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1-27 16:45:35郁ㄦ

撒下關係的種子


司馬庫斯教會 photo by Yu-Hsin

      一切都靜了下來。當司馬庫斯的夜深,觀光客都紛紛歇息,就是我們帶上簡單醫材、藥包,一組一組前往家訪的時刻。小徑上,黑暗仿若沒有盡頭,直等找到對的轉彎走上斜坡,一扇扇光亮的小木門便出現在眼前。

      從第一年上山,每天晚上的家訪就是我最感緊張的行程,「都過了整整一年,我們還有話好聊嗎?」「如果打擾了人家家庭作息怎麼辦?」「被問到其實自己也不會處理的醫療問題該怎麼回答呢?」打著手電筒看似輕鬆地跟組員聊著天時,這些問題總在我心頭打轉。

      福音隊的頭一兩天總是最令人困惑的,像是與一個好久不見的朋友再相會之際,感覺又陌生、又熟悉,想開口說些什麼,真開了口卻只是寒暄而已。

      敲了敲門,我們走進每一戶願意開門的居民家,生澀地拿出水銀式血壓計為每一位家人量血壓,而量得的結果,就當做今晚第一個話題。時間不知怎麼過去的,那些進門前的擔心,隨著話題漸漸溫熱而煙消雲散。不論是獨居只有啤酒相伴,左腳開始不方便的阿姨,還是擁著四個孩子,肚子又一天天大起來的媽媽,「每一年就等你們這一包啊!」頭目拎著我遞給他的家庭藥包,笑吟吟地跟我說笑。我想我們每一年等的也是這個時刻,來看看好久不見的朋友,也讓你們看看我們是否也成長了。

      從司馬庫斯開始的尖石鄉福音隊至今已進入第十二年,是團契歷任同工、契友的共同回憶,不論是司馬庫斯還是鎮西堡、泰岡部落,每個人總有些與部落的故事藏在心裡,我們在兒童營演戲說故事,在晚會與青年促膝,總有學長姊特地排休上來接力義診,偶爾還可在長老家閒聊吃醃漬老鼠肉、與青年到田裡採小米。

      「你們幹嘛來啊?」那是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五年級孩子,大大的眼睛裡有著與年齡不相稱的深邃。「來看你們啊。」下山的遊覽車緩緩駛進視線,我試著把身子傾向他,想多看見一些什麼。

      「背我!」不等我回答,他趁機跳到我背上,兩腳在後面晃來晃去。「好啦好啦!」我蹲下來,調整成一個不會扭到腰的姿勢,在教會外草皮上走一走。「那你們明年還會來嗎?」背後傳來這樣細小的聲音。「會啊,我們每年都會來,只要長老牧師願意,我們會一直一直來。」實在背不動了,我把他放下,轉過來望著他的眼睛。「那妳會不會來?」他又問。「恩,我希望可以,而且應該會。」我盡可能肯定地說。「不過,你不要擔心,如果我不能來,我的學弟妹會來,北醫團契會一直一直來。」我蹲下來跟他說。「七天好短。」他語帶不平地直直看著我。「那我知道了!」我很快地說:「你這一年,要好好上學,照顧小小朋友,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們再一起聊天!」他輕輕笑了一下,往住家的小路走了幾步。「拜拜!」他大喊一聲,飛快地跑走了。

      坐在下山的車上,我常在想,終究,聯繫我們的不是晚會兒童營,不是義診或家庭藥包,而是某種微微妙妙,說不上來的情誼。「因祂使我們和睦,將兩下合而為一,拆毀了中間隔斷的牆。」若真的要說這十二年來,北醫團契在尖石鄉建立了什麼,大概是建立了「關係」吧。心中充滿與部落的回憶,戰兢不足如我們,竟也能與部落這樣團契。每一年在山上的這七天轉眼如煙,發生的一切、見過的人卻讓我深深相信,一年一年,真有些什麼悄悄轉動著。

---本文精簡編修後刊於2017.09《校園六十週年紀念特刊》第一冊 p.84,標題:撒下關係的種子


好喝的水蜜桃冰沙<3 photo by Yu-Hs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