石、輕紗飄逸的晚禮服一般,讓她挽著他的手臂下車,踏過飯店的紅毯。

  明明她身上穿的就只是一套運動服而已。

  她都可以看到飯店門口的接待人員一臉怪異,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了。

  早知道她至少會穿件裙子出來。

  「你每天都這麼吃早餐的嗎?」石薔薇覺得自己耳根泛紅,又窘又惱地在他耳邊問道。

  「不一定,有時候我喜歡在山上野餐的感覺,有時跟著漁船出海,還可以在第一道曙光出現時吃到剛捕上船的黑鮪魚。」

  石薔薇深呼吸了一口氣,「你應該先告訴我你要到飯店來吃飯!」

  韓司辰挑眉,「不用擔心,等等我們在房間裡吃,不會有人來打擾。」

  石薔薇愣住,「你開房間做什麼?」她的語氣有些防備。

  「別誤會,我只是不想被打擾用餐興致而已,不尊重女士的行為是不被允許的。」

  他說得沒錯,他們真的只是開房間吃早餐!

  而且還是飯店頂樓的總統套房。

  「不要告訴我一個校醫的薪水可以讓你這麼揮霍。」

  一大早吃法國限時空運而來的鵝肝醬,配上頂級紅葡萄酒,會不會被天打雷劈?

  因為不想被打擾,所以韓司辰親自替她斟酒,然而即便是如此,他優雅的舉止動作還是讓人聯想到住在古堡裡、出身高尚的伯爵或貴公子。

  石薔薇總算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承認,女學生們那種讓她覺得荒謬的臆測的確其來有自。

  「我還有別的收入。」他說。

  石薔薇瞭解的點點頭,「當小偷很好賺嘛!」口吻裡不乏譏諷之意。

  韓司辰笑了笑,「我以為世人稱藍影為大盜。」

  「大和小在這件事情上無關乎偉大或渺小,」瞧他說的,難道他以為當大盜很值得驕傲嗎?「簡單來說,大盜的大指的是罪大惡極的大,小偷的小則是卑鄙小人的小。」

  韓司辰忍俊不住,「石老師教社會科學有點可惜,應該去教國文。」

  「好說。」石薔薇揚起下巴,一副女王的模樣。

  韓司辰正色說道:「我師門的頭號戒條就是--偷來的東西絕對不能用在自己身上。」

  石薔薇一臉不信。師門?戒條?她還義賊廖添丁咧!

  「當大盜只是我的興趣。」他解釋道。

  「那十大槍擊要犯是不是可以跟法官講,殺人放火也是他們的興趣?」

  韓司辰忍不住笑了出聲,「我必須承認,我的是非觀念的確比一般人來得模糊,你曾經是警察,應該知道我會偷的對象大都是哪一種人。」為富不仁的奸商、貪官污吏、黑道分子……等等。

  「不管是哪一種人,偷竊就是偷竊,不會因為你偷了惡人的錢財就變成英雄行徑。」

  「我從不否認自己是賊,更沒興趣當英雄。」

  「可是你打算偷玫瑰之淚。」

  而且照他的說法,老師難道跟以前被他偷過的那些人是同等級?她絕不允許他這麼污蔑她所尊敬的老師!

  韓司辰放下刀叉,一臉正經,「我向你保證,只要你要求我不去偷玫瑰之淚,我就發誓再也不會打它的主意。」

  至於上官欽的麻煩,就讓他自己去煩惱好了。

  一條項鏈的偷與不偷,關係著兩位女士的開心與不開心,上官欽的表妹開不開心他根本不在乎,他關心的是薔薇開不開心。

  「我憑什麼相信你?」

  「憑我願意為了討你歡心而做任何事。」他仍舊一臉認真。

  「男人這種話通常信不得。」

  「那麼我只能用時間來證明了。」他笑道。

  是啊!但她擔心的是時間最後證明他還是把玫瑰之淚偷走。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要偷玫瑰之淚?老師跟你以前偷的那些人完全不同!」

  韓司辰點點頭,「我必須承認,校長先生是個好人。」至少他這幾日的觀察結果的確是如此。「至於會鎖定玫瑰之淚,完全是一場意外……」

  韓司辰一五一十地將他和上官欽的約定說出來。

  「你們就為了一個嬌縱的千金小姐,要偷我師母的遺物?」薔薇雙手握拳用力槌向桌面,「這簡直是踐踏別人的感情!」

  師母的遺物對老師來說多麼重要,他們竟然要拿去討好一個只因為得不到男人就發脾氣的千金小姐?真是不可原諒!

  「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因她的嬌縱而煩惱的老人家。」雖然前幾天的電話裡顯示,老芬克斯玩得還挺樂的。

  「我死都不會讓你們這麼做!」石薔薇全身熱血因為義憤填膺而沸騰,她揚言道:「要偷走玫瑰之淚,先踩過我的屍體再說!」

  韓司辰一陣嗆咳,差點失笑出聲,「小……」險些脫口而出喊她小公主,他改口道:「薔薇小姐,我說過我絕不會再動玫瑰之淚的腦筋,何況我更捨不得踩過你的屍體……」說著說著,連他都忍不住覺得好笑。

  刺蝟小公主是不是太熱血了一點?不過這是她可愛的面貌之一啊!

  「總之,你們別想偷走玫瑰之淚!」石薔薇仍是一臉嚴肅。

  「遵命,我的小姐。」他向她舉杯,一臉溫文爾雅如節操高貴的騎士,對著公主宣誓效忠。他微笑道:「我們繼續用餐,好嗎?」

  

  既然他不偷玫瑰之淚,那他搬到她隔壁做什麼?

  薔薇心裡仍有疑問,不過看在他態度誠懇的份上,她暫且相信他,反正他也不知道玫瑰之淚藏在哪裡。

  禮拜一,才剛踏出公寓大門,石薔薇就見到韓司辰開著他那輛蓮花跑車,還騷包地打開車頂蓋,迥異於昨天邀她上飯店吃早餐的貴族風範,一臉痞笑地向她打招呼。

  「薔薇小姐,早安。」又是一口法式腔調濃重的英文,「既然我們有幸住在同一棟公寓,上班的地點又相同,不如搭我的便車如何?」

  石薔薇沒開口,因為她正瞪著他那一身令人側目的裝扮--

  紅色花頭巾、黑色單眼眼罩、誇張的大耳環,身上穿著不打算扣上前襟的皮背心,露出只有在猛男秀舞台上才會看到的剽悍體格,肌肉糾結的手臂上是一圈圈皮環和吉普賽風格的手鏈,下半身則是只在海盜電影裡才看得到的粗腰帶及燈龍褲,腳下蹬著長馬靴……

  「你要去學校?」不要跟她說他打算穿成這副鬼樣子去!

  韓司辰點頭,「當然,我從來不蹺班。」又笑開一口白牙。

  石薔薇忍耐著朝天上翻白眼的衝動。「是嗎?你慢走,再見。」她才不想搭他便車一路招搖進校園!

  石薔薇火燒屁股似地坐進自己的小轎車。

  想當然爾,今天的學校不會太平靜。

  原本就不太欣賞韓司辰的老師因為他的過分招搖,興起了一派反韓司辰的勢力,一直表現得和韓司辰合不來的石薔薇也就被他們當成「自己人」。

  「還是石老師有先見之明,那傢伙上任不到一星期就原形畢露了,不管怎麼說,在學校打扮成這樣,要是給學生帶來不良影響怎麼辦?」

  第一節課,幾名對韓司辰頗有好感的老師都不在,辦公室的人於是就這麼聊了起來。

  石薔薇笑著應聲,心裡其實不覺得韓司辰那身裝扮有那麼十惡不赦,只是對於同事之間的應對,她一向小心翼翼。

  「石老師,不如你找個機會向韓校醫提一下,要他收斂一點。」有人這麼提議,結果馬上得到大夥兒的贊同。

  石薔薇忍不住犯頭疼,很勉強地答應了這個「重責大任」,在下課時硬著頭皮來找韓司辰。

  這節下課時間的保健室異常安靜,不過石薔薇很快地發現保健室唱空城計的原因,離保健室最近的籃球場上人聲鼎沸,薔薇直覺那樣的躁動和韓司辰脫離不了關係。

  「老師加油!」還沒走近,她就聽到女學生這麼喊。

  「防守他,別讓他上籃!」另一邊則是男生的聲音。

  接著哨聲響起,籃球社的隊長喊了一聲:「罰球!」

  場中一片嘩然,有人大喊萬歲,有人不服輸地嚷著要絕地大反攻。

  石薔薇穿過人牆,橘色大球在天空中劃出漂亮的弧度,接著是籃內空心,正好走到籃下的石薔薇反應迅速地將頂上落下的籃球接個正著。

  周圍又是一片英雄式的歡呼,歡呼的對象當然是投球的神射手。

  「老師好。」幾個學生一見到她,也不忘問候師長。

  石薔薇瞇起了眼睛,籃球場上,站在一群學生中間的韓司辰那大大的笑臉仍舊讓她覺得刺眼。

  「嗨!真巧。」韓司辰朝她走來,並朝臨時充當裁判的籃球社社長比了個暫停的手勢。

  他赤裸著的上身已經淌著汗,陽光下那身古銅色的陽剛體魄愈發地展現出雄渾有力的美感。

  石薔薇皺起眉頭。他怎麼打扮她都不反對,可是在這麼多女學生面前打赤膊,像什麼話?

  過去的石薔薇可能會笑這樣的想法古板,但對象是韓司辰,她的心眼就變得特別狹小。

  她畢竟還沒原諒他的輕薄與無禮,眼下當然怎麼看他就怎麼不順眼。

  石薔薇想起自己原來還頗不情願被點名硬塞的任務,突然間也覺得那是一項神聖的使命,於是她一臉道貌岸然地說道:「你不覺得你這身打扮很不應該嗎?尤其是在女學生面前。」

  韓司辰挑眉,周圍的學生忍不住竊竊私語,覺得他們心目中一向親切又開明的薔薇老師有些反常。

  「打籃球時脫掉上衣很平常吧?」韓司辰回道。

  「但這裡是學校!」

  「校規有規定不能打赤膊嗎?」韓司辰笑著轉頭問學生。

  學生們你看我、我看你,也不太確定,畢竟考試又不考校規,誰會花心思去逐條背誦?

  場外一個戴眼鏡的男生翻開一向隨身攜帶的學生手冊翻查,「沒規定,但有規定學生不能衣衫不整。」邊說著邊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此舉惹來其他學生的強烈噓聲。

  韓司辰抬起手,原本此起彼落的嘈雜聲立刻安靜了下來,讓石薔薇當場有些傻眼。

  連她這個老師在上課時都還沒辦法讓學生們這麼聽話呢!

  「我不是學生,應該不在校規規範裡吧?」韓司辰一臉忍俊不住地說道。

  這刺蝟小公主離開警界實在太可惜了!他想。

  「但學生們喊你一聲老師,就代表你是他們的榜樣,應該以身作則。」石薔薇抬頭挺胸,幾乎要慷慨激昂地發表「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大道理來了。

  韓司辰挑眉,點點頭,也覺得頗有道理。

  「但我沒穿衣服,沒有衣服,哪來的衣衫不整?」他說道。

  學生們笑了開來,一片支持聲浪。

  「歪理。」石薔薇翻了翻白眼。

  「老師,」韓司辰身後幾個剛剛和他鬥牛,一樣也打著赤膊的男生忍不住插話,「打球不脫衣服很熱耶!我們以前也都這樣,你就沒說什麼。」

  「對啊!」周圍的學生齊聲應道,幾乎讓石薔薇有些下不了台了。

  「好了,」韓司辰出聲喝道,「石老師是擔心你們流汗吹風會感冒。」他替她找台階下,大手伸向她時,她想也沒想,一臉防備的往後退,好半晌才意會他是向她要球。

  石薔薇有些忿忿不平地把球重重地放在他手上,臉上卻故意表現得落落大方。

  「我會交代他們等等要立刻擦汗穿上衣服,石老師就放心了吧!」他仍舊笑得一派瀟灑自若。

  讓女士下不了台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作為,何況是讓他可愛的刺蝟小公主在她的學生面前難堪呢!韓司辰幾乎是帶著寵溺地再次在兩人對峙時,把佔上風的位置讓給她。

  再多說什麼學生也聽不進去,想不到她不只勸阻他不成,學生還全站在他那一邊,她再堅持下去不就變成來找碴的?石薔薇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雖然他替她保留了面子,薔薇心裡其實並不領情。
          
第五章    

  每週三有例行性的導師會報。

  原以為這天韓司辰好歹會像第一天來學校報到時那樣,穿西裝打領帶,但當石薔薇走出公寓大門,見到倚在跑車旁等著跟她道早安的韓司辰時,就知道今天導師會報上又有好戲可看了。

  好吧!至少他穿的是「制服」--立領寬肩的二次大戰時期軍官制服,配上長至膝下的黑皮靴,及黑色皮手套,只差身上沒配把軍刀……

  不得不承認,韓司辰的確有這樣穿的本錢,尤其軍服一向最能突顯英挺與帥氣,他混血兒的五官在那頂軍帽下更顯英姿勃發。

  「早安,薔薇小姐。」韓司辰這回改用德文打招呼,脫下軍帽躬身行禮。

  薔薇含糊地道了聲早,快步走向她停放車子的地方。

  「你知道嗎?」他緊跟在她身後,像天外飛來一筆般地說道:「現在全世界正面臨石油危機。」

  「是啊!還有經濟大恐慌呢!」石薔薇涼涼地回應,認定他根本是沒話找話聊。

  「所以明明住在一起,目的地又相同,我們卻要開兩部車,等於是浪費兩倍的資源,卻製造兩倍的污染。」他一臉的正經八百,「要知道我們只有一個地球。」所以搭他的便車是身為一個愛護環境的優良公民最佳選擇。

  石薔薇停下腳步,幾乎要忍不住失笑,卻抿著嘴。

  被他這麼一說,好像不搭他的車就是引發能源危機、破壞地球生態、造成世界毀滅的大罪人一般。

  「謝謝你的提醒。」石薔薇挑眉,嘴角浮起一抹笑。

  那像女王般高傲卻又美麗的神態,讓韓司辰又是一陣心神微蕩。

  「的確,開兩輛車不只不環保,還會讓尖峰時刻的交通堵塞,因此……」收起笑臉,石薔薇依然瀟灑轉身,「我決定搭公車。」

  韓司辰站在原地,有半秒鐘的錯愕,接著忍不住莞爾一笑。

  見招拆招,聰明又驕傲,也是刺蝟小公主讓他憐愛的面貌之一啊!

  

  小勝韓司辰的得意,很快就被導師會報上讓石薔薇吐血的決議給抹平了。

  「上禮拜有個學生受傷送到保健室時,讓我有了這個想法。」

  韓司辰一手擱在會議桌上,配上他那身軍服和如豹子般慵懶卻不容人忽視的氣勢,果然震懾全場。

  「我想保健室需要一名有急救經驗和執照的助手,當然,我考慮到學校人事調派上的諸多限制,因此建議由課較少的老師擔任。」

  「那麼韓老師心目中有適合的人選嗎?」顯然已經被說服的校長問道。

  不知是錯覺與否,石薔薇總覺得老師不再像最初知道韓司辰就是藍影時對他的防備,她甚至覺得在老師眼裡看到他對韓司辰的賞識。

  石薔薇並不曉得,韓司辰向她保證不再對玫瑰之淚動腦筋後,他就親自拜訪了老校長,兩人還聊了許久,老校長早就對這個年輕人另眼相看了。

  「我聽說石老師在警校時就通過CPR和急救考試,而她任課堂數也是所有老師裡最少的,因此我認為她是最適合的人選。」韓司辰這麼一說,當下所有人都覺得這個人選再恰當不過,連讓石薔薇反對的餘地也無。

  於是,當天,韓校醫的辦公桌旁多了新任小護士的桌子。

  散會時,韓司辰仍舊對著她露出那讓她覺得刺眼的微笑。

  「親愛的薔薇小姐,相信我們以後會相處愉快。」他朝她伸出手。

  原想轉身離開的石薔薇沉吟了半晌,顧慮著會議室裡還有好幾位老師尚未離開,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回握他的。

  也罷,辦公桌換到保健室至少有一個好處,就是不用再應付不斷當著同事的面對她冷嘲熱諷的訓導主任。

  韓司辰輕執起柔荑,仍舊是以紳士的禮儀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吻。

  真是夠了,也不看看現在是啥場合!石薔薇暗罵,按捺下想反手送他個右勾拳的衝動。

  韓司辰卻笑看著她,眼底並沒有任何戲弄或不正經。

  有了刺蝟小公主的陪伴,保健室校醫不再只是為了不良目的委身暫代的工作,甚至……他決定就這麼待下來,不再離開。

  

  薔薇發現,其實待在保健室還有另一個好處,就是可以吹冷氣。

  導師辦公室的頭頭是訓導主任,他老人家不喜歡吹冷氣,所以全部老師也只能跟著一起吹電風扇。

  保健室就不同,韓司辰一個人在這裡像山大王似的,而且他吹冷氣還有個理直氣壯的理由,就是醫療場所必須保持涼爽的室溫,才能扼止某些流行性病毒蔓延。

  石薔薇故意讓人把桌子擺在離韓司辰較遠的另一處,坐在椅子上閒閒地看書報。

  而韓司辰則公器私用的在電腦上玩遊戲。

  石薔薇瞇起眼睛,從她這個方向當然看得見韓司辰在電腦上做什麼。

  「原來你每天都在保健室打電動。」這太不像話了!

  「你想玩嗎?」他頭也沒回地問道。

  「不想。」嘴裡這麼說,心裡其實好生羨慕。

  真好,原來他每天的上班時間都過得這麼優哉,吹吹冷氣、打打電動,下課時就和學生聊天,簡直幸福到會遭天打雷劈。

  「你不會玩?」

  「誰說我不會?」她可是電玩遊戲場上技驚四座的女神龍咧!

  「是嗎?」韓司辰還是沒看向她,但語氣是讓石薔薇忍不住想教訓他的強烈質疑。

  「哼!這關卡我幾百年就破過了,」禁不起激將法的小刺蝟果然一改不屑接近他週身一公尺的原則,已然來到他身後,雙手抱胸,「起來,我三分鐘破關給你看!」一副女王般的口吻和神態。

  韓司辰垂下眼,斂了斂眼底的笑意,恭敬地起身讓座,還不忘替女士拉開椅子。「請。」

  石薔薇根本無心注意韓司辰臉上那抹微笑代表什麼,眼睛像被黏在電腦螢幕上似的,一手握住滑鼠,一手擺在鍵盤上,十足十電腦遊戲老手的架勢。

  「你看,這裡要這樣,鬼還在前一個階梯時就蹲下來……」她開始興致勃勃地講解,而韓司辰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她身邊,顯然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鼻間沁入的淡淡馨香,是韓司辰這幾日魂牽夢縈的味道,他的小公主習慣用同個牌子的洗髮精和沐浴乳,身上從沒出現過香水味,素淨的臉上經常只有嘴唇上了一點護唇膏……

  韓司辰的視線停留在她那正張闔不停的艷紅小嘴上,記憶裡曾經忘情品嚐的櫻桃滋味,美好得教他忍不住嚥了口口水,心跳加速。

  他真想緊緊抱住她,狠狠地吻她、愛她……曾幾何時這樣的慾望竟然愈來愈強烈,他總是逗著她玩,看她生氣嗔怒時的模樣,卻忽略了情慾滋長的速度比他所以為的還要驚人。

  讓她待在他身邊,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呢?韓司辰忍不住輕歎,真怕自己一個把持不住,就會做出逾越的舉動來。

  石薔薇仍然全副心神都在電腦螢幕上,聚精匯神,心無旁騖,手指靈巧地按著數字和方向鍵,讓螢幕中的虛擬角色一路過關斬將。

  為了轉移注意力,韓司辰把視線移向她的雙手。

  她的手並不像一般女孩子柔若無骨,長年習武的她掌心和手指都生著繭,慶幸的是那些武術訓練沒讓她變得渾身肌肉,她的藕臂仍舊纖細潔白。

  韓司辰並不知道這是因為石家女子天賦異稟,石家目前僅剩的女性,如薔薇的表妹和母親,全都個頭嬌小卻滿身怪力,她自己也一樣,因為如此,使得她並不需要太多力量上的訓練,肌肉自然不會成形。

  那彷彿吹彈可破的肌膚白如凝脂,透著淡淡的粉紅,他想起她生氣時頰上總是浮現一抹教他失魂的艷麗,真想知道當她也為他忘情且瘋狂時,她展現的風情將會如何地讓他無法自拔……

  韓司辰又忍不住呼吸濁重,發覺自己注意力轉移的方向似乎沒有多少滅火的效果。

  應該說是他本來就居心不良,見山非山,一逕地往臉紅心跳的方向想。

  誰教身邊的小公主正是他最大的誘惑,在在讓他心動、不能自持的女子就在身旁,近在咫尺,連鼻間都是她身上的幽香,要不心猿意馬根本不可能。

  「哈哈!你看,剛好三分鐘,過關!」石薔薇看著螢幕上的過關動畫,開心地歡呼。

  轉過身,卻發現韓司辰盯著她,那眼神像是要將她吞下肚似的。

  「幹嘛?」她戒備地往後退,但背卻貼在椅背上。

  獵人會老實地說他覺得小獵物很可口嗎?

  「我只是聽你的講解聽到忘神。」他微笑道,謊話撒得臉不紅氣不喘,一點狼狽模樣也沒有,笑容裡反而有股讓薔薇覺得警戒、卻又無法克制強烈心顫的魔力。

  這樣的笑臉像惡魔對掉進陷阱裡的羔羊下著迷魂咒,不安好心,卻又絕對地讓人意亂情迷,石薔薇心頭警鈴大作。

  熟悉的感覺,就像那天晚上在校史室,她摘下他面具後……

  他貼緊她地坐在她身邊,在薔薇緊張地向後閃躲時,將她的椅子抓牢,以免她逃脫,一手按壓在她後腦的椅背上,她整個人被圈在他氣息範圍裡,書桌、椅背和他,成了禁錮小獵物的陷阱,石薔薇再也無處閃躲。

  若在以往,石薔薇的反射神經會讓她奉送韓司辰一記無敵鐵拳,讓他吃不完兜著走,可是這一刻,她竟然有些暈眩,心跳跟著失去平穩的節拍,一片紊亂。

  迷魂的蠱原來早不知不覺攻陷她的心,只是她抗拒、她不自覺、她不肯承認會這麼討厭他的原因其實並不單純。

  嘴裡說討厭,心裡也說討厭,彷彿在催眠和說服著自己,徒勞地想收回被他擄獲的芳心。

  吞了口口水,耳根子和臉頰不爭氣地如抹了胭脂般的紅,那是獵物激發獵人狩獵本能與征服欲的誘惑。韓司辰下腹一陣抽緊和熱脹,幾乎想撲上去將眼前的可口小獵物吃干抹淨。

  「薔薇。」他沒有太快露出馬腳,神情仍舊泰然自若,伸手撫向她嫣紅的耳畔,將散落在頰邊的髮絲向她耳後攏去,手掌順勢撫向她的頰。

  「干……幹嘛?」冷靜!要冷靜!薔薇在心裡拚命對自己喊,卻發現心跳愈來愈快,臉上熱氣愈來愈明顯。

  「我想吻你。」他笑,不像詢問,倒像在宣誓。

  「啊?!」他說啥?她有沒有聽錯?

  身為一個從小到大接受騎士教育的紳士,他決定給她三秒鐘說不的機會,在心底默數到三,小獵物仍然錯愕地反應不過來。

  韓司辰的唇覆上了她的,微啟的朱唇更加方便他舌頭的入侵,他飢渴的再次品嚐教他念念不忘的櫻桃滋味,吸吮她檀口中的蜜汁,舔弄她柔軟的唇舌,逼得她無力招架地在他的挑逗下展現自己的青澀。

  下課鐘響,他們卻只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石薔薇恍神著,被擾亂的理智與心跳還無法從他掀起的甜蜜風暴中回復。

  韓司辰戀戀不捨地離開她被吻得艷紅濕潤的唇,愛憐地舔吻去代表糾纏與愛慾的晶亮銀絲,像是還不滿足似地一口一口輕嘗她的櫻唇。

  「aimer……」他柔聲地呢喃,雙手捧起她的臉,指尖和指腹輕輕撥開她額前散落的發。

  愛火燒得太猛太快,雖然早有預感,在初見她之時、星火飄落心田之始,他率性地笑由它去,卻在這會兒回過神來,才發現……

  「我早已無法阻止。」所以請原諒他必須展開不擇手段的掠奪與求愛,才能令焦灼的心得到救贖。

  後來,石薔薇才知道,那些遊戲韓司辰根本早就全都破關了。

  

  石薔薇拒絕去回想韓司辰的吻,因為她發覺那會讓她變成腦袋遲鈍、發燒的笨蛋,而且更糟的是她會在回過神後發現自己剛剛一邊發呆一邊傻笑,讓她恨不得找地洞鑽進去。

  她也不願承認自己對韓司辰有任何好感……好吧!若真的有,也是因為他主動提出讓她到保健室旁邊的休息室床上睡午覺,而且還整個中午替她把風看門,免得有老師見了說閒話。

  當他在導師會報上提案每週五讓學生穿便服到校時,老校長竟然投出了贊成票,幾個保守派的老師又找上石薔薇,要她勸阻韓司辰。

  於是這日放學後,在學生尚未散去的籃球場,才會出現他們倆僵持不下的爭執場面。

  韓司辰赤裸著上半身,顯然剛剛又和學生玩了一場鬥牛。

  「校長和我說,你以前也相當叛逆,怎麼當了老師後卻完全忘了當年想要自由的心情?」

  石薔薇被說得有些站不住腳,她接著想到同事們的說辭,「想要自由也不能不考慮到更多現實因素,比如說學生會比較、會追求名牌,而穿了制服,至少大家條件都一樣。」

  「高中生早有自己的想法,難道你認為當年的自己盲目而無知嗎?」

  「如果不覺得自己曾經無知,難道我這些年來都白活了?」

  「生命中每分每秒的感受都是值得珍惜的,只是外在環境讓我們改變看法罷了。」韓司辰又露出一抹溫柔的笑,「這樣吧,薔薇,我們來比一場,你贏了,我就如你所願向校長請求取消紳士淑女日;若我贏了,」他眼底閃過一抹愉悅的期待,「那麼這個週五,你就得跟學生一起參與紳士淑女日。」

  這是什麼賭注?

  薔薇原想反對,但周圍的學生一聽,全都興奮的鼓噪起來。

  「好啦!薔薇老師答應啦!」他們也好想看薔薇老師穿得淑女一點喔!薔薇老師明明條件那麼好,卻從不穿裙子。

  石薔薇原想發出斥責之聲,身後卻傳來老人家沉穩和藹的笑聲,「韓校醫這主意不錯。」

  「老師!」薔薇感到相當意外,一半是因為老師的突然出現,一半是老師對韓司辰似乎愈來愈信任。

  韓司辰在她心裡簡直成了大奸臣,專門在皇上面前進諫讒言。

  「薔薇,你不試試怎麼知道自己贏不贏得了?」老校長慫恿道。

  薔薇接著發現,老師身上也穿著運動服。

  「老師,你出來運動嗎?」

  「呵呵,我約了韓校醫一起打網球。」

  石薔薇瞪向韓司辰,後者微微一笑,不亢不卑,卻又禮貌周到地說:「我正等著校長您。」

  奸臣!石薔薇在心裡罵道,不服輸的念頭讓她決定豁出去。

  「要比什麼?」比運動,就算體力男女有別,只要速戰速決,她也不見得會輸!

  她可是石之薔薇呢!教多少男人自歎弗如、甘拜下風!

  「由女士決定。」韓司辰笑道。

  石薔薇挑眉,眼底閃現一抹志在必得的驕傲,嘴角輕勾。

  「好,不過我想改變賭注的方式,如果你輸了,不只學生要取消紳士淑女日,你以後上班也要聽從我的意見來穿衣服!」省得他又穿得像唱戲的,她就又得接受某些老師要求「勸阻」韓司辰的疲勞轟炸了。

  韓司辰一臉饒富興味,「那麼,我也要求我若勝了,你必須在紳士淑女日穿上我為你準備的衣服。」真是個好提議,多虧小公主想得出來。

  他該為他的刺蝟小公主準備什麼樣的衣服呢?性感護士服?甜美小洋裝?還是火辣緊身衣?不管是什麼,光是想像都讓他心情大好。

  「可以!」哼哼,自找死路!石薔薇雙手擦腰,已然一臉勝券在握,她昂起頭,「我們就來比腕力!」

  韓司辰微怔,他……他沒聽錯吧?

  「小……」忍不住苦笑,差點又喊她小公主,「薔薇,你確定?」

  他的刺蝟小公主是不是太看不起他了?不要說男女有別,過去連男人見了他那體格,都不會想和他比腕力。

  「怎麼?怕了?」她一臉挑釁。

  「我們比腕力,恐怕我贏了也不光彩。」他說。

  「老師,」一旁的學生插嘴道,「你不用擔心啦!薔薇老師是神力女超人耶!」接收到石薔薇警告的目光,男學生吐了吐舌頭,繼續說道:「她有辦法一掌劈斷石板,還折彎過鐵棒咧!」

  想當初他們一行人,就是被石薔薇的怪力嚇得目瞪口呆,從此乖乖上課,再也不敢作怪。

  韓司辰有些訝異,也有些忍俊不住。

  事實上,他的確也領教過小公主的掌勁,沒有一點武功底子的話,骨頭都不曉得斷幾根了。

  「好吧!」不答應只怕小公主會當他看不起她。「不過我用左手。」

  「我可以當裁判。」老校長躍躍欲試地加入,完全不阻止他們這種瞎起哄般的鬧劇,薔薇更加認定韓司辰是一個擅於攏絡人心的大奸臣。

  

  這日,放學後的操場上熱鬧滾滾,幾個較晚回家的老師、教官也聽到消息,紛紛來為薔薇加油打氣。

  學生在司令台上擺了桌椅,校長站在中間,石薔薇和韓司辰一左一右地分立司令台兩側。

  「咳!各位老師,各位同學,」主動要求擔任裁判的老校長拿起麥克風,有模有樣地宣佈道:「今天這場比賽,是由反對紳士淑女日的石老師,與支持紳士淑女日的韓老師以比腕力決勝負,勝負一旦揭曉,雙方願賭服輸。」

  明明該是學校最有權力的人,老校長卻顯得興致勃勃。

  「各就各位。」老校長喊道。

  始終雙手抱胸、死瞪著韓司辰的石薔薇,和面帶微笑、對小公主的挑戰樂在其中的韓司辰,走向司令台中央。

  兩人就座,與韓司辰一身剽悍驍猛的體魄對比起來,石薔薇更顯得嬌小玲瓏,可是見識過女超人般怪力的台下觀眾,卻還是對比賽結果屏息以待。

  石薔薇在韓司辰對面把右手腕貼上他的左手背,如此一來,韓司辰使力的方向便與一般比腕力的人相反,使力的肌肉也是平常較不會使用到的。

  哼!受死吧!石薔薇閃耀著熠熠神采的大眼挑釁地瞪向韓司辰,後者帶著興味與戀慕的目光則始終沒有離開過她。

  校長確定兩人都已經準備好,開始倒數,「三、二、一!」

  司令台下,不分老師與學生,加油聲立刻沸騰了起來。

  薔薇一開始就使盡全力,韓司辰全付心思都在佳人身上,連她表情上一點小小的變化都捨不得遺漏,因而險些落敗。

  小公主的蠻力……或者已經可以說是怪力,果然讓他心裡微微訝異,臂上肌肉鼓起,開始挽回劣勢。

  石薔薇雖然天賦異稟,可不代表她真的是女超人,她的瞬間爆發力或許驚人,速戰速決打敗敵手肯定沒問題,偏偏韓司辰不是省油的燈,硬是在差點被扳倒時起死回生。

  要比耐力薔薇可就完全沒勝算了,只是因為好強又不服輸,她打死也不願意放棄。

  看薔薇認真得臉紅脖子粗、皺眉咬牙的,真是教韓司辰又好笑又心疼。如果他放水讓她,不只對不起為他加油的學生,也對不起這麼努力想扳倒他的小公主,可是要他真的讓薔薇吃敗仗,他又捨不得……

  韓司辰身體傾向前,與薔薇的鼻尖只有一息之隔。

  「小公主,」他輕輕地,用著只有兩人聽得到的呢喃耳語,像情人間調情的語調說道:「你臉頰紅紅又鼓鼓的,模樣好可愛,我好想吻你!」

  石薔薇心跳漏了半拍,露骨的調戲讓她短暫失神。他兩次吻得她頭暈心顫的記憶回到腦海,原本不服輸的認真專注像汽球洩氣般,瞬間洩光光。

  「砰!」她的手臂被壓向桌面,勝負已分。

  學生爆出熱烈歡呼。

  石薔薇瞠大眼,一臉不敢置信。

  卑鄙的小人!邪惡的佞臣!無恥的登徒子!

  她怒目瞪向韓司辰,像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

  唉!韓司辰在心底歎氣,看著他的小公主像小刺蝟把刺張開,又像小貓咪張牙舞爪的,真是教他好想逗逗她。

  可是眼前還是安撫她比較重要,誰教他見她氣得七竅生煙的模樣就好心疼,懊悔剛剛不曉得有沒有弄傷她。

  「手臂沒受傷吧?有沒有扭到?」他執起她的手臂細看。

  「不用你假好心!」薔薇氣呼呼地把手甩開。

  校長緊接著宣佈結果,「韓校醫勝,紳士淑女日照計劃實行。」

  「我要抗議!」石薔薇揚聲喊道,「他……」他調戲她!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石薔薇紅了臉,吞吐著說不出口,真是有冤不得伸。

  「薔薇,願賭服輸啊!」校長說話了。

  連一向最挺她、最支持她的老師也這麼說了,薔薇只有低頭飲恨的份。向校長道別,再看向韓司辰時,卻一臉咬牙切齒的凶狠模樣,接著轉身就走。

  韓司辰想追上去,又想起和校長的約定,難得的露出為難的神色。

  「去吧!」老校長揮了揮手笑道。

  他對韓司辰剛剛的小動作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故意裝作沒看到罷了!

  「去哄哄她,球明天再打也不遲。」

  與校長道謝,韓司辰追著薔薇回到保健室。

  「薔薇,讓我看看你的手,好嗎?」

  「不用你管!」她冷哼,收拾著辦公桌上的東西,動作卻相當粗魯。

  「萬一你手臂扭傷了怎麼辦?」韓司辰擔心得像心頭肉被扭疼了似的。

  「那也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你這個卑鄙小人!」用力地關上抽屜,彷彿當那張桌子是韓司辰一般。

  「是,我很卑鄙,」他還是哄她,「乖,把手給我看看。」他拿來一罐擦運動傷害的藥膏。

  「你無恥!」薔薇還在罵。

  「對,我簡直是全世界最無恥的傢伙。」見薔薇停下了動作,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臂察看,「會疼嗎?有沒有扭到?」

  「你下流!」罵得好過癮,薔薇繼續罵。

  卑鄙、無恥都無所謂,不過他實在不想罵自己下流啊!

  但小公主還在生氣,他只好無奈地笑了笑,「沒錯,我下流,」檢視著她手臂的神情認真無比,深怕漏查了一點異狀。「手臂動動看,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石薔薇依言轉了轉手臂,還是不看他,下巴驕傲地抬得高高的。

  「好得很。」她說。

  韓司辰放心地點點頭,還是拿藥膏擦在她手腕關節和手背上,他擔心會瘀血,手指塗抹的力道像拍太用力會弄傷她似的。

  「洗完澡後如果覺得哪裡不舒服,一定要打個電話給我。」一通電話,到府服務,這可是他的小公主才有的VIP級待遇。

  「我不要!」哼!還是驕傲地把下巴抬得高高的,卻接著說道:「我又沒你的電話。」連她自己都不自覺語氣像在撒嬌。

  韓司辰看著她倔強又傲慢的模樣,真覺得心癢得很,既愛憐又覺得好笑,可愛得讓他想一口吃掉她。

  「我在你冰箱上留過我的電話,一支家裡的,一支行動電話。」

  「喔。」點點頭,好半晌,石薔薇才擰起眉,覺得不對勁,「你什麼時候去過我家?」她怎麼都不知道?

  「就……」遭糕,他還沒想好說辭啊!

  事實上要進到她家是易如反掌,除了頭幾次「例外」,但後來他可都是乖乖地按門鈴。

  「韓司辰!」小刺蝟又被激怒了,這回可不是他自己罵自己卑鄙無恥就能夠安撫得了的。

  「薔薇,你聽我說--」他追著跺腳離開的薔薇出了保健室。

  「不要,你滾開,離我愈遠愈好!」

  他們一路上就這麼追喊著,一直回到家裡。  
          
第六章    

  石薔薇知道,不管韓司辰有沒有玩那些小把戲,她都贏不了他,相反的,她可能會因為自己的好強而輸得很狼狽。

  誰教她對自己太有自信,真的以為所有男人都不是她的對手。

  剛洗完澡,手腕和手肘其實沒有什麼大礙,她想到在保健室時他緊張的模樣,真是天大的怒火也消了大半。

  但是……抬頭看了看冰箱上的電話號碼,石薔薇又忍不住哼了一聲,把臉埋在抱枕裡。

  是啦!人家是大盜嘛,來去她這間小小公寓對他而言就像是走家裡廚房一樣,雖然他後來都很守分地按門鈐,在沒有她的同意下絕不會越雷池半步,不過闖空門就是闖空門,沒有因為只闖過兩次就可以當庭無罪釋放。

  只不過,他們的賭約還是要算數的,一直跟他冷戰也不是辦法,所以當韓司辰來邀她一起吃晚飯的時候,她總算不再當著他的面把門甩上。

  他叫了飯店的外送,薔薇於是第一次踏進他住的地方。

  平凡的舊公寓擺置著風格與品味獨樹一幟的名牌傢俱,但這些也得要有合宜的搭配與巧思,才能讓整個空間的質感提升。石薔薇在這點就不得不佩服韓司辰了,只能說他是個很懂得生活、也享受生活的人。

  既然是五星級飯店的外送,當然要佐以燭光和玫瑰,韓司辰自然不會少了這份心思。雖然認識不久,薔薇已經見識過他可以為了品味生命中的美好,而做到什麼樣的程度。

  餐間,他除了一一為她介紹菜色,在需要動手時也幾乎替她代勞,只差沒拿刀叉一口一口餵她吃下肚而已了。這樣的慇勤讓石薔薇忍不住想,究竟這個男人天生是個大情聖,還是他真的喜歡她?

  他喜歡她嗎?石薔薇低下頭,偷偷地猜測。

  事實上,從小到大追過她的異性也不少,但扣掉了被她的好強和蠻力嚇跑的,再扣掉自以為瀟灑帥氣卻被她歸類為蒼蠅的,真正打動她的心的其實少之又少,談戀愛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前幾次戀情都因為男方覺得她不夠嬌弱,或硬要改變她而告吹。

  嚴格講起來,韓司辰也算夠死纏爛打了,但她願意把他和蒼蠅區分開來的原因,就是他願意尊重她。

  可是,什麼樣的男人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潑了冷水後,卻依然謹守著騎士風度,依然用熱烈的眼神追隨著她?除了那種把談戀愛當糧食的大情聖,石薔薇無法想像其他可能。

  是的,他是大情聖,憑他的條件也不可能沒交過女朋友,或沒有女朋友,她不應該改變自己對他的定位。

  韓司辰只是個她必須保持距離的同事,如此而已。

  

  第二天晚上,韓司辰請她上樓去試穿衣服。

  薔薇想起他們的賭約,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跟在他身後,而且心裡還一直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當她看見桌上的衣服時,又有股衝動想掐死韓司辰!

  「我不要穿那種衣服!」薔薇臉色脹紅,激動地喊道。

  「只是件洋裝而已。」他可是千挑萬選才挑中這件,穿在薔薇身上一定很迷人!他內心可說是充滿了熱烈的期待。

  「什麼叫只是件洋裝而已?」她不信有人會穿那麼誇張的衣服去上班!

  「好吧,確切來說,它是件舞衣。」韓司辰修正道。

  美艷的火紅色佛朗明歌舞裙,性感低胸的V字領開到腹部,華麗的澎澎袖,連紅色高跟鞋也一應俱全。

  「要穿你自己穿。」薔薇轉身便要離開。

  「我對反串沒興趣,」他笑道,「薔薇小姐,你忘了昨天你的老師說過什麼?」他像是想了一會兒才又說道:「願賭服輸,不是嗎?別忘了我們的賭約。」

  石薔薇有些咬牙切齒了,她大可以請假裝死一天,但又倔強地不肯被當成耍無賴,好強的她一向言出必行。

  「你給我記著!」千萬不要讓她抓到他的把柄,不然她一定要狠狠報復才能洩心頭之恨!

  然而,就算是像石薔薇這樣不愛打扮的人,在見了鏡子裡穿起舞裙的自己時,也忍不住升起了一股虛榮的自滿。

  韓司辰的確有眼光,冶艷的朱紅色與她雪白的肌膚和黑天鵝絨般的長髮是最佳映襯,傲人的雙峰在引人遐思的低胸V字前襟內更顯性感誘人,蛇腰則對比出舞裙華麗的波度。

  薔薇知道自己外貌上的好條件,卻從不放在心上,但這一刻她也忍不住自戀地盯著那面大型穿衣立鏡。

  只是,如果是出席宴會或化妝舞會也就罷,要她這麼穿去學校,石薔薇還是有股想一頭撞死的衝動。

  「mi  amor……」韓司辰貼近她的身後,讓她的背脊貼著他的胸膛。

  韓司辰凝望著她的眼神仍舊熾熱迷戀,一手輕托住她的手肘,另一手持著紅玫瑰劃過她的手臂,讓玫瑰花辦愛撫她的肌膚,薔薇微顫著按捺住縮起肩膀的衝動。

  「我願意為你把生命捨棄。」他灼熱的氣息輕吐在她耳邊,以著魔鬼般魅惑的低沉嗓音喃道。

  幸虧薔薇聽不懂西班牙文,否則這句話大概也只會換來她的白眼,並更加讓她確信韓司辰是個把戀愛當食糧的大情聖。

  他的手環繞到她身前,將玫瑰獻給她。

  薔薇不由自主地接過那朵與她同樣艷麗的玫瑰,突然想起「卡門」,雙頰一片酡紅,卻有點想笑,因為她想起吉普賽女郎咬著紅玫瑰的模樣。

  韓司辰一手環住她的腰,他跟她想到同樣的畫面,卻笑著說道:「如果你是卡門,那我就用生命為你改變結局,匕首將會刺穿我的胸膛,而非你的。」

  薔薇轉身看他。

  雖然告誡自己,他那些甜到膩死人的情話聽聽就算了,卻還是忍不住有些動心。

  她挑起一邊的眉峰,故意裝作毫不在意的模樣,「很可惜我不是卡門,畢竟我不曾誘惑過你,而如果我是卡門,我會提醒自己你身邊還有一個未婚妻卡蜜拉。」

  「你與卡門不同的是,你不需要任何手段就能得到我的心。」

  也許談情說愛真是他的天賦,對韓司辰而言,言語除了表達情感,還需要有其他存在的意義嗎?

  「如果你是卡門,我會誠實坦白地告訴你,我單身,而且沒有別的情人或曖昧的關係,當然我更不會是那個因為野女人的引誘,就忘了自己有未婚妻的士兵。」韓司辰嘴角染上一抹笑,眼底有著得意的神色。

  石薔薇雙頰羞紅了,因為他聽出了她話裡的弦外之音。

  她的確有點質問的意思,但她認為只要是被熱烈追求的女子都應該先想到這個問題,他卻以為她在吃醋?!

  「你單身又沒有女朋友關我什麼事。」她轉身離開他的氣息範圍,害怕一直拒絕承認的情感會被他看穿。

  「如果它們造成你的不安,當然就關你的事。」韓司辰又像黏皮糖似的貼近她,「薔薇,我討厭麻煩,至少對我不喜歡或沒興趣的事,我絕不會去花心思。」

  就像到目前為止,學校裡每個老師他都只記得姓,不記得名;就像他明明念完醫學院,卻寧可把那張可以換一個人康莊前程的文憑拿來當廢紙,只專心於自己想做的。

  而對於他所認定、所追求的,他便會用盡心思去讓它更盡善盡美。她知道他會為了享受生命而做盡別人眼中瘋狂的舉動,卻不知道自小生長在國外的他,高中時才開始接觸中文,要把情話不厭其煩地在腦海中翻譯再傾吐,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的大膽與坦白,憑的全是他追求所愛的熱情。

  她怎會知道?還一逕地認定他油嘴滑舌,認定他把愛情當糧食。

  「我相信你不會對你不喜歡的事物花心思。」憑他可以浪蕩瘋狂地不顧旁人眼光,憑他的紳士風度只針對女人和他尊敬、喜歡的人,對其他人則是粗魯又無禮。

  但他對追求所愛的熱情又能燃燒多久?太熾熱的愛情經常容易成為回憶。

  「如果我願意去愛一個人,不會是因為他熱烈的追求,而是因為時間最終向我證明他值得我去愛。」

  說她膽小也罷,自私也罷,她只是厭倦男人那種膚淺的狂熱,過去那些說愛她的,哪一個不是為了她的美貌,指天立地地說愛她?哪一個最後不是發覺無法改變她而離去?

  男人的誓言就像離枝的玫瑰,今朝還盛開著,明朝卻成黃花。

  「如果我會愛上一個人,」韓司辰卻接著她的話說下去,「不會是因為她的愛讓我發覺生命的美好,而是我對她的愛讓我明白生命有多美好。」他微笑地盯著她,「薔薇,我並沒有要你現在接受我,只是要你相信,我是真的愛上了你。」

  真是任性又自我中心的愛情!可是卻讓她忍不住心悸。

  薔薇臉頰更熱了,她覺得再待在他身邊,她就會被那些她明明最不屑、最嗤之以鼻的甜言蜜語給打動,他的慇勤與溫柔同樣也會讓她無處可逃。

  「我回去了,這件明天我會穿去學校,就像我們約定的那樣。」

  韓司辰卻捉住她的手臂。

  「等等,你還得試鞋子,」他知道小公主想落跑,卻只是溫柔地提醒,「鞋子的尺寸萬一不合適,腳可會受傷。」

  他扶她到沙發上坐下,轉過身去將那雙紅色高跟鞋拿過來。

  薔薇彎下身想拿鞋子,他卻在她身前蹲下。

  「要綁絲帶,還是我替你穿吧?」他詢問。

  薔薇看著那鞋子上長長的紅絲帶,沒有想過試尺寸不過是套套看臺不合腳罷了,反而只想到她不會穿那種東西,腦袋又還有些亂哄哄的,於是紅著臉點點頭。

  替她脫去右腳的拖鞋,他輕執起赤裸的小腳,像握在手中的是珍珠、是白玉、是最嬌弱的寶貝那般輕柔憐惜。

  「買這雙鞋的時侯,我還特地請教老闆怎麼綁。」他一邊說,一邊把鞋子套在她腳上。

  然而不知有意或無意,他的指尖總會在她腳上的肌膚輕輕撫過,勾起石薔薇的戰慄。

  他喊過她小公主,她總帶著不屑地認定他不正經、肉麻當有趣,當她瞥見鏡子裡兩人倒映的影像,才發覺他的一舉一動都是真的將她當成他的公主。

  隔天,韓司辰一身鬥牛士的打扮,與石薔薇像穿情侶裝一樣。

  學生對於初次穿便服到校都覺得很新鮮,而韓司辰和她的「盛裝登場」,又為他們帶來不少娛樂,所以除了上課時間,石薔薇都躲在保健室裝死,畢竟她可無法像韓司辰一樣,把變換不同的裝扮當成體驗人生的樂趣之一。

  

  禮拜一早上,石薔薇的車胎不知被哪個渾球給刺爆,打電話請修車廠來拖

  吊修理後,本想搭公車去上班,才走出巷口,一輛眼熟又招搖的銀色蓮花跑車在她身邊停下。

  「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載石老師一程?」韓司辰拿下太陽眼鏡,又露出他那招牌的微笑。

  石薔薇眼睛瞇了瞇,「真巧,好像我每次有什麼倒楣的事,最後都會碰上你。」真是教她不懷疑也難。

  「是嗎?」韓司辰一臉訝異,「那我們還真是有緣,既然如此,我更應該請求你讓我有機會為女士服務。」

  「你說話一定要用這種調調嗎?」忍不住問出一直以來的疑惑。

  並不是文謅謅,她發現其實他用的成語極少,但聽著就覺得不自然。

  「如果你是指我說話的方式,中文並不是我第一個學會的語言,很多話我得在腦海裡翻譯過,才能表達清楚。」

  是嗎?那她應該原諒他的「油嘴滑舌」嗎?

  「太陽很大,上車吧!反正我們同路。」他說道,似乎開始有些明瞭為什麼她對他的肺俯之言老是當成打花腔。

  石薔薇猶豫了半晌,才打開車門坐上去。

  韓司辰歎息一笑。女孩啊!真是奇怪的生物,禮貌的詢問會被當成別有意圖,半帶命令式卻反而會教她放下心防。

  難道他應該改變和她的相處方式?

  車子才發動,她就忍不住後悔了。

  「我不想讓學生或同事知道我們一起上班。」

  連上個禮拜五她都堅持自己開車到校,卻還是因為兩人穿的「情侶裝」引起一陣熱烈討論,如果再被發現他們一起上班,天知道會造成什麼樣的八卦和蜚短流長。

  韓司辰點點頭,「如女士所願。」他用英文回道,接著才用中文問:「你幾點的課?」

  「第四堂,十一點。」她只是習慣早起,而且為人師表本來就應該以身作則,跟學生一樣七點半到學校。

  「吃過早餐了嗎?」

  「還沒。」她都到學校才吃。

  「那我們不如先去吃個早餐,等第一堂課開始再進學校。」他提議道。

  「你不會又要去飯店開房間吃早餐吧?」石薔薇一臉怕怕地說。

  韓司辰為她的話輕笑出聲,一反平日蛇行和飆速的粗魯,簡直可以樹立良好駕駛的典範。他見她穿著短袖襯衫,立刻把冷氣溫度調到宜人的涼度,車內播放著輕音樂,平穩舒適得會讓人想打瞌睡。

  「偶爾吃吃普通的早餐也不錯。」他說,「你早上喝不喝咖啡?」

  石薔薇點點頭,突然有種像男女朋友一起出門吃早餐的錯覺,她連忙看向車窗外,暗罵自己神經病。

  他們選定一家複合式咖啡吧吃早餐,才坐下沒多久,一抹眼熟而讓薔薇胃口盡失的身影就朝他們走來。

  韓司辰注意到薔薇瞬間變了臉色,握起拳的手關節幾乎泛白。

  「薔薇,你怎麼在這裡?」面貌俊朗、穿著牛仔褲和麻質上衣的男人朝兩人走來,「你這時間不是都在學校嗎?」說話的口吻彷彿與她相當親密。

  石薔薇不答話,存心要讓他自討沒趣。

  男人初見她的愉悅笑容僵在臉上,只得轉向韓司辰,臉上又堆滿了笑,卻還是難掩戒備與敵意。

  「這位是?」

  「韓司辰,目前是華中的校醫。」韓司辰面上不動聲色,沒忽略男人眼底不自然的神色。

  他雖然只對女性同胞有禮貌,不過應該還不至於跟人結仇才是,眼前這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傢伙十之八九可能是……

  「姚敬堂,薔薇應該跟你提過,我們交往五年--」

  石薔薇用力拍向桌子。「姚隊長,我誠心建議你,除了出任務以外的時間,記得把臉上的防彈衣脫下來。」

  兩位男士一愣,而韓司辰會意後差點失笑出聲。

  「薔薇--」姚敬堂想解釋些什麼,石薔薇卻搶白道--

  「我並不想提醒你加上『曾經』兩個字,因為可以的話,我真希望當初沒有那麼無知和愚蠢,竟然會跟一個兩隻腳的畜生交往。」

  姚敬堂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薔薇,我知道你還在怪我,可是我是為了我們的將來……」

  天底下都沒有別的台詞能用了嗎?石薔薇翻了翻白眼。

  為了自己的陞官之路,把自己女友騙到長官家裡,而在事後知道長官未得手,又厚顏無恥地回過頭來找她……

  天底下最噁心的男人莫過於斯!

  「我忽然吃不下了。」她冷冷地說。

  「不如我們換個地方。」他柔聲地建議,起身到薔薇身邊,對著她伸出手來,「走吧!」

  薔薇把手搭上他的,沒再看一眼身後還想追上來的姚敬堂。

  

  車子行駛在瀕海公路上。

  薔薇直說她沒胃口,韓司辰於是決定帶她去散散心。

  人煙漸稀的瀕海公路,天是淡藍透著一點灰,海則是靛青與深藍的漸層,遼闊而一望無際。

  韓司辰在一處視野較好的地方把車子停下。

  在出市區時他買了三明治和熱茶,原本是打算等薔薇心情好點後有了胃口時不會餓肚子。

  石薔薇在下車後延著公路走,走沒幾步就彎下身乾嘔起來。

  韓司辰拿著礦泉水和紙巾走到她身邊。

  「暈車嗎?」他忍不住怪自己粗心,應該帶她到附近公園走走就好。

  石薔薇搖搖頭,仍是不住地乾嘔,像要把胃也給吐出來似的。

  直到身體有些乏力了,她一面深呼吸,一面接過韓司辰遞來的礦泉水和紙巾,「謝謝。」

  他扶她到一旁的堤防上坐下。

  「對不起。」韓司辰歎著氣道歉。

  石薔薇漱著口,待模樣不那麼狼狽了,才虛弱地笑了笑,「幹嘛跟我說對不起?」

  「我不知道你會暈車,」他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仍然有些不放心,「好點了嗎?」忍不住伸手將她因為海風的吹拂而貼在頰邊的發向耳後攏。

  「我沒有暈車。」沒有躲避他親暱的動作,卻把眼光移開,掩飾忽然失控的心跳,「跟你沒有關係。」垂下眼,神色又恢復陰鬱。

  韓司辰深深地看著她許久,像明白了什麼。

  「下午的課請假吧!」他提議,只覺得這一刻的她好虛弱蒼白,失去了原有的神采與活力。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課總是要上的,老師隨便請假可會給學生帶來壞榜樣。」

  「我怎麼聽校長說,你以前心情不好就蹺課?」有些揶揄,也有些心疼她在給自己找非堅強不可的理由。

  再怎麼難受,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以前啊?以前不知天高地厚嘛!」她輕笑著,卻不免有點感傷。

  「既然天高地厚,那麼請一天假並不至於到世界末日那般嚴重吧?」

  薔薇囁嚅著。

  是沒有那麼嚴重。

  社會科這門課,班級導師都巴不得拿來補上英數理,而且下禮拜就是期中考了,說不定請了假他們還會感謝她。

  「就這麼決定了。」韓司辰說著,到車上打行動電話。

  石薔薇坐在原處,突然感覺心口的一顆石頭落了地,整個人放空了似地呆望著海洋。

  她好久沒看海了啊!連這次把玫瑰之淚拿回去請母親幫忙保管,明明母親開的民宿往山下望過去就是一片大海,她卻來匆匆去匆匆,連停下來看它一眼也忘記了。

  韓司辰的電話講得有點久,不知道是不是學校不讓他請假的緣故?

  不過他只說要幫她請假,並沒有說他自己也要請吧?她怎麼就認定他會陪她請假了?

  不知為何,這麼想的時侯卻覺得有點難受,她搖搖頭,像要把那來得莫名其妙的落寞給甩開。

  也罷,反正請這一天假,她就在家裡睡大頭覺好了,睡覺最好,腦袋空空:心也空空,睡醒後明天又是一尾活龍……

  韓司辰提著三明治和熱茶走來,他身上的領帶已經不知甩到哪裡去,扣子又解開了半排,整個人立刻從斯文校醫變成頹廢浪子。

  「先吃一點吧!」他說著,在她身旁坐下。

  「我不餓。」

  「現在不吃的話,等到可以吃東西的時候可能已經下午了。」

  「什麼?!」啥意思?薔薇為他的話有些怔住。

  「大概要半個小時才會到。」他仍是自顧自地說。

  「什麼下午才可以吃東西?」沒頭沒尾的,薔薇突然有些嗔怒,「你說清楚啦!」

  韓司辰在他們中間鋪上一條野餐餐巾,雖然是臨時在路邊休息,他卻弄得像是他們本來就打算來海邊野餐似的。他替她把熱茶的杯蓋和三明治的包裝紙撕開,拿到她面前。

  「小公主,你有沒有想去哪裡?」他還是那副欠扁的微笑,故意賣關子。

  薔薇這回沒心思去計較他這麼喊她,只是鼓起腮幫子。

  「愈遠愈好,難不成你要帶我去月球?」不說就不說!她有些賭氣地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可能是因為胃真的空了,也可能是注意力被轉移,失去的食慾又回來了,覺得那三明治特別可口。

  「月球可能有點困難,雖然我老爸和美國太空總署的人還算有點交情,而且說真的,那裡一點也不好玩。」

  薔薇卻對天翻了翻白眼,當他在開玩笑。

  「我幫你請了一個禮拜的假。」他說,一口咬掉半塊三明治。

  捧著熱茶送到嘴邊的薔薇差點被嗆到。

  「一個禮拜?!」她幾乎是用吼的,「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被車子輾過才需要請一個禮拜的假,你做什麼自作主張?」她連學生時代都沒有過請假一個禮拜的紀錄。

  韓司辰忍俊不住地笑了起來,「被車子輾過的話,可就不只才請一個禮拜了。」小公主真是可愛。

  「這不是重點!」薔薇氣呼呼地叫道。

  「你可以提早銷假,多請幾天也不會少塊肉。」他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請假的是我又不是你,你當然這麼說。」別人的假當然多請幾天也不會手軟。

  「錯,是我跟你,請一個禮拜的假。」他又一口氣把茶喝乾,薔薇還為他的話怔仲著,他又問道:「對了,我忘了問你,你會暈機嗎?」  
          
第七章   

  轟隆聲愈來愈近。

  當一架直升機從山的另一頭朝他們飛來,最後在他們頭頂上盤旋,石薔薇還丈二金鋼摸不著頭腦,只是有些傻眼地盯著直升機。

  接著,她想起他剛剛問她的問題--

  會不會暈機?

  直升機放下繩梯,韓司辰抓住繩梯的尾端,對她伸出手。

  「走吧!」

  「去哪?」螺旋槳的聲音太大,薔薇只能用吼的。

  「如你所願,目的地是世界的盡頭。」他在她耳邊喊。

  這傢伙腦袋真不知裝什麼,不過她也不是第一次見識他的瘋狂了,薔薇還是依言爬上繩梯,而韓司辰則跟在她身後,她忽然慶幸自己沒有穿裙子上課的習慣。

  直升機上的人一面收繩梯,他們一面往上爬。

  薔薇從沒有過這樣的經驗,緊張得不敢往下看,手心卻因為興奮而微微冒汗。

  那真的很可怕,但也很刺激。

  即使不低下頭還是能看到底下的大海,她緊張的吞了口口水,無法想像萬一她腳下沒踩好,下場會如何?

  當直升機掉轉方向時,她看到從公路另一頭駛來兩輛黑色驕車,正好停在韓司辰的銀色跑車旁邊,一個穿著黑色制服的男人下車後對著直升機的方向招了招手,才坐進跑車裡。

  彷彿經過了一個世紀,石薔薇才坐上了直升機,她覺得自己像跑了一場馬拉松般疲累。

  跟在她身後的韓司辰仍是一派輕鬆的模樣,好像他剛剛是搭升降梯上來似的。

  他掏出原本就替她準備好的紙巾給她擦汗,石薔薇想開口問些什麼,他卻以食指抵唇,示意她先休息。

  也罷,反正就算開口,螺旋槳的聲音這麼吵,如果不用吃奶的力氣喊根本什麼也聽不到。

  直升機的目的地是機場。

  「我沒帶護照。」

  韓司辰先跳下直升機,伸手扶她下來,接著挽著她的手往一旁跑道上的私人小飛機走去。

  「你的車怎麼辦?」她似乎得讓自己問一些問題,才不會被眼前的狀況給唬得一愣一愣的。

  「有人會替我把車開回去。」他說,「至於護照問題,你不用擔心。」

  石薔薇沒再開口,因為她突然覺得對一個打一通電話就召來一架直升機的傢伙來說,她問的問題可能都像小兒科一樣。

  飛機雖然小,但相當舒適,很適合一個小家庭做一場長途旅行使用。

  薔薇發現她一點也不瞭解他。

  雖然在今天之前,她也不屑去瞭解他,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她對他的無知讓她覺得有點悵然。

  顯然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這種認知讓她心裡落寞的感覺加深了。

  「如果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儘管問。」知道她一定滿腹疑問,待飛機起飛後,他說,「我一定會仔細而詳盡的回答你。」

  他不想讓她覺得自己像笨蛋一樣被搬來搬去,隨時隨地考慮到女士的感受是騎士守則的第一條。

  石薔薇靜靜地看著他許久才問道:「你不會想綁架我吧?」

  韓司辰又被她逗笑,「我的確是想過那麼做,不如你就當作被我綁架一個禮拜,如何?」

  石薔薇也忍不住笑了,「小肉票有問東問西的權利嗎?」

  「當然,如果肉票是個男的,我會把他丟到行李艙去,並且五花大綁,不准他開口囉唆,必要時打昏他就算了:不過肉票是個女士,那麼我會為她準備最好的餐點,竭盡所能為她服務,並且知無不言。」

  「看來你對女孩子很有一套。」她忍不住帶點酸意地調侃。

  「善待女士是我的原則,但我並不會為了討一個我不愛的女孩子歡心,而請假陪她散心,更不會為了想要她遠離不快樂,而考慮和美國太空總署打交道。」他的神情是溫柔而認真的。

  石薔薇雙頰泛紅,心口溢滿說不出的倩愫,卻為他最後一句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好休息,」他執起她的手,在修長的玉指上輕輕一吻,「你想去任何地方我都陪你去。」

  那一刻,她的胸口忍不住覺得好溫暖。

  

  這趟飛行的目的地是……薔薇也不知道,甚至也沒打算問,當韓司辰開口要為她解說的時候,她也阻止了。

  「世界的盡頭是沒有地名的。」她說,神情是孩子氣的天真和浪漫。

  韓司辰為她的話溫柔的笑了笑,忍不住靠近她,在她額上輕輕一吻。薔薇為他的舉動又是一陣心悸。

  飛機降落在私人停機坪上已經是日落時分。

  稍早他們已經在機上用過午餐,下了飛機之後得搭車前往海邊--顯然這是一座島,或是一座位在大陸邊緣的半島--不管是什麼,對薔薇來說那一點都不重要。

  白色洋房背山望海,遺世獨立,彷彿倘徉在夢境之中,椰林、沙灘、礁石、海岸,像是都帶著一點也不屬於現實的藍。

  也許這個地方真是世界的盡頭。

  韓司辰建議她先去梳洗和換件衣服,為她準備的房間在二樓,優雅舒適的米色調會讓人全身放鬆,衣櫥裡已經備有好幾套全新的換洗衣物,都是她平常所習慣穿的款式。

  當她洗過臉,換上乾淨而休閒的衣褲下樓來,韓司辰也已經換上海灘褲和夏威夷衫,並且在沙灘上架起烤肉爐。

  「不介意的話,我們今天晚餐吃烤肉和啤酒。」他連營火都搭好了,雖然不大,但很有在星空下烤肉的氣氛。

  薔薇幫忙把冰箱裡早已準備好的食材清洗乾淨,事實上那些幾乎花不了她多少工夫,韓司辰上午打的那些電話早就命人打理好一切。

  當月光照映在海面上時,他們已經喝掉半打啤酒,吃光大部分的烤肉,有些醉意的她與韓司辰並肩坐在沙灘上,海風徐徐吹來,海面被照得一片銀白,夜空清朗無雲。

  深深地吸了一口海風的鹹味,她慵懶地靠在韓司辰肩上,有些飄飄然,像身在雲端。

  「我是不是在作夢?」薔薇嘻嘻地傻笑起來。

  韓司辰側頭看她,「要不要去睡了?」輕輕地,用像要哄她入眠的音量說道。瞧見她眼底有些疲色,扶著她的腦袋靠在更舒適的位置。

  薔薇搖搖頭,「銀色的海好漂亮,我想多看一會兒。」她憨笑道。

  韓司辰眼底漾起溫柔的笑,任由她靠在他身上。

  「會不會明天醒來,我其實還在家裡?」她突然說。

  「如果你想回家,這個願望不難達成。」他會在公主把眼睛睜開之前,安全地護送她到家。

  薔薇噘起嘴,有些孩子氣地說:「不要。」

  他忍不住寵溺地輕笑著,「那麼明天醒來時,你就不會是在家裡。」撥開她額間的發,印上輕吻如騎士的守護誓約。

  「可是我每次醒來都會失望。」

  她總在夢中拚命逃跑,逃開令她憤怒的一切,睜開眼的一剎那卻發現自己仍然深陷其中,她仍然活在她不滿卻無力改變的環境裡--為什麼受害的她要被處罰革職?

  明明她有能力、有抱負,可是在男人的世界裡容不下她,他們認為她應該是男人收藏在櫃中的美麗擺飾。

  手邊的酒瓶全都一滴不剩,薔薇搶過韓司辰手中的,仰頭咕嚕嚕灌了好幾口,韓司辰搶回酒瓶時已經被她喝掉一半了。

  「小酒鬼,」寵溺地輕捏她的鼻尖,他從來不認為女人就不該碰酒,只是怕她明天宿醉會頭疼。「不准再喝了。」

  他把剩下的酒倒在沙灘上,惹來薔薇一陣抗議之聲,他大手撈過她想阻止的小身子,將她抱在懷裡。

  「我會陪你,」他說,讓她緊貼在他懷裡找個舒服的位置。「如果你醒來後,覺得我們還走得不夠遠,那麼我們就搭著飛機繼續旅行。」

  雖然世界是圓的,總會回到原點,但忘卻了距離與方向,心就永遠會飄向遠方。

  石薔薇眨了眨眼睛,嘴角漾起被寵愛的甜笑,心動的同時,醺醉的腦袋卻有些錯亂。

  她抬起頭,神情迷迷糊糊的,像剛睡醒的小貓,惹得韓司辰既愛又憐,恨不得一口吃掉她。

  「你在追我?」迷糊小貓卻嘟著嘴、鼓著腮幫子這麼問道。

  「是。」韓司辰忍著笑意,「我以為我做的已經很明顯了。」

  石薔薇掙開他的懷抱,改以趴坐在他身側的姿勢,看得出她想要裝出凶悍的模樣,卻因為酒醉而顯得憨憨的。

  那種想一口吃掉獵物的心癢,再次讓韓司辰忍不住呻吟。

  天!酒精的熱度又在體內作用,他真怕自己直接在沙灘上要了她!

  「我才不要給你追!」哼!高傲地抬起下巴,然而這是她最後一句還能讓人聽清楚的話。「男人都是壞蛋、王八蛋、臭雞蛋……」一連串含糊不清的嬌斥,薔薇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向大海,腳步虛浮,像在跳舞。

  韓司辰跟在她身後,緊張得像跟在剛學走路的小娃娃後頭一樣,在薔薇差點一頭栽進海浪裡時,攔腰抱住她。

  「你喝醉了,回去休息吧!」

  「不要,我才沒醉!」石薔薇又開始胡言亂語,指著韓司辰,「你……」奇怪?怎麼人變多了?她皺眉拍掉韓司辰想扶住她的手,又趕蒼蠅似的在空中亂揮。

  怎麼一直打不到?她繼續揮著手。

  好半天,薔薇才恍然大悟地微笑,又指向他,「你不要晃來晃去的,很討厭!」驕傲的小公主命令道。

  「我沒有晃來晃去。」韓司辰又好氣又好笑。

  如果在平時,他很樂意遵從小公主的任何命令。他伸手圈住她的腰,怕她會栽進海裡。

  「放開我!」石薔薇推著他的手臂掙扎著。

  韓司辰想要逮住小醉鬼,卻又怕傷了她。

  石薔薇又抓又踢又打的,韓司辰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每次喝醉酒都像這樣?如果是的話,他以後可得盯著她,嚴禁她碰酒了。

  「乖女孩,乖薔薇,我們回家去了。」輕聲細哄,怕她在掙扎中受傷。

  韓司辰將她緊緊包覆在懷裡,連她張口咬住他肩膀也不為所動,抱起她踏

  著浪花走回屋子。

  「好乖,回去泡個熱水澡,然後上床睡覺。」肩膀都被咬出血痕來了,可是他卻感覺到懷裡的薔薇身體和肌肉僵硬,像小貓咪害怕緊張時的反應,於是心疼地安撫著。

  心情郁窒又藉酒澆愁,往往更容易醉,她一瓶一瓶地猛灌自己不是沒有原因的,他怪自己沒即時發現。

  「不要,你是大壞蛋,」好不容易鬆開小嘴,聲音卻有些哽咽了,「我才沒有醉,我很清醒!你一定是要把我抓去送給壞人,我才不要。」發酒瘋的小野貓瞬間又變成小女孩,抽抽噎噎的,可憐兮兮。

  「別哭。」是什麼樣的心事讓她這樣抑鬱寡歡?

  明明被咬、被抓的是他,可是小刺蝟並不會無故把刺張開,小貓咪也不會無故對人張牙舞爪,她看似凶悍野蠻的反應,潛藏著讓他心疼的柔弱。

  韓司辰捨不得在眼前逼她揭開瘡疤,但猜想和今天碰到的那男人脫不了關係,他只能自己去查出真相,但在這之前,必須先找出能開解薔薇內心郁窒的方法。

  「沒事了,都已經過去了。」他另一手輕拍著她的手臂和身體,將她嬌柔的身子緊緊包覆在懷裡,像要為她把所有恐懼驅逐。「有我在,誰也別想欺負你。」他柔聲保證道。

  小貓咪縮在他懷裡嗚咽著,她從來無意在人前卸下自己堅強的保護色,卻因為酒醉、因為韓司辰的誘哄破了例。

  薔薇呵!用著強悍的外表保護柔弱的心,可是那身荊棘也刺得自己傷痕纍纍,因為不願讓外人看見脆弱,不斷表現出她的瀟灑和堅強,於是週遭的人都認定她凶悍潑辣,不可能讓自己被欺凌。

  男人都想馴服這朵薔薇花,要她乖乖屬於自己,要她收起傷人的刺,甚至不惜想剪光它們。

  只有韓司辰,不顧一切地用手去捧住那朵嬌弱的花蕊,任荊棘刺得他遍體鱗傷,仍然不捨傷她半分。

  「別怕。」手上與肩上的痛楚比起他心裡因她而泛起的疼,根本不算什麼啊!

  石薔薇的眼底瘋狂迷離的混沌逐漸消失,深情的守護與真心的憐惜將她從魔魘的禁錮中掙脫。

  耳邊仍然是韓司辰溫柔的嗓音,一聲聲喊著她的名字--

  「薔薇,aimer,我的小公主,我會保護你……」  
          
第八章   

  清晨,陽光在六點整異常地有活力。

  不速之客大刺刺地出現在這棟海邊洋房,伴隨著的是穿著一個比一個誇張的樂團和舞團,長長的紅毯遠遠地從大道另一頭的加長型凱迪拉克延伸至屋前大門口。

  穿著中世紀騎士鍾甲的前鋒小兵老早就來到洋房大門前吹奏小號,把屋子的主人從睡夢中吵醒,以迎接他家主人的到來。

  韓司辰發誓,他總有一天要讓這個不知道什麼叫低調和適可而止的男人反省自己給他人帶來的困擾!

  「你他媽再吹下去的話,老子把你丟到海裡喂鯊魚!」迥異於對女性的好脾氣,韓司辰以著像要將人扭斷頭般陰狠的表情對著吹小號的插花小弟吼道。

  後者嚇軟了雙腿,跌坐在地上。

  「親愛的小辰,好久不見!」

  光用膝蓋想也知道來者何人。

  韓司辰連掩飾都不想掩飾心中的極大不爽,劈頭就以髒話迎接來人。「叫你那些吵死人的樂隊給我安靜,不然老子讓他們一個個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一面咒罵著難以入耳的髒話,一面擔心薔薇不知會否被吵醒,恨不得將眼前的傢伙大卸八塊。

  上官欽仍然優雅無比地抬起手,指一彈,熱鬧嘈雜如嘉年華會的樂團立刻停止一切演奏。

  身後從屋子裡走出來的石薔薇有些訝異地看著這個她所陌生的韓司辰。

  她還以為這世上絕不可能有任何人事物會讓他情緒失控。

  事實上,石薔薇忽略了她自己就是足以讓他失控的人。

  上官欽沒理會韓司辰的死人臉,兀自看向石薔薇,露出一臉驚為天人的表情,連肢體動作的表達都沒忘記符合他的風格,身後的樂隊立刻奏起了氣勢磅碡的布蘭詩歌……

  「停!」上官欽轉身,讓樂隊停止演奏,接著一手支著額頭,一臉傷神的模樣,「果然還是老芬克斯才能與我心有靈犀,這時侯奏什麼布蘭詩歌?應該演奏公主徹夜未眠啊!」接著又轉過身,歎息道:「唉!老芬克斯住院之後,我終於發現我是多麼依賴他。」

  「你夠了沒?」韓司辰冷著聲音斥道,轉過身走向薔薇,臉色和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轉變,「他們吵醒你了嗎?」他伸手撫向她頰畔,既愛又憐的。

  薔薇粉頰微紅,為他明顯的嬌寵與溫柔。

  「沒關係,反正我一向習慣早起。」

  一聲輕咳打斷兩人膠著的視線,與幾乎與世隔絕的兩人世界。

  「這一定是女神恩賜的奇跡,才會讓我在今天遇到了你。」上官欽優雅地行了個紳士禮。

  像是沒看見一旁韓司辰殺人的眼神一般,他執起石薔薇的手,在手背上印上一吻。

  「我的女士,你真是我所見過……第三美麗的女性,請原諒我這麼形容你的美貌,因為我把第一獻給我的初戀情人,第二獻給我的母親。」

  石薔薇忍不住為他的話和他認真的口吻而輕笑出聲。

  「把你的賊手拿開。」韓司辰臭著臉拍掉上官欽仍然緊抓著石薔薇的手,帶著佔有慾地將佳人摟進懷裡,惡狠狠地警告著上官欽要是敢亂來,就讓他直的走進來,橫的抬出去。

  上官欽直接把吃醋的蠢蛋當空氣,繼續慇勤的自我介紹。

  「請容我向這位美麗的女士介紹自己,敝姓上官,單名一個欽字。」

  上官欽?石薔薇微愕,但笑容沒變。

  「幸會,我姓石,石薔薇。」她落落大方地說道,心裡暗忖似乎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而且她對眼前這個打扮花俏又華麗的男子感覺有些面熟。

  這樣一個性格與長相都讓人難忘的男子,她應該會印象深刻才是……

  遙遠的記憶在腦海中一閃即逝,石薔薇恍然大悟,卻沒多表示什麼。

  世界還真是小啊!她心想。

  「薔薇花的薔薇嗎?你的美麗連薔薇也要自歎弗如!」

  該說物以類聚嗎?他的「油嘴滑舌」跟某人還真有得拚!薔薇忍著笑意,心裡想。

  「你到底來這裡做什麼?」韓司辰捺著性子又問了一次。

  「你昨晚不是打電話要我幫你找心理醫師嗎?」上官欽抬起頭,對自己的「重情重義」感到一陣自傲。

  他對他這個死黨多麼的掏心挖肺,昨天半夜接到電話,今天早上他就立刻搭飛機趕過來了呢!

  這樣的友情真是令天地也為之動容啊!

  雖然以韓司辰對他的瞭解,他是想湊熱鬧的成分比較多。

  石薔薇有些愕然,不知韓司辰找心理醫生做什麼?

  韓司辰態度總算和緩了些,「人呢?」

  上官欽胸膛驕傲地一挺,仍是一臉微笑。

  韓司辰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不要告訴他……

  「容我再一次地向美麗的薔薇小姐介紹自己,站在你眼前的,正是十八歲就被稱為心理學界的奇葩、二十歲讓全世界心理學界權威大歎無能的天王級催眠師--也就是在下我。」右手平放胸前,深深地一鞠躬。

  「我要的是有經驗、有執照的心理醫師,不是你這個大學心理學系念不到一年就被退學的半調子!」韓司辰差點又失控地吼道。

  事關他最在乎的人,又是一向最能讓他抓狂的上官欽,教他怎麼還有辦法跟平日一樣氣定神閒?

  上官欽的確是「讓全世界心理學權威大歎無能的奇葩」,因為每個曾經和他談過的心理醫師都無法解析他那宇宙無敵自戀的性格究竟從何而來?

  「我被退學的原因是因為系主任語重心長的告訴我:『孩子,我已經無法再幫你更多,你需要的是更高明的心理學知識。』」上官欽模仿著當年老教授的口吻,「從那時候起我就明白『天才總是孤獨的』這句話的真意。」

  「我想這些年來你都誤解了你教授的意思。」韓司辰冷著聲音諷刺道。

  「我知道要讓你平凡的腦袋理解我,確實有些困難,」上官欽搖了搖手指,「所以閒話休說,快告訴我需要催眠的人在哪裡?快讓我看看他!」

  「不要開玩笑了!」韓司辰皺眉。

  「誰在開玩笑?我是很認真的告訴你,我的催眠術絕對比那些自稱權威的江湖郎中強上一百倍。」

  「我找心理醫師不是為了催眠。」他沉聲回道。

  「不為催眠,那你找心理醫師做什麼?」上官欽一臉不敢置信,「催眠可是心理治療的至高精髓啊!」當然這句話是他自己加的。

  「是嗎?那你應該先治好你表妹的花癡,老芬克斯也用不著累到住院。」這會兒,從小一起長大的兩人又忍不住鬥起嘴來了。

  「事實上,我表妹就是因為被我催眠過,才會變成花癡……」他一臉罪孽深重的模樣,「想當初她生性自卑、自閉,還發誓一輩子不談戀愛、不結婚,我姑姑擔心女兒嫁不出去,所以求助於我;沒想到我的功力太強了,矯枉過正

  話還沒說完,韓司辰已經牽著石薔薇的手進了屋內。

  「站在屋外太累了,咱們進屋去吧!」看也不看上官欽,彷彿他是不相干的流浪漢。「你肚子餓了嗎?我讓人準備早餐過來。」

  「你朋友是個有趣的人。」石薔薇下結論,「不過如果你找心理醫生是為了我昨天酒醉說的那些話,那你就太小題大作了。」

  「薔薇,你不是需要看病,而是需要一個能讓你放鬆心情、進而把心結打開的人。」他不認為他找心理醫師來有什麼不對。

  好吧!他是有點小題大作,昨夜整晚不敢離開她床畔,怕她又像在沙灘上那樣,夜裡作噩夢卻沒人陪伴。

  他可以陪伴她、守著她,卻沒辦法放著她的悲傷不管,不去心疼她。

  薔薇看著他,她並不是那種對心理治療懷有錯誤認知的人,也知道眼前的男人多麼擔心他。

  可是她多想告訴他,她並不需要什麼心理學專家來讓她把心結打開,因為那個能讓她安心、讓她忘卻煩惱的人就在眼前。

  「我不相信催眠。」最後,她只想到這個借口,不想在外人面前剖析自己的內心。

  「這位小姐,」上官欽一樣也不把韓司辰當回事,話才說著,他已經站到兩人之間,硬是把韓司辰擠開。「那是因為你不瞭解催眠這門學問,事實上在我們的生活中,隨處可見催眠術的應用,廣意的來講,他包括了深層和淺層的暗示。」

  換他牽起了薔薇的手,自顧自地往屋裡走,彷彿他才是屋子的主人一般。

  「例如,當你看到紅色的字,你會直覺想到警告或危險,這是因為過去的經驗累積所產生的瞬間直覺反應。」

  來到客廳,不等韓司辰開口,與薔薇並肩坐在沙發上。

  「廣告促銷和消費行為研究,其實也是催眠的一種。例如情人節,也許你根本沒想要買巧克力慶祝,但不斷地吸收外界的宣傳手段,到最後你可能也買了一盒巧克力回家。所以,催眠並不是一種怪力亂神,而是具有科學根據的心理行為。」

  「上官欽,我不准你對薔薇胡來!」韓司辰警告道。

  薔薇思考著上官欽的話,有點被說服了,而正當她兀自沉吟的當口,那對死黨仍然鬥嘴鬥個沒停。

  最後,她宣佈道:「我願意試試催眠。」

  

  下午,上宮欽給薔薇做完所謂「催眠治療」就立刻搭飛機走人了,匆忙的程度讓韓司辰懷疑上官欽把一切給搞砸,而夾著尾巴落跑。

  在海邊洋房裡,三餐有專人定時從別處前來張羅。

  「上官的表妹就是你說過的,想要玫瑰之淚的那位任性千金小姐?」晚餐的餐桌上,薔薇突然想到似地問。

  韓司辰點點頭,「其實他今天來還告訴我一個好消息,他說他表妹目前有了新歡,是一個在狂歡派對上對她大獻慇勤的小明星,所以現在對玫瑰之淚失去興趣。」

  上官欽的到來,當然還帶來一些線索,就是關於姚敬堂與石薔薇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思考了一個下午,憑著所能得到的「真相」,和昨夜薔薇酒後的那些話,得到的結論是--姚敬堂可能與長官合謀而背叛薔薇。

  石薔薇挑眉,「就算她表妹仍然想要玫瑰之淚,我也不會看在他幫我的份上,而辜負我的老師。」

  聽她這麼說,他忍不住問道:「他的催眠真的有用嗎?」

  「不知道。」她說著,頰上有些泛紅。

  她沒告訴他,其實她臨時改變了催眠治療的方向,因為她發現她真正在意的不是那些不愉快的回憶,而是……

  「他果然是來鬧場的。」韓司辰忍不住低咒一聲。

  「催眠既然是一種暗示,成效應該不會立竿見影,」知道他為自己心急,石薔薇忍不住安慰他,「也許過一陣子可以看到效果也說不定。」

  當天晚上,他們果真見到了催眠的「效果」。

  薔薇來敲他房門的時候,韓司辰正好沐浴完畢。

  在腰部以下圍上浴巾,他打開房門,見到石薔薇和他一樣,顯然也是剛洗完澡,頭髮半濕,穿著浴袍,卻赤著腳站在走廊上。

  「薔薇?」他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石薔薇神情迷濛而慵懶,接著毫不遲疑地動手解開浴袍的腰帶,在韓司辰來得及反應之前,她身上的浴袍就這樣滑落至地面。

  心臟猛烈地一跳,韓司辰呼吸一窒,幾乎傻愣住。

  她浴袍下的身體不著寸褸,性感妖嬈的胴體赤裸裸地呈現在他眼前,白玉般的肌膚透著淡淡的粉紅,豐滿渾圓的酥胸上綻放兩朵櫻花,纖細的蛇腰像是可以盈握,平坦的腹部下方是女性神秘的幽谷……

  困難地嚥了口口水,「薔薇,你……」他出口的聲音變得沙啞,心臟急速地跳動著,下腹更是立刻有了反應。

  邏輯與理智因情慾與心動而堵塞,滿心滿腦只剩一個念頭--

  她好美……

  下一秒,石薔薇踮起腳尖,張開手臂抱住他,主動送上誘人香吻,柔軟的嬌軀抵著他渾身陽剛的線條,甚至磨蹭著那早已昂揚的男性。

  天!他在作夢嗎?

  如果是的話,千萬別在這時候醒來!

  他遲疑了兩秒,才反手抱住懷裡的佳人,低頭回應她的吻。她卻扭動著腰與臀,挑逗般抵著他的堅挺,使他身上唯一的遮掩也落了地。

  韓司辰忍不住呻吟出聲,橫抱起似乎打算直接和他在房門口上演激情動作片的小妖精。

  懷裡的薔薇仍不斷地以吻和頰蹭著他的下巴和耳朵,像只撒嬌的小貓咪,甚至當他才將她放到床上,她便緊緊地纏住了他,柔軟的胸部磨著他的胸肌,雙腿像個大膽的豪放女橫跨他左右,頑皮的丁香小舌舔著他的耳朵……

  要在這樣的誘惑下保持清醒,實在不容易,可是韓司辰心裡仍然隱隱覺得不對勁。

  他逼自己和身下黏人的小妖精分開一段距離,她卻一臉無辜地看著他,躺在床上,雙腿曲起,並張開至令男人理智盡失的角度。

  「薔薇,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幾乎是咬緊牙才能冷靜下來,腿間的灼熱教他疼痛、難受。

  「司辰……」她嚶嚀著,簡直像是嬌喘般魅惑著他的神經。

  不對勁!薔薇還沒這麼喊過他,她到現在,或者說到今天回房之前,都還堅持只喊他「韓校醫」或「韓司辰」。

  到底發生什麼事?下腹清楚的慾望與煎熬,讓他知道這並不是在作夢,不敢傷到心愛的女人,一邊卻又得想辦法阻止她玩火的舉動。

  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只有「催眠」。

  薔薇撐起身體,小手大膽地探向他的胯下,韓司辰輕抽一口氣,抓住她雙手固定在上方。

  「嗯……」彷彿抗議又彷彿誘惑,石薔薇擰起秀眉,一陣呻吟。

  「乖,別亂動。」韓司辰只得哄道,濁重的氣息吐在她耳邊。

  此舉惹得佳人一陣嬌笑,扭動著身體,雪蜂上的乳尖貼著他的胸口,一陣輕顫。

  該死的上官欽!

  韓司辰忍住幾乎出口的呻吟,一邊壓制著身下小人兒的挑逗動作,一邊伸長手臂拿起床頭上的行動電話,很快地撥了上官欽的號碼。

  電話響了許久仍無人接聽。

  一隻手恢復自由的石薔薇小手撫向韓司辰剛毅的臉龐,向下滑至喉結、鎖骨,停在那厚實的胸膛上片刻,忍不住淘氣地輕彈他的乳尖。

  韓司辰伸手阻擋,卻讓她兩隻手都被釋放,小妖精又起身纏上他。

  「該死的上官欽!快接電話!」又氣又急地對著話筒低吼,一邊忍不住尋思也許該把小薔薇抱到浴室去,冷水當頭衝下,不知能不能讓她清醒過來?

  「司辰!」像貓兒一樣縮進他懷裡,小嘴舔吻著他結實的肌肉。

  幾乎要把手機捏碎的當口,上官少爺總算接了電話。

  「呵呵,你不用特地打電話來向我道謝嘛!不過算算時間,離我預計的還要早很多耶!原來你那麼快就……」上宮欽曖昧地「嘖」了兩聲。

  「果然是你這混……」「帳」字尚未出口,狠狠地抽了一口氣。

  小人兒舌尖滑過他腹部,小手又不安分地探向他的兩腿間,一對豐滿的玉乳抵在他大腿處。

  他應該推開她,綁起她,或打醒她都好,可是偏偏舍下得……

  韓司辰再次抓住她的手,這回他的大掌緊緊抓住了她兩隻藕臂,她只得半躺在他身上,不滿地發出嬌吟,並扭動著身體。

  「你的聲音怎麼怪怪的?身體太虛喔?」上官欽又欠扁地調侃道。

  「我問你,怎麼解開她的暗示?她現在根本不是清醒著吧?」

  他不能趁人之危,尤其薔薇曾經被男友背叛,又差點遭到長官性騷擾,他不想傷害她!

  如果他真的在這時候要了她,只會讓她心裡再蒙上一層陰影,對愛情再也不會懷有信任與憧憬。

  「解開?激情過後就自動解開啦!你不會沒辦法滿足她吧?」嘖嘖!想不到他那副猛男的體魄是中看不中用。

  「上官欽!你胡來也要有個限度,我讓你替她催眠治療,是要解開她的心結和除去她心裡的陰影,你卻--」

  「我有解開她的心結啊!」上官欽冤枉地喊,「她的心結不就是沒辦法跟你做愛做的事嗎?」呃,好唄!正確來說,薔薇小姐跟他說的心結是「想要大膽地向韓司辰表明愛意」……

  不過他覺得這……這也算是示愛哏!而且比什麼告白還直截了當啊!

  直接送入洞房,明天就步入禮堂,他連禮金都準備好了說!

  韓司辰啞口無言了,不知道是薔薇真的這麼跟他說,或是上官欽結構異常的腦袋把話聽錯?

  最後,他選擇相信是後者。

  「你最好告訴我除了……除了要了她之外的另一個方法,否則我明天就殺到你家去,鬧得你雞犬不寧!」

  懷裡的小人兒因為他粗魯地鉗制而開始嚶嚶啜泣,雙乳貼著他的男性起伏著。他暗罵自己被激情沖昏了腦袋,拉過一旁的絲被將薔薇緊緊包住。

  早該這麼做的……或許他潛意識裡男性的本能愛死了她這麼逗他,可是再讓她玩下去,苦的也是他自己。

  「唉,還好我替你想到了這點,你應該感謝我!解開催眠的暗號就是--薔薇寶貝!」

  「這什麼暗號?」雖然他經常都在心底那麼喊她。

  「我當然事先替你們想好啦!你們乾柴烈火時,你一定會這麼喊她,飯炒到一半當然不會停下來,於是她也算是清醒的成為你的人……」他真是愈來愈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了,呵呵!

  「上官欽!你最好先去替你自己訂一口棺材,把遺書寫好!」對著手機吼道,按下結束通話鈕,狠狠地將它丟到角落去。

  石薔薇試著掙開身上的絲被,繼續往韓司辰身上蹭。

  這到底是美夢還是煎熬呢?韓司辰不禁想,大口地深呼吸著,雙手緊緊捉住懷裡的佳人。

  「天,如果你是清醒的,該有多好?」他喃喃地說道,「我真是愛死你這模樣……」真想一口吞掉。

  石薔薇又露出無辜的表情憨笑著,小手去觸碰他下巴的胡碴。

  不理會她的抗議,替她把身體包得密不透風,閉緊雙眼,再次深呼吸,接著壯士斷腕般地睜開眼。

  「薔薇寶貝……」他在她耳邊輕喊,雖然是為了解除催眠,仍然像打心底將她當成獨一無二的寶貝,愛憐地吻著她的眉心。「Je  T'aime……」我愛你。  
          
第九章   

  石薔薇盯著天花板。

  她感覺自己像是正在作一場夢,卻被人吵醒,有幾秒鐘的恍惚。

  韓司辰察覺到懷裡的她身體輕輕一顫,猜想暗示解開,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卻不知該怎麼收拾善後?

  這下可好了,他那已經又脹又熱的慾望還沒消褪,眼前全身赤裸的人變成了他!

  「我可以解釋。」不敢看向她,不知此刻的她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她可知道為了不傷害她,他卻讓自己落到這樣進退唯谷的地步?

  看清眼前讓人臉紅的情景,石薔薇捂著臉,直想找地洞鑽進去。

  「薔薇?」

  「不要!」她又羞又窘地尖叫著推開他,抓緊絲被奪門而出。

  韓司辰沒有追上去,也無法追上,他把臉埋在手掌間,努力平息高張的慾火,恨不得衝到上官欽家裡扭斷他的脖子。

  他擔心自己害得薔薇恐懼加深,卻不知石薔薇衝回房裡,羞得把全身包在被於裡呻吟著。

  像小蕩婦般挑逗韓司辰的記億一幕一幕,每一個碰觸與動作、每一次肌膚與感官的戰慄仍舊鮮明,她甚至記得他的火熱在她掌間……

  羞死了!羞死了啦!薔薇整個人埋在被子裡,真想就這麼悶死自己算了。

  她發誓再也不要出去見人了。

  在薔薇差點真的把自己悶死時,韓司辰才來敲她的房門。

  「薔薇。」他的聲音裡有著擔心和惶恐,甚至還包含了一絲不安。

  他真希望她願意聽他解釋。

  薔薇想假裝睡著,不去應門,可是他的聲音仍然是那般地擔心她,她想起她那麼挑逗著他的時候,他咬緊牙關地忍耐,全是為了她啊!

  她應該明白對男人而言,要在那種情況下當個君子有多麼困難,他明明不是沒有反應,甚至還被她挑逗得快要瘋狂……

  他卻為了她,咬緊牙忍耐著啊!

  躲起來不是辦法,她對自己說道。

  從床上爬起來時才發現自己還一絲不掛的,薔薇手忙腳亂地衝到衣櫃前一陣翻找。

  「等我一下。」她對著門外喊。

  這一刻又害怕韓司辰太快轉身離開,那麼到了明天,她是否還有勇氣面對他就不得而知了。

  不敢穿得太露,但包得太緊又怕他覺得她有心防備他,磨蹭了半晌,才準備好打開房門。

  韓司辰不安地在門外踱著步,見到她的一剎那,神情有些無措。

  「薔薇--」

  「我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她低下頭,打斷了他的話,臉上的紅幾乎燒得她暈眩。「我們都當作沒發生過好嗎?」

  鼓起勇氣地抬起頭,可是他的身影一映入眼底,又讓她心臟狂烈悸動。

  韓司辰沒想過她會記得,有些怔住,看見她紅著臉羞得無地自容的模樣,心裡頭又升起強烈的不捨與憐惜。

  他不由自主地走向她,將她抱滿懷。

  「我一點也不想忘掉今晚的事,」他輕柔而沙啞的聲音響在她的頭頂上,「就像你清醒前,我所說的--我真希望你當時是清醒的。」

  薔薇的臉貼在他胸膛上,分不清耳邊聽到的心跳是她的或他的?

  「讓我追求你,讓我們談一場戀愛,可以的話,我想和你談一輩子的戀愛,做你一輩子的守護騎士,有一天我可以知道你是毫無顧忌地把自己交給我,成為我生命中無法割捨的一部分。」

  他捧起她的臉,在他的頰上也有著隱隱約約的暗紅。

  「我可以這麼期待嗎?薔薇。」

  她覺得自己像一塊燒紅的鐵,從頭紅到腳趾,不勝嬌羞地點了點頭,接著任他激動地再次抱緊她。

  可是啊!她忍不住在心裡甜蜜而哀怨地想,要她主動地表示她願意與他有親密的關係,除非她像剛剛那樣被催眠。

  否則……會很困難吧?

  

  托韓司辰的自作主張替她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在海邊別墅的幾天來,石薔薇心情平復得很快。

  她從來沒對任何人哭訴過對姚敬堂的不滿,認為自己對那個爛男人只有厭惡而沒有委屈,她對任何事情的強勢態度也一向不允許自己成為被欺負的小可憐。

  可是畢竟是曾經交往過的情人,心裡不可能沒有著疙瘩,為了不讓身邊的人擔心,她打落牙齒和血吞,悶久了還是悶出病來:那日再見到姚敬堂,她忍

  不住反胃的反應,就是尚未走出陰霾的證明。

  然而韓司辰的深情守護卻安撫了她,雖然對那天酒醉後的記憶有些模糊,不過總算把怨氣說出口,心裡舒坦許多。

  再加上上官欽也的確沒有愧對當年好歹教他一年的心理學教授,催眠治療前也跟他談了許久,她已經釋懷很多。

  她幹嘛為了個沒用的爛男人把自己搞得愁雲慘霧的?一想起來就覺得自己又蠢又沒用,石之薔薇不應該浪得虛名。

  既然有了一個禮拜的假,這禮拜又遇到期末考,導師們應該都不樂見她銷假回去上課,不如就回去看看老爸、老媽吧!薔薇想。

  「雖然想回去,不過又不想跟他們解釋我為什麼請假的原因。」靠在陽台上,石薔薇忍不住歎氣道。

  她身邊的人僅知她被革職的原因很單純,薔薇沒把姚敬堂這個身為她前男友,卻騙她到長官家的事說出,他們也以為他們是因為性格不合而分手。

  「這樣瞞著會很辛苦。」韓司辰忍不住說道,心疼她那樣的驕傲只是把自己逼得更緊。

  「說出來也不見得就不辛苦,我可不想連回到自己家裡,都還要面對同情和小心翼翼。」她的驕傲也不允許自己被同情。

  韓司辰大掌覆上她的,與她並肩站在陽台邊。

  「那麼,我也該檢討一下自己的反應了。」他說。

  薔薇微怔,明白他的意思之後,忍不住衝口而出,「你不一樣。」話落,卻有些怔住。

  「是嗎?哪裡不一樣?」他被挑起好奇心了,心裡有些雀躍,原來自己在小公主心裡是特別的。

  薔薇臉上有些紅,支吾著,「就……就是不一樣嘛!」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

  也許是因為……他曾說過要帶她到世界的盡頭。

  他曾說過,如果當她睜開眼,卻發覺他們還離悲傷太近,那麼就一起搭飛機再飛向遠方……

  韓司辰微笑著,忍不住把她擁入懷中。

  「知道嗎?」他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輕聲喃道,「對我而言,你也是獨一無二的,沒有人可以取代。」

  薔薇臉頰貼著他的胸膛,連耳根子也紅了。

  「真的是這樣嗎?大情聖。」

  有他這樣的男朋友,女孩們大概都會傷腦筋吧?因為他的騎士守則告訴他,要對女士慇勤且溫柔。

  韓司辰又是一陣輕笑。

  「很高興我討你歡心的舉動,讓你覺得我是個情聖,那代表我應該或多或少成功地讓你感到開心。」

  「你身邊的女孩子難道不曾因此誤解你對她有意思?」她說,忽然發現自己正在吃醋,她希望這樣的小心眼不會被他發現。

  「是有過幾次誤解,但親愛的,」他扳過她的身體,讓她面向他的同時,在她櫻唇上親了親,「我不想怪罪大男人主義的思想和觀念,可是事實上,為女士服務是身為一個男士的光榮,我把座位讓給女性、替她開門、奉行女士優先的原則……

  「當然,我還是懂得盡可能不要做出讓人誤會的舉動--例如,我絕不會隨便牽一個女孩子的手,更不會隨便邀她到我家來。如果這樣都還是讓一個我不喜歡的女孩子傷心,那麼我想應該不是誤會造成的。」

  是沒錯……

  石薔薇囁嚅著,覺得自己會提出這樣的問題是多麼小家子氣。

  「對不起。」她小聲地說。

  「幹嘛說對不起?」他捧起她的臉,又是親了親,好像她的小嘴是蜜糖一般,百嘗不膩。

  「我小心眼又小家子氣。」嘴巴微嘟,像小女孩撒嬌,如此嬌憨與柔情,也只為他一人展現。

  「是有點小家子氣。」他故意取笑道,果然見她嘴角下垂,忍不住覺得好笑,「可是如果你真的小心眼,就不會說出來了。」

  「但你還是承認了,你覺得我小家子氣。」嘴巴又嘟嘟的,連臉頰也鼓了起來。

  「你不只小家子氣,有時又衝動、潑辣、情緒化,事實上你不是小心眼,而是沒心眼--」

  「幹嘛一直挑我的缺點?」薔薇氣呼呼地推著他。

  「而且很容易被激怒。」韓司辰幾乎是忍著笑地說道,「但這些都是你,都是我最心愛的小薔薇。」

  哼!就說他是大情聖,有辦法踩了老虎尾巴後又對著人灌迷湯,但石薔薇還是掩飾不住眼底的笑意。

  「現在,大情聖有個建議,不知小公主肯不肯賞臉聽聽看?」韓司辰見她終於開心了,心情也愉快起來。

  「但說無妨。」石薔薇抬起下巴,果然驕傲得像個小公主,讓韓司辰又想逗她。

  不過正經事得先解決才行,於是他說道:「關於你請假回家的說辭……」

  說到這裡卻頓了頓,笑得有些神秘,也有些得意,讓石薔薇的好奇心都被挑起來了。

  「因為有個大情聖向你求婚,於是你決定把大情聖,同時也是你現在的男朋友,也就是在下我,帶回家讓長輩看看。你覺得這個理由如何?」

  

  回國後,他們休息了一夜,在隔天早上出發,兩點多時,車子駛進了向陽山莊。

  「這是你出生長大的地方?」韓司辰忍不住為這個面海的山中小鎮著迷。

  明媚的自然景色與雅致的街景相融合,豪華的建築和藝文氣息濃厚的大廣場,簡直像是山中的世外桃源。

  「不是,」但石薔薇對這裡仍然有著家的感情,「我們一家人大概十年前才搬到這裡。」

  然而,雖然只住在一起十年,但山莊裡就像是個純樸的大家庭一樣,當她打了通電話說要回來時,已經能夠聽到電話那頭,正好到椿館來串門子的婆婆媽媽們高興開朗的聲音,嚷著說要回家燉補品等她回來吃。

  「歡迎來到向陽山莊,」她笑著對他說道,「對這裡的一切請不要覺得太奇怪,尤其是那些熱情的長輩。」

  她忽然開始期待鄰居婆婆媽媽們圍著韓司辰,好奇地東拉西扯、探聽八卦的畫面,一定會很有趣。

 

  那個畫面比薔薇所預想的還有趣得多了。

  「哇!少年耶,漢草真贊喔!」米店阿伯一手拍著韓司辰只穿著背心的胸膛,「有沒有興趣來米店打工?你看起來應該很耐操。」

  「怎麼練的?會不會像電視上的猛男那樣,肌肉還會跳舞?」吳媽只在電視上看過猛男,當下可是好奇得很。

  「晚上到PUB來啦!我們最近跳鋼管的辣妹不做了,你來我們店裡,我高薪請你跳鋼管,還是跳脫衣的也行,前陣子很流行耶,怎麼樣?」

  「噗……」薔薇喝到一半的茶噴了出來。

  韓司辰只能哀怨地看她一眼。

  「你們也幫幫忙,不要把我們家的客人嚇跑。」薔薇的母親,也就是椿館民宿的老闆娘出來解圍。

  「難得薔薇回來,還帶了客人嘛!」諸位叔伯大嬸仍不死心。

  有「八卦廣播電台」之稱的海產店老闆娘立刻問道:「薔薇啊!這位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啊?」

  問是這麼問,不過大家都心知肚明,答案十之八九應該是肯定的。

  原本嘈雜的大廳這會兒倒靜了下來,大家伸長了耳朵,想聽八卦女主角親口證實。

  石薔薇臉頰微紅,被大夥兒的視線瞧得渾身不自在,只有很快地點點頭。

  下一秒,大廳又是一片鬧烘烘。

  「哇!張家那大兒子不就沒指望了?」不知哪個大嘴巴這麼說道。

  「拜託,老張那兒子怎麼跟人家比啦!」

  眼看這等陣仗是要沒完沒了了,一個綁著馬尾、臉蛋圓滾滾的女孩跑了進來。

  「陳伯伯,你店裡有客人要買米喔!」女孩清亮的嗓音即便是在這熱鬧滾滾的大廳也顯得格外清楚。

  「啊!我馬上回去。」米店陳伯快步胞走。

  像骨牌效應一般,大夥兒也都想起還有店要顧,紛紛作鳥獸散。

  臨走前還有些人不死心地遊說韓司辰,「你如果考慮要去PUB跳鋼管,我們都會去捧場啦!薔薇的男朋友就是自己人啊!自己人當然一定會去捧場的!到時候你就變成紅牌,贊喔!」

  石薔薇已經趴在桌上笑彎了腰。

  
  晚餐時,石薔薇向爸媽和表妹介紹韓司辰,稍晚他則被安排至客房休息,薔薇從他房間離開後,便來敲林夙櫻的房門。

  椿館的老闆娘雖然是薔薇的母親,但林夙櫻才是椿館和民宿真正的屋主,算是只提供房屋入股民宿。

  因為她幾乎也是阿椿姊看著長大的,在十年前夙櫻的祖父過世後,她便一直和石家人住在一起。

  當然,她同時也是薔薇從小到大最要好的好姊妹和死黨。

  林夙櫻打開窗戶,讓晚風灌進房裡。

  「你不會真的只是要介紹你男朋友才回來的吧?」

  大伙聽說薔薇要回來,高興過了頭,她自己說是為了介紹男朋友才回來,夙櫻卻怎麼想都覺得不像薔薇會做的事,何況長假也即將來臨,要介紹等到那時也不遲,犯不著特地請假。

  「還真什麼事都瞞不過你。」薔薇苦笑,才把碰到姚敬堂,她請了一個禮拜假期的始末說出來。

  「那個王八蛋!」林夙櫻忍不住低咒,「當初沒給他點教訓,真是太便宜他了!」

  因為不想承受多餘的同情與關愛,她一直都把前男友下藥的真相隱瞞。

  反正她早對那個男人心灰意冷了,不想身邊的朋友或長輩因此覺得她受了委屈,只有她這個好姊妹怎麼也瞞不過,只好據實以告。

  當初林夙櫻主張給姚敬堂一點苦頭,薔薇卻只想從此和他畫清界限,因而作罷。

  石薇微笑了笑,「司辰有找人幫我教訓他了,」

  雖然韓司辰因為不想她又心情低落而沒告訴她,但她知道他在海邊那幾天,除了陪伴她,就是想辦法替她出氣。

  「那個人還當了我的心靈導師,你猜猜是誰?」這才是她今晚來找林夙櫻的目的。

  「美國總統?」林夙櫻只覺得她這問題問得奇怪,故意開玩笑地說。

  薔薇忍俊不住地嗤笑著,「別鬧了。」

  「誰教你問這奇怪的問題。」

  石薔薇支著臉頰,像是想到些什麼有趣的事,卻按捺著笑意,「你記不記得高中時有一年,我們的運動會和衛中合辦?」

  那是第一回,也是最後一回,因為兩校學生被激起愛校情操。那一屆運動大會真是精采絕倫,每個人都卯足百分之兩百的氣力,搞到後遺症連連,不是學生不唸書,光想著怎麼贏過死對頭衛中,就是兩校學生見面分外眼紅,最後當然得取消再次合辦運動大會的計劃。

  「記得。」那本來是她這個學生會長的提案,那次運動會,她還因為自己學校贏了衛中好幾面獎牌而走路有風,不過……

  石薔薇再也忍不住笑意,嘴巴咧開個大大的笑,聲音也有些顫抖,「那你記不記得,那次運動會結束之後,當著兩校師生的面,送你十大卡車玫瑰花,還有直升機在操場灑花辦示愛的那個傢伙?」

  怎麼可能不記得!

  林夙櫻臉色鐵青,想到那件事就讓她的頭隱隱犯疼。

  對她而言,那次運動會原本是個光榮的勝利,不料卻冒出了那場插曲,使得日後她在學校都得面對一些揶揄的眼光。

  「你是說衛中那個腦袋不知裝什麼的學生會長?」可以的話,她一點也不想提起那個名字,那是她高中三年唯一的恥辱。

  石薔薇笑著點點頭,「這次幫我的人,就是他。」

  所以說,這個世界真的很小啊!  
          
第十章  

  韓司辰沒想過他也會當起苦力,可是顯然山莊裡所有人都認為他根本就生得一副耐操、耐用的好體格,不「物盡其用」就太浪費了。

  加上他對所有人的態度可說是可圈可點、彬彬有禮、熱誠和善,在得知廣場上的整修工程正好需要人手時,他想自己閒著也是閒著,便決定幫忙。

  他並不討厭各種勞動--這或許就是他不想當醫生的原因。比起靜態的工作,他寧可從事動態的,甚至是出賣體力也無所謂。這些年他的主業就是從事極限運動,或跟著地理頻道的節目製作小組上山下海找刺激。

  所以,在得知他決定留在華中擔任校醫時,韓家所有長輩簡直感動到痛哭流涕了!

  韓家是古老的醫學世家,韓司辰的叛逆始終就教長輩頭疼,當年他任性妄為地宣佈念完醫學院就要投奔自由,韓家老太爺還氣到中風,現在他願意當醫生,就算只是個小小的校醫,也夠教他們謝天謝地了!

  韓家長輩們於是在還沒見面時就認定,這全是薔薇的功勞。

  話說回來,韓司辰做這些勞力第二個原因是為了薔薇,因為這裡是薔薇的家,而這些人是薔薇的長輩,所以事實上,他被勞役得還挺高興的。

  夏天快要到了,廣場是整個山莊的門面,在旅遊旺季來臨前大加整修是有必要的,因為不算太大的工程,願意幫忙的人手也足夠,山莊全體於是決定自己完成維修工作。

  廣場東邊是往山下的道路,可以遙望遠方的碧海藍天,天氣晴朗時,山底下的臨海小鎮就像森羅棋布的模型積木一樣,看得一清二楚;起霧時,雲海則與天色同樣淒清蒙攏。

  廣場中央有一座大型噴水池,周圍則有休息用的長椅。

  據說,當初還沒興建廣場時,迷信風水的婆婆媽媽還提議噴水池要有一隻面朝大海的鯉魚或大蝦蟆,但是最後在林夙櫻的堅持下,還是設計成光屁股的小天使,也幸好是這樣,要不然西式廣場上出現中式噴水池,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南、西、北三面則是山莊裡巴洛克式建築的咖啡店、唱片行、書店、畫廊等等十餘戶店家,店面前除了美麗的大陽傘和圓桌椅,還有連綿的綠蔭與花團錦簇,閒來無事坐在廣場上不只能欣賞海景,還有音樂和咖啡香瀰漫,說不出的優閒愜意。

  中午時,薔薇替韓司辰送來便當。

  椿館主廚,同時也是廣場上那家咖啡店老闆的楊昀騏帶著老婆回楊家大宅待產去了,因為住在山莊裡免不了要爬上爬下,平日天塌下來也一副無關緊要樣的男人就為了這樣,緊張兮兮地把老婆送回祖宅去,連店也放給別人顧,自己當起二十四小時的超級保鏢兼保母,讓熟悉他的人全都笑彎了腰。

  所以,椿館裡的大伙已經吃了好幾個月的便當,因為沒人敢嘗試薔薇她娘的手藝。

  中午時,韓司辰回椿館用餐當然沒問題,不過拿著便當坐在充滿文藝氣息的大廣場上野餐,反而更讓韓司辰感興趣,而且還有薔薇的陪伴,就算吃麵包配白開水,對他而言也像山珍海味。

  兩人坐在咖啡店前的大陽傘下,中午放飯時間,廣場上到處都是人,比平時熱鬧許多。

  薔薇擰著眉,把便當裡的叉燒和韭菜、花椰菜全夾到韓司辰便當裡,在他的默許下還「禮尚往來」地夾走幾塊他的炸豬排。

  「好歹吃一棵花椰菜,」韓司辰夾起一棵綠色花椰菜到她嘴邊,「挑食對身體不好。」

  石薔薇身體向後退,看怪物似地盯著筷子上的花椰菜。

  「我才不吃蟲多的菜。」噁心死了!那根本不是在吃菜,而是在吃蟲!

  「蟲多代表它農藥用得少,」韓司辰還是不死心,「乖,嘴巴張開。」

  石薔薇嘴角往下垂,原想高傲地別過頭去,他也拿她沒辦法,可是不知怎麼的愈來愈禁不起他的誘哄,只得扮著苦瓜臉地張口,吃下那棵花椰菜。

  「好乖,再給你一片豬排。」夾起便當裡僅剩的炸豬排放到她便當裡。

  他豈會不知道這小公主每次都故意留下最大的那一塊,表現出她其實不是那麼愛吃豬排,眼睛卻老是往他便當裡瞄,有時候還會若無其事地提醒他豬排快冷掉了……真是教他忍笑忍到快得內傷。

  薔薇的苦瓜臉被心花怒放取而代之,雖然小公主總是很小心翼翼地不要表現得太明顯,但小女孩般開心的樣子騙不了人,韓司辰嘴角和眼底又浮現明顯的笑意。

  鄰近的泡芙專賣店外擺了台電視,正好坐在店門口大陽傘下的顧客忍不住聊起正在播的午間新聞內容。

  「我就說這一個一定是冒牌貨,大盜藍影耶!怎麼可能那麼遜咖!」

  日前的新聞頭條就是藍影盯上了某富商,可是這回破綻百出,果然警方一逮到人,接著就證實犯人只是個欠了一屁股債、冒用藍影的名號到處行竊的蹩腳小偷罷了!

  電視新聞裡犯人戴著安全帽,讓警方一路護送走進媒體包圍的派出所,這個畫面讓山莊裡很多正好也在吃中飯的人們開始閒嗑牙起來,討論的對象無非是那個曾經是遙遠的江湖傳說,如今卻因為冒牌事件而廣為大眾所知的大盜藍影。

  「是嗎?那前幾天和我打賭說我們的警方一定能讓國際刮目相看、逮到藍影的是誰啊?」另一個人吐槽道。

  「我哪有那麼說?」

  不服氣的反駁聲才落下,另一頭泡芙店的小妹忍不住開始天馬行空的幻想著,「藍影真的好像古時候的俠盜喔!來無影去無蹤,帥呆了。」

  「對啊!超厲害的,聽說國際刑警曾經動用幾百名警力,結果還是眼睜睜地看著他跑掉了,簡直比007還神!」

  薔薇聽著他們的對白,大概也猜到冒牌藍影的案子破了。

  以前不曾特別注意,但自從知道韓司辰就是藍影后,她才發現打著藍影名號的冒牌貨真不少。不只小偷喜歡用他的名字,連一些想出名的人也到處宣稱自己被藍影盯上了。

  像前陣子某位富太太最好笑,一邊向媒體展示她家浴室裡所有純金打造的臉盆和馬桶,連水籠頭都鑲上寶石,一邊對記者說藍影已經盯上她……

  最好藍影會大費周章地去偷人家的馬桶啦!

  薔薇身旁似乎早就見怪不怪的正牌藍影仍然低頭扒著飯,對一切與自己有關的談論置若未聞。

  當他穿著一身燕尾服在五星級飯店用餐時,他會優雅得像個王子;穿著海盜裝當然不忘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這會兒則十成十像個藍領階級,豪邁地對著便當橫掃千軍。

  電視上冒牌藍影的新聞鬧得沸沸揚揚,電視機前茶餘飯後八卦聊得火熱的大伙甚至眉飛色舞地搬弄自己從某處聽來的藍影傳說,可大概沒人想到,原來名震黑白兩道的大盜藍影,此刻正穿著工人汗衫,坐在廣場上吃便當。石薔薇忍不住覺得好笑地這麼想著。

  「怎麼了?」察覺了她的視線,韓司辰抬起頭。

  薔薇紅著臉,若無其事地掩飾自己看他看得出神的窘態。

  「沒事。」她說,繼續吃她的便當。

  韓司辰卻突然湊向她,在她心跳漏掉半拍、來不及做出反應時,輕輕拈去她頰邊的飯粒。

  「沾到了。」他說,把指尖飯粒吃進嘴裡,然後打開盛湯的保溫瓶替她和自己各倒了一碗湯。「還有點燙。」他喝了一口,「你放著等等再喝,不然會燙到。」

  「喔。」薔薇點點頭,習慣了每次餐間,他都替她把一切打點得好好的。

  他的一切舉動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他和她之間除了那些浪漫而瘋狂的愛語之外,也開始有了默契,平凡得好像……

  好像一對小夫妻。

  接著幾天下來,山莊裡幾乎沒有一個人對韓司辰不誇讚的。

  叔伯大嬸們崇尚天然派,什麼視覺系、頹廢系帥哥都不入他們的眼,最好是像韓司辰這種,一看就耐操又好用的,體格好、有禮貌、肯吃苦、沒架子,光是這幾點,韓司辰在向陽山莊立刻就被誇到天上去。

  薔薇其實有點佩服他。

  不只是在向陽山莊,像是在學校,甚至是在他們目前一起住的那棟公寓,韓司辰也總能立刻成為大家的寵兒,讓眾人對他讚不絕口,她的老師也明知韓司辰就是藍影,還是對他相當信任呢!

  是他天生就有那種魅力吧?

  接著,石薔薇又想起唯一在一開始不識貨的,好像就只有她了。

 

  廣場的工作在入夜時告一段落,韓司辰一身是汗地回到樁館隔壁的別墅。

  雖然每天都會見面,薔薇在見到他回來時,還是忍不住有些臉紅,像是小妻子見到丈夫終於回家似的,心裡有些雀躍。

  「先別過來。」阻止石薔薇想靠近他的舉動,韓司辰笑了笑,「我身上很髒,你讓我先上去洗個澡。」一身汗臭的,就算他平常再有自信也會覺得不好意思。

  石薔薇臉紅地微嗔道:「我又沒打算靠近你,臭美!」哼!

  韓司辰愈來愈瞭解他的刺蝟小公主容易害羞卻又故作高傲的個性,那樣的彆扭、那樣的可愛,總讓他忍不住又想狠狠地親吻她。

  「你害羞的樣子真的好可愛。」

  「我哪有害羞?」石薔薇佯裝憤怒,臉上的緋紅卻愈來愈明顯,雙手擦腰,臉頰微鼓,而韓司辰則邊笑著邊轉身上樓洗澡去。

  半晌,阿椿姊抱著一堆剛收好、折疊好的衣服下樓來。

  「薔薇,這些是司辰的衣服,你等等拿上去給他。」石家夫婦已經直接喊韓司辰的名字了。

  第一天韓司辰向他們提起想和薔薇過一輩子時,兩夫婦還和遠在法國的未來親家通過電話;想不到語言其實不太通的兩家長輩竟然相談甚歡,想當然爾,他們對這個未來的準女婿可是滿意得不得了,還覺得自己女兒太凶悍了。

  「你幹嘛不直接拿給他?」想到他剛剛取笑她的模樣,她才不要幫他送衣服呢!哼!

  「叫你拿去還頂嘴,女孩子家這麼懶散,你也多學學你表妹,看看曉葵多乖巧、多勤奮!講真的,她要嫁給江家那小鬼我還真是很捨不得,至於你喲,你未來公婆說要入境隨俗送聘金,我說不用啦,人家肯要你就算不錯了。」

  「送衣服就送衣服……」她只應了一句話,老媽就念了十幾句,還扯到嫁人咧!

  雖然早知道老媽偏心表妹,將來連民宿也打算留給曉葵,不過倒不知兩個老人家真的偏心成這樣。

  曉葵上禮拜才和男友訂婚,兩老就在那裡像割肉一樣捨不得,而她和韓司辰八字都還沒一撇,他們就急著把她掃地出門。

  乖乖把衣服送上六樓,自從椿館的主廚搬出這裡後,曉葵他男朋友住過一陣子,後來又空了下來。

  本來林夙櫻打算從五樓搬到六樓來,可是五樓住習慣了,也就乾脆當成客房空著,韓司辰這次來便是住在六樓。

  樓梯和電梯被隔開,每一層樓都像一個獨立的公寓單位,石薔薇敲了敲六樓的門,沒反應,試著轉動門把,門一下子就開了。

  高級住宅的格局當然闊綽又豪華,而前前一任住在這裡的楊昀騏留下不少高級傢俱,這間客房和五星級飯店裡的頂級套房比起來可不會失色。事實上,許多來到樁館住宿的客人就是看中這一點,所以椿館生意一直很好。

  浴室裡傳來水聲,看來韓司辰仍在洗澡,薔薇把他的衣服放在床上,卻瞥見被韓司辰擺在床頭的一張相片。

  她瞇起眼,覺得好生眼熟,拿起來看仔細時,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

  難怪她總覺得冰箱上好像少了一張照片。

  浴室的門打開,韓司辰一身清爽,頭髮微濕,只在下半身圍了條浴巾地走出浴室。

  薔薇專心地看著相片,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沒注意到他。

  韓司辰由身後抱住她,親了親她粉嫩的耳朵。

  「怎麼了?」他的手仍然把她圈在氣息範圍裡,不捨得放開。

  「我才想,我冰箱上好像少了什麼東西。」她唇畔噙著淡淡的笑意。

  「那是藍影所偷過最有價值的寶物。」他笑道,低頭啄吻她,像要傳達這一刻在他心裡沸騰的情意。

  許久,他抬起頭,笑看著薔薇被吻得露出小迷糊的表情,心口溢滿愛憐的情愫。

  「更正,是最有價值的寶物之一。」他低沉著嗓音,輕笑道。

  佳人的玉照僅能撫慰他思念的心,佳人的吻才是他想永遠珍藏的……

  而佳人的芳心,則是全世界的財富都不能衡量的無價之寶。

  薔薇手中的照片落了地,他執起她的手,貼向自己的胸口,讓她的指腹與掌心平貼著他胸前熱燙的肌膚,忍不住又低頭吻住她的唇。

  許久,他才戀戀不捨地將唇與她的分開,他輕撫她緋紅如蜜桃般的頰,壓抑著內心澎湃的激情,輕輕地解開她發上的絲帶。

  飛瀑般柔美、光滑如絹綢的秀髮風情萬種地披散在她肩頸。

  他握住她另一隻手,讓它也貼向自己的胸膛,引導著它們在自己的胸口游移,心動意憐地看著戀人的粉頰紅如飛霞。

  她的指尖撫過那片偉岸厚實的胸肌,甚至點過胸前的乳突,掌心感受到和她一樣節奏加快的心跳。

  他接著牽引它們探向他的腹部。

  她紅著臉,一寸一寸地感受他腹肌上的結實。

  「薔薇,吻我。」他在她頰邊以著沙啞的、性感的低喃要求道。

  她覺得口乾舌燥,順從地將紅唇貼向他的,在深吻的同時,他悄悄地褪下她的外衣。

  直的解開內衣暗扣的同時,石薔薇輕抽了一口氣,身體忍不住輕顫。

  「你可以脫我的,」他阻止了她的退卻,讓他們交纏的唇舌稍微分離,熾熱的吻一路延燒到她耳際和頸項,「雖然我只有一件,脫了就沒了。」

  他的話讓薔薇又是一陣臉紅耳熱,而他果然帶著她的手探向他的腰際。

  「脫吧!下面這一件只有你能脫,是為你留的。」他輕笑道。

  薔薇忍不住想罵他不正經,卻還是笑了出來,她心跳加快,大著膽子扯下他身上唯一的束縛。

  「現在,女王陛下,」他又故意逗她,「我身上光溜溜,而你至少還沒脫褲子。」

  薔薇笑嗔他滿嘴胡言亂語的。

  他扶她在床邊坐下,雖然赤裸著上身讓她有些窘迫……天知道,她那模樣已經教他意亂情迷、難以自持。

  他彎下身,輕吻她的肩頸,最後半跪在她身前。

  「aimer……你真的好美。」他自喉嚨深處發出一陣歎息,帶著迷戀與狂熱,膜拜著身前女神令人窒息的美。

  她的發披散在白色的被單上,美麗而帶著致命吸引力的胴體令身前的男人得咬緊牙,才能按捺住如脫韁野馬的慾火。

  他爬上床,伏在她身上,身下人兒因情慾而迷濛的神情令他激狂。

  「Je  t'aime……」他仍是在她耳邊喊著,在她張開玉臂環抱住他的肩頸,張口輕喊他的名時,他進到她的深處。

  薔薇因疼痛而身體僵硬,他放緩動作,咬住牙,不顧身下叫囂的慾火燒得他發狂,愛憐地輕哄身下小人兒,用細碎溫柔的吻舔去她的緊張與痛楚,直到她終於能夠把自己完全交給他。

  愛與欲,在人類最純然高尚的靈魂深處,原就該是一體的,在激情與愛情相融的同時,他們一切的知覺與感動都是因為對方而存在。

  直到激狂的愛火燃燒過後,甜美的餘溫仍教他們緊緊相擁,捨不得離開彼此。

  石薔薇躺在他懷裡,好想就這麼賴著他,當他的小公主、小薔薇,於是嘴角忍不住噙著甜笑,雙頰酡紅。

  「Je  t'aime。」他又是這麼在她耳邊柔聲地、近乎呢喃地喊,伴隨著吻落在她眉心。

  薔薇抬起頭看他,眼裡有著深深的、眷戀的笑。

  「Je  t'aime。」她學著他。

  他總在她耳邊說這句話,她猜想在法國長大的他說的應該是法文,於是她向學法文的朋友問起,才明白那句話的含意。

  那句話就是--我愛你。

  韓司辰有些怔愕,接著,她發現他頰上泛起了一抹紅,把臉埋在她發間,雙臂收緊,與懷裡心愛的人兒更加緊密。

  這男人呵……

  薔薇微笑著,把臉貼向他的心窩,一點也不在乎他們錯過了今天的晚飯。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