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309



1.

「我跟妳說，我真的有了出家的打算……」朋友開玩笑似地丟了這樣一句話給我。

「……」抬起頭，瞇著眼細細地看著她，半晌，彈回去一句，「想清楚了？」

「嗯……」收起笑謔似的表情，朋友認真地告訴我，經過這幾十年來的摸索，她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這輩子的目的：弘法。

點點頭，心裡想著如果朋友真的出了世，我該如何面對這個認識了將近十年的『師父』？我們的互動該怎麼調整？喜歡喝咖啡的『師父』，還能陪我一起喝咖啡嗎？想著這些其實根本還不需要擔心的問題的時候，耳邊遠遠飄來了一個問號，「要不要一起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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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去找到了那個十五年前看過卻完全看不懂的電影，聽說，電影中有茉莉花的配樂，聽說，她為了找尋另一半，任由每一個上門提親的各國王公貴族命喪黃泉……

十五年的差距，第一次看沒看懂，所以以為真的有王公貴族的徵婚啟事；第一次看看得很辛苦，因此才會沒有聽到茉莉花這首從小唱到大的歌。二十多一些歲的年紀，在學校四維堂，看著一個會對著鏡頭喃喃自語，失戀或碰到挫折就會昏睡個七夜七天（真好的療傷／逃避方式，一覺醒來，宛如新生），不管怎樣都不會變老，僕人也都好像不會死掉，而且還可以由男變女的『佳人』（不可諱言，有些人的美麗，須要慧眼－－長了智慧之後，才看得到），除了呵欠，還是呵欠。

再次看完那個美麗佳人，還是沒聽到茉莉花，依舊沒看到蒙古造型的歐蘭朵，沒見到徵婚的那一段，然後，納悶地問自己，他們口中所說的歐蘭朵，跟我找到的歐蘭朵，是不是同一朵？

或許，是同一朵，但是，我看的這一朵，切入的角度沒有變成蒙古人；又或許是根本是不同朵，只是剛好都叫歐蘭朵……不想細究，因為，看到了那一段似乎是別有深意的對白，在歐蘭朵的不同身分中以不同的角度出現。當她的性別成為女性，而好幾百年前的英女皇賞賜給她的豪宅即將因為她不再是男人而被收回的時候，愛慕她許久的公爵對她說：「歐蘭朵，我可以提供妳一個不小於妳現在的住處……請讓我伸出援手……」

歐蘭朵禮貌性地對公爵說著：「哦，公爵，您真是太仁慈了，但是我不能接受……」

單膝下跪的公爵微微變臉，然而依舊有著風度：「可是我是英國人（那時候英國就代表文明與強大），而妳是我的……」

一臉疑惑的歐蘭朵問著：「我懂（我知道你是英國人），但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我是你的呢）？」

公爵繼續深情款款卻也覺得這樣的問題似乎非常愚蠢地解釋著：「因為我愛慕妳呀！」

歐蘭朵回問了一句之前她從另一個女人身上沒有聽出來卻終於了解了的話：「而這就意味著我屬於你嗎？」（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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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幾個月前，當李安的色戒被台灣的影迷捧得沸沸揚揚，妹妹介紹了我另一部色戒，那部鍾麗緹以著藏語發音演出的色戒（註2）。故事其實並不難，就是一個從五歲就出家的達世決定體驗凡塵俗世的挑戰，於是離開寺院，開始了凡夫俗子的生活。

只是俗世的生活並不總是炫爛，跟隨而至的煩惱比起寺院的清修更是不遑多讓。在體驗了一段時間之後，達世的老師父離開人世，留下了一封信給他，告訴他自己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他們將會再見，見面的時候，請達世回答他一個問題：滿足一千個慾望，或者克服一個，何者為重？

而達世收到老師父的信件之後，拋妻棄子不辭而別，在回到寺院的路上，又再次看到了那顆有著佛寓的石頭：人如何讓一滴水永不乾涸？

翻過來的答案是：讓那滴水流入大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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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要不要一起出家？」

回過神來，迎上朋友慧詰的眼神，笑了笑，搖搖頭，打個揖：「不了！師父，這件事，您去就好。弟子，凡心太重，六根不淨，塵緣未了……這輩子，就暫時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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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會不會，其實，答案也不是讓那滴水流入大海？有沒有可能，其實，水也從來沒有真正乾涸，三態變化之下的水，從來也沒有消失過，來了又去，去了又來。碰到冷就成冰，遇到熱，變成氣。水，依舊是水，一樣，也不一樣。

會不會，其實，克服慾望與滿足慾望，都不容易？有沒有可能，其實，要滿足某個慾望的同時也在克服著其他的慾望？萬空萬有，萬有萬空？

是不是，歐蘭朵比我們多一些的好運是，我們，可能因為多喝了好幾碗孟婆湯，學到的，也忘記了，於是，不停忘記，不斷學習。而他／她因為不死，所以可以累積著不斷學習而得的智慧，然後，最終，找到了自己的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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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愛，要怎麼可以永遠不乾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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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在歐蘭朵是男生的時候，喜歡上了一個哥薩克的公主沙夏，一天他要公主不要走，跟他永遠在一起。並且對公主說，「妳是我的。」公主瞪大眼睛問他，為什麼，他不可置信地回答著：「因為我愛慕妳呀！」

相關介紹請參閱：
http://movie.starblvd.net/cgi-bin/movie/euccns?/film/1993/Orlando/Orlando.html

註2：因為這部片，對鍾麗緹的表現，完全改觀。相關介紹請參閱：
http://movie.starblvd.net/cgi-bin/movie/euccns?/film/2002/Samsara/Samsara.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