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7-20 12:36:31PG

(完) page 176-189

如果你將針撒在地上,那麼千萬別光著腳走路。

---義大利俗諺




堤比開著厄爾、她的愛車龐帝克,朝北而行。當她在加油站停下來加油時,
翻開了她的電話簿。她從來沒去過布萊恩的家,卻有他家的住址,這真是件
很奇怪的事。尼基快要滿三歲了,他很堅持要親自將生日宴會的邀請函送到
布萊恩家。

等她開車到貝士達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布萊恩的家大約距離堤比家不
到十哩遠,那附近的房子比較小、但較為新穎。她在附近繞行了好一陣子才
找到布萊恩家,這是一棟紅磚屋。堤比一向不喜歡自己家裡修剪整齊的枝椏
,和窗櫺上色澤明亮的花箱,但她也不怎麼喜歡這種單調破舊的的房子。屋
子裡唯一的光線是角落裡電視機發出的藍光。

堤比怯生生地敲了敲門,時間已經不早了,況且她也不是這戶人家的常客,
她等了幾分鐘後,再度敲門。

有個男人前來應門。他身材魁悟、頭微禿,看起來像是剛從睡夢中被吵醒。

「找誰?」

「嗯,布萊恩,在嗎?」

他有些不悅,「不在。」

「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不知道。布萊恩已經好幾天沒回來了。」

堤比心想這可能是布萊恩的繼父。「那麼...他媽媽知道他的去處嗎?」

他的耐性用完了。「不,我不知道。她也不在這裡。」

「好吧。」堤比說,「很抱歉打攪你。」

她坐進車子將頭靠在方向盤上,她為布萊恩感到說不出的難過。

她發動車子開到布萊恩的老地方,位於羅傑斯大道上的7-11。它已經打烊了,
而布萊恩也不在那裡。她將車子開到附近一個公園,那裡是他們打玩電動的午
後經常一起閒晃的地方。

布萊恩果然在那裡,堤比看見一個黑黑的影子坐在野餐台上。他的背包和睡袋
就放在身邊。

她悄悄地開近,很不幸地,她的愛車厄爾今晚心情不佳所以引擎格外大聲,布
萊恩抬起頭看見她的車、和坐在車子裡的她,他拿起身邊的行李和睡袋站起來
走開。

堤比不能回家,她無法面對她的媽媽。而現在要去投靠蓮娜或卡門,時間又太
晚了,更何況她現在也不想去面對任何人。

鏽在魔法褲上的紅心似乎在咒罵著她,堤比哭了出來,她再也無法面對這一切
。於是她換下了魔法褲,將車子開到蓮娜家門口。房子四週一片漆黑、靜謐,
她將魔法褲平平整整地摺妥,將它塞進蓮娜家的信箱,然後只穿著她的內褲和
羞恥,調頭開回威廉斯頓。






蓮娜躺在自己房間的木質地板上,她為自己感到相當難過,同時也痛恨起所有
她認識的人。

如果當下她有辦法拿起畫筆來畫畫的話,她絕對會這麼做。繪畫和塗鴉總是能
安定她的心緒。但有時候人們越想讓自己好過一點卻會越感到悲哀,又有時候
人們感覺到悲哀時卻寧願讓自己沈淪在悲哀的情緒當中。總之,這個世界永遠
不會完美到恰如其分。

七月底的華盛頓特區,熱得像是全世界只有這裡還是夏天一樣,蓮娜的爸爸不
買中央空調的帳,因為他是希臘人;而她的媽媽討厭窗型冷氣因為她覺得那玩
意兒很吵。蓮娜脫下她的調整型內衣(這是永遠買了過小尺吋內衣的卡門給她
的)和白色短褲,她打開直立式風扇讓風直吹自己的頭。

蓮娜很喜歡惹媽媽生氣、忤逆她、激怒她,事實上她一點也不喜歡跟媽媽這樣
、她痛恨自己惹火了堤比、她痛恨媽媽和克莉絲汀娜還有艾莉絲之間的緊繃、
她痛恨高士多和他的新女友,她痛恨告訴她這一切的艾菲(她喜歡看不順眼高
士多新女友的奶奶)。

蓮娜並不愛跟人吵架,她不喜歡對人咆嘯或掛人電話,她喜歡冷處理,但那也
從來維持不了三天以上。

蓮娜是慣性的動物,過去307天的午餐,她都吃塗有花生果醬的全麥麵包,
她不需要新奇刺激的事物。

她聽到門鈴聲,但她並不想去應門。就讓艾菲去吧。

她在房裡等著、聽著外面的動靜。果然艾菲去應門了,她真是個熱愛門鈴和電
話鈴聲的人。接著她聽見去應門的艾菲興奮地高喊,蓮娜豎直了耳朵聽,她試
圖聽出來訪的客人是誰,因為艾菲通常不會對送快遞的人那麼熱情,不過其實
也很難講。或者,說不定是艾菲的朋友來訪,而她正好剪了一頭新髮型或什麼
的,這種可能性還蠻高的。

蓮娜專注地聽著外面的聲音,她很想知道訪客究竟是誰。但她不能出一點聲音
,何況就算她出聲了,也無益於艾菲比平日高八度的說話聲音。

他們上樓來了。艾菲機關槍似的大嗓門已經安靜下來,也聽不到她的朋友講話
的聲音,只是除了艾菲的腳步聲之外的另一個人,腳步聽起來是慢而穩重的。
艾菲的朋友是位男孩嗎?艾菲竟然在大白天帶個男孩上樓來?

她聽到講話聲音了,果然是男的!難不成艾菲打算帶男生進她的閨房,他們說
不定還會在房間裡發生親密關係。

突然間,蓮娜理解到兩個人的腳步聲,並不是朝向艾菲的臥房,而是朝著她的
房間越走越近。蓮娜一陣驚慌,她的房門似乎沒有關上,而她全身幾乎赤裸時
有個男孩竟然正朝著她的房間走過來了!從樓下到她房間的那些樓梯有多少男
孩子走過,蓮娜數都數得出來,她的父母對這事可是相當嚴格的。

躺在地板上的蓮娜幾乎要全身僵硬了,腳步離她越來越近,如果她馬上跳起來
關門,他們就會看見她了;如果她還留在原處,他們還是會看見她;如果她快
起來抓起浴袍...

「蓮娜?」

一聽到妹妹興奮到近乎歇斯底里的聲音,蓮娜從地上跳了起來。

「蓮娜!」

艾菲來了,她帶來了一個男孩。一個身材高挑、相當眼熟、長相好看得不得了
的男孩子。

艾菲看見蓮娜什麼都沒穿站在面前,嚇得用手摀住她張得大大的嘴巴。

那男孩也看見了,他一臉迷惑、卻帶著感興趣的眼神,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地將
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蓮娜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她的心像點燃的火柴、她的喉頭滿是痛苦的情感,
她感覺自己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在沁出熱氣。

「高士多。」她虛弱地喊出他的名字,然後當著他的面將門用力摔上。






布莉姬牢牢記住了葛芮塔的行程。星期一下午她會到教堂去玩賓果,星期三她
和對街鄰居打橋牌,今天是星期四,葛芮塔應該會去超市進行每週一次的購物
,並買些生蠔大餐回家煮。每個月的第三個星期四,波維斯會從赫茲維爾來葛
芮塔家吃晚餐,葛芮塔總會買兩份生蠔大餐,布莉姬總是自告奮勇幫忙打點料
理,其實布莉姬真正的目的是去超市的冷凍櫃吹涼風。她已經變成一個懂得享
受單純快樂的女孩。

「妳兒子是個怎麼樣的人?」布莉姬懶懶地看著收銀櫃台邊的閃燈問道。

「他很安靜,不擅與人交往。」葛芮塔說。

「他在赫茲維爾做啥?」

「他在美國火箭與太空中心工作。」她用自信的眼神看著布莉姬,「那是對外
面的說法,事實上他是那裡的清潔工。」

「噢。」她記得舅舅總是在他的房間裡,拿著望遠鏡透過窗眺望遠方。布莉姬
自己長大後有一次舅舅到華盛頓特區來探訪他們,那晚還住在她家,那是唯一
一次布莉姬對舅舅到她家的印象。他把望遠鏡架好,做好一切的設定,還讓她
透過望遠鏡看夜空的世界。波維斯在天空中看到了上千個他所熟知的畫面,而
布莉姬眼裡卻只有混亂一片。

「妳外公和我在他九歲那年拿出省吃儉用存下的錢,送他去太空夏令營。我想
當時的他一定是樂不思蜀的,他在那裡如魚得水般快樂。」

「他後來有結婚嗎?」她問。

「沒有。他對女孩子相當害羞,我想他是不打算結婚的。雖然他透過廣播交友
節目認識了一些女孩,但那些對他來講只不過是單純的社交罷了。」

布莉姬點點頭。波維斯總算實現了他在太空中心工作的夢想,雖然他每天得低
著頭工作。

波維斯也讓她想起了培利。培利在許多方面跟他很像,除去廣播交友的那一部
分。其實前一個晚上布莉姬才透過電話,跟培利聊了好一會兒。他對葛芮塔相
當感興趣,但他的戒心很重,他不想聽任何有關馬莉的事。

在超級市場裡,葛芮塔推著購物車、手中拿著折價券四處蒐羅需要的商品。布
莉姬則流連在冰櫃之間,任想像力奔馳到過去從未到達的境界。

她很想多聽聽有關培利的事,也很想聽聽爸爸的事。或許遭逢不幸讓許多家庭
的成員彼此關係更加緊密,但是對她的家庭來講一切卻是恰恰相反的。她爸爸
從未提到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他連可能觸及那個話題的事都避之唯恐不及。
他們父女之間有太多話題上的禁忌,導致最後他們連最基本的話題都失去了。

她想像她的父親不在學校教書時,坐在自己的房間裡戴上耳機,然後將收音機
調到NPR頻道的畫面。他從來不將收音機的聲音播放出來,既使整個屋子裡
只有他一個人。

培利則是將所有的時間花在電腦前,他將自己沈溺在線上遊戲的世界裡,花在
跟在網路上漠生人互動的時間,遠比現實世界裡的熟人還要多。布莉姬有時甚
至會忘了她和培利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更何況是牢牢記得他們是雙胞胎的這
回事了。

這實在是很令人難過的狀態,她知道。她曾經想過,自己或許可以努力扭轉目
前這樣的情況,讓培利跟爸爸好過一點。或許,如果她夠努力的話,她可以為
這個家找回一個家庭應該擁有的樣子。但是他們卻各過各的生活、四分五裂,
像一顆顆屬於同一個屋簷下的星子,不斷地分開、分開,朝向宇宙的深處緩緩
而去,沒有軌道的運行。






蓮娜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她的臉頰滾滾發燙。高士多來了,高士多到她家裡來
了,高士多現在是個3D立體的高士多,活著,而且會呼吸。

這是真的嗎?她該不會是靈肉分離了吧?天氣還沒熱到那種程度,對吧?

她曾經夢到過現在這個情景,她夢到過他來找她。夢裡的她醒來之後滿心失望
,老天爺啊,她是多麼的希望一切能夠成真。

他看起來沒變,他看起來比以前更好看了。

而他竟然看見的是穿著內衣的她,噢我的老天!

這個世界上只有她的父母、她的妹妹,和她三個最好的朋友見過她脫下衣服後
的樣子。她是個端莊的女孩,她是的!她甚至不喜歡在服飾店的試衣間裡換衣
服,除非四面八方都是緊閉的。高士多卻看過她的身體兩次!

高士多現在就在蓮娜家裡的樓下!艾菲又帶他下樓了,他們在廚房裡。也就是
說,假使高士多真的出現了,而這一切都不是夢境的話,那麼她只要進去廚房
就可以看見他了。

他來找她了!大老遠來了!這代表著什麼呢?

等一下!他已經有女朋友了!但這又代表著什麼呢?

蓮娜在房間裡不停地來回踱步,一直到自己頭都暈了之後,她才鼓起勇氣走向
房門。

噢!衣服還沒穿!噢,對了。

魔法褲耐心地躺在書桌椅上等著她,它知道剛剛發生什麼事了嗎?它早已預言
這一切了嗎?穿上魔法褲之前蓮娜滿腹疑問地盯著它瞧了好一會兒,魔法褲出
現在她們面前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它總要在為蓮娜帶來快樂之前、先帶來悲傷
嗎?噢,千萬請別這樣。

蓮娜抓了件白色T恤套上,她瞥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那裡面有一張因流汗而
油光滿面的臉。她的頭髮好髒、眼角還黏著眼屎,唉。

會不會高士多腦海裡只留下她美好的樣子,看到現在的她時腦裡只有「老天!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我大老遠跑來這裡想見到的人嗎?」的念頭呢?原本準備
下樓見高士多的蓮娜此時又遲疑了起來。

會不會他根本不在廚房裡等她下樓?會不會他匆匆忙忙離開她家,心裡想著「
哇噢,一切都變了」呢?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在車站等著上車了。

幾近絕望的蓮娜拿出橘色的唇筆,但她的手顫抖得太厲害了,根本畫不出美麗
的線條,她的臉看來醜斃了!蓮娜衝進浴室將剛畫上的唇線洗去,連原本臉上
的油光也洗得一乾二淨了,現在她的臉不再看起來油膩膩的了,於是她將又髒
又油的頭髮綁成馬尾。

算了,如果他覺得蓮娜變醜了,那就算了。如果這是他唯一在乎的,那麼就太
糟糕了,更何況,他有女朋友了呢!

蓮娜沮喪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奶奶覺得她比高士多的新女友還要漂亮,奶奶
知道些什麼呢?奶奶的眼光裡蘇菲亞羅蘭是個絕色美女,所以奶奶說的不能算
數。蓮娜認為自己絕對沒有高士多的新女友美麗。

她停下來,然後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這可能是她見到高士多十分鐘以來最深
的一口呼吸。

平靜,平靜下來,她必須安定自己的心神。閉嘴!她對著另一個自己吼叫著。

啊,好吧。

高士多正在樓下,她必須下樓去。她必須去跟他打招呼,這是她該做的。

深呼吸,對,保持平靜。

蓮娜在下樓時差點在第一個階梯踩空摔下,幸好她及時抓住樓梯扶手,幾口深
呼吸之後,她走進廚房。

他坐在餐桌旁,看著她。他比以前更...

「嗨。」他帶著試探性地微笑向她打聲招呼。

她不知道是全身顫抖還是怎麼著,她打著赤腳的腳底開始大量冒汗,她會不會
因為腳底流了太多的汗,等會兒滑倒在地上?

他看著她,她看著他。當下她心裡浮現一陣優雅而溫暖的浪漫感受,她心裡盤
旋著等會兒要開口說的話。

少來了!他只是個男孩,而她只是個女孩,而且他是個有女朋友的男孩,但是
有時候讓命運掌控一切不也挺好的嗎?

她站著凝視高士多。

艾菲的臉上出現了憺憂的神色。

「坐下吧。」她對蓮娜說。

蓮娜乖乖坐下來了。她沒有滑倒。

艾菲倒給她一杯水,高士多已經有一杯了。

蓮娜不敢去碰那個杯子,因為她的雙手正劇烈顫抖著。

「高士多這個夏天要在紐約工作一個月,很棒吧?」艾菲說。

蓮娜突然將注意力轉移到艾菲身上,有時候艾菲真懂得如果關照她。

蓮娜點點頭,她努力試圖將這個訊息在腦裡轉化成意義,她的喉嚨似乎暫時失
去了它原有的功能。

「我爸爸的老同學在紐約經營一間廣告公司。」高士多說,他雖然在回答艾菲
的但眼睛一直無法從蓮娜身上移開。「幾個月前他就要求我過來實習,因為我
爺爺的健康已經有了起色,所以我想不妨試試看。」

蓮娜的腦袋瓜裡裝著太多的想法,她真希望這些不同的念頭,可以分裝在不同
的腦袋裡。首先是高士多的爸爸,高士多過去從來沒提過他的父親,對於這事
他一向是率直而勇敢的,蓮娜心裡不禁一陣刺痛。

接著是紐約的事情。他為何不提早告訴她呢?是否早在他們分手之前,他便開
始計劃這趟行程?他到紐約實習的決定跟她有任何的關聯嗎?

「我一直很想來華盛頓看看,」他接著說,「我對華府的印象完全建立在史密
生雜誌上。」他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奶奶說可能是因為我的美國血緣在呼喚
著我。」

所以顯然他來到華盛頓並非為了蓮娜。真令人失望。他來到華盛頓特區的目的
不是來看蓮娜,不過他的確造訪了她的家。至少他這麼做了,不是嗎?或者說
他只是順道經過才進來看看的?他的女朋友會不會也突然現身呢?

「我希望我的突然到訪不會造成困擾。」他說,「顯然妳們家跟我住的地方距
離很近。」

有多近?蓮娜心痛著想。

「很抱歉我看到...不該看的。」他帶著頑皮的神色對蓮娜說,甚至是這樣一個
性感的表情都會讓蓮娜暗自猜測,會不會高士多早已經不再在乎她了,她還被
渾然不覺。

「你住在哪裡?」艾菲問。

「我住在爸爸媽媽的好朋友家,你知道希臘人向心力是很強的。妳們認識住在雪
維崔斯那裡的史提西斯一家人嗎?」

「認識。他們也是我爸媽的好朋友。」艾菲回答。

「他們很熱情地招待我四處參觀華盛頓特區,還將我介紹給華盛頓、馬里蘭和維
吉尼亞州的所有希臘人。」

艾菲點點頭,「你要在這裡待多久?」

「一直到星期天。」他說。

蓮娜實在很想拿起盤子砸在他的頭上,她有種想哭的衝動。為什麼他表現得好像
他們對彼此一點也不熟識?好像他們之間連朋友都算不上?為什麼他連事先打通
電話告訴她都沒有?為什麼她對他而言不再重要了?

蓮娜眼眶裡的淚水讓她感到微微刺痛,它們正在凝聚。高士多曾經說過愛她,而
她對他的感覺也從來沒有一個人、任何人取代過。

「是妳自己提出分手的。」蓮娜腦裡浮出自己和卡門不約而同說這句話的聲音。

「那並不代表你被允許不再愛我了。」她很想對高士多說。

她難道這麼健忘嗎?

她實在很想衝上樓到她的房間裡,將那些高士多寫給她的信從鞋盒裡翻出來,然
後推到他的眼前讓他瞧瞧。「看到了嗎?」她實在很想對他大聲吼叫:「我不是
路人甲!」

高士多站了起來,「我得走了。得趕在國家藝廊打烊前去參觀一下。」

蓮娜突然驚覺自己連一句話都還沒開口說。

「好吧,很高興見到你。」艾菲對高士多說,她同時丟給蓮娜一個悲哀的眼神,
像在告訴她「妳真是是無可救藥的失敗者。」

兩個女孩跟著高士多走到大門口,「照顧好自己。」他看著蓮娜說。

她用極度苦惱的眼神望著高士多,她感覺到自己的眼睛從大腦的深處、再深處不
斷向高士多貶眼。闊別數月,彼此都渴望、迫切等待著一封信或一通電話,甚至
驚鴻一瞥。現在仍舊令她心動不已的他來到她面前,距離近到可以親吻,他卻說
要離開,然後再也見不到彼此了嗎?

他調過頭,走到大門口。他朝著大馬路的方向行進,真的走了,他轉過頭來看了
她一眼。

她跑向他,她拉住他的手,她讓眼淚流下來,不在乎被他看見。「別走,」她對
他說,「請你別走。」

她卻沒有這麼做。她衝回自己的房間,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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