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8-03 14:20:31andie

Fall in love(下)

20040802


Dare We Dream in Concrete?
我們敢在混凝土(現實)中做夢嗎?
Today we plant a seed for a place in the sun and a soft silent breeze, a magic place to dream.
今天,為了建造一個可以在陽光下在軟軟的微風中的作夢的地方,我們種下一顆種子。
Today we plant a seed, surrounded by the giants of the city gray, pink and multicolored-I try to find an ant, a worm, a living thing.
今天,在灰色的,粉紅色的及五顏六色的城市巨人的環視中,我試圖找尋一隻螞蟻,一條蟲,一個生命,我們種下一顆種子。
Today we plant a seed, in the distance I hear the chimes of St. Patrick’s church as I munch my bunch of homemade ham and cheese.
今天,在遠處聖派區克教堂的鐘聲裡,我和著大口咀嚼的自製火腿與起司,我們種下一顆種子。
Today we plant a seed that will bear fruit for future generations, for our children’s children.
今天,我們種下的種子,將會為我們的下一代,為了我們的孩子的孩子,結出成熟的果實。
Today we plant a seed for young and old from all walks of life-roll the hoop, roller skate, bounce a ball, read, discuss, make acquaintance.
今天,為了老老少少每一個路過的生命-轉鐵環,溜輪鞋,拍皮球,閱讀,討論以及認識朋友,我們種下了一顆種子。
Today we plant a seed for all those who are weary, strangers from across the seas.
今天,為了所有疲倦的遊子以及跨海而來的陌生人,我們種下一顆種子。
Today we plant a seed for the butterflies to do their graceful ballet.
今天,為了蝴蝶優雅的芭蕾,我們種下一顆種子。
Today we plant a seed, a vision of pristine greenness, a place of peace against the heavy metal music of traffic relentless with a beat, beat, beat.
今天,我們種下一顆種子,擁有一個清新草地般的憧憬,一個可以抵禦無情的敲擊,敲擊,敲擊的繁忙交通中的重金屬音樂的平靜祥和。
Today we plant a seed.
今天,我們種下一顆種子。
Dare we dream in the concrete?
我們敢在現實(混凝土)中做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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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的那段話據說是刻在芳草茵的石碑中。為什麼是據說呢?因為實在是沒有時間去親身經歷了,所以,就只能聽著阿娟督導的描述,自己去想像在那個芳草如茵的公園的景緻了。

  為什麼要引出上面那一段文字?因為,我們要討論到整個舊金山之旅讓我最震撼的部分,道德。但是要怎麼開始?上面那一段關於埋下一顆種子和在混凝土或現實中做夢的文字,到底和道德有著什麼樣的關聯?

  先問一個問題?道德對你們來說,是什麼東西?

  我自己先來回答。道德對我來說,是個社會的規範,是社會要求社會中的個人去遵守以維持社會運作的工具。違反道德不一定會觸犯法律,但是,絕對會對社會的運作造成某種程度的影響。所以,換句話說,我把道德視為一種框架,去規範著我自己的言行舉止。

  再問一個問題?你們覺得自己的道德標準有多高?

  照例,我得自己回答先。在去舊金山之前,我自己覺得自己有極高的道德標準,當然這個標準並不是用來要求別人的,而是用來要求我自己的。尤其是在感情上面,道德標準,是我處理感情的最高指導原則。所謂的最高指導原則是,絕對不介入人家的感情生活,成為第三者。欸,不過說完這句話之後,我發現,其實,我一直在擔任第三者的角色呢!婚姻治療師就是那個第三者嘛!而且婚姻治療師名正言順地就拿了人家的錢介入人家的感情生活……嗯,所以我得換個方法說。我的最高指導原則是,不讓自己的感情涉入人家的感情中,成為第三者。因此,如果我原本是當事人,但是被劈腿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變成了那第三者(就是被選擇放棄的那一方),那,我的選擇,將是成全,將會離開。說我在情感上消極也好,說我在感情上有潔癖也罷,那是我的道德標準。成雙就成對,三個人,很難玩的。

  然而,那天,在星巴克濃郁的咖啡香中,我們從家暴的處遇,討論到了外遇的問題。兩個已婚的督導試圖解構著我的道德標準。我自己知道,婚姻中需要三個角才能平衡,那第三個角,或許是孩子,或許是共同的興趣,或許是外遇對象,也或許是婚姻治療師。但是,不論身為婚姻治療師或者是單身女子,我都不希望自己成為那第三隻角,那個介入人家家庭的眾矢之的。

  而督導們,妳一言我一語的,像是唱雙簧似的,開始丟出問題,當然,她們並不是假設我是那婚姻治療師,而是自然而然地把我放在那外遇對象的角色中(還是是我自己把自己框到了這裡面?):妳怎麼知道自己不是在解救一個孤單的靈魂?妳怎麼知道你的介入不是正好給了他們彼此一個省思的機會?然後為自己締造了一個美好的姻緣,也為那個不快樂的家庭找到出口?妳怎麼那麼相信如果妳不去成為那第三者,那個家庭就不會出現問題?那個家庭是因為妳的出現才有問題,還是老早就有問題,而妳剛好出現?就算是妳成為了那第三者,妳怎麼會知道他們彼此不會因為妳的出現而讓另外一方因為愧疚而努力補償,進而也促成了他們夫妻的感情增進(這在我們的治療室中是真的發生過的)?「更何況,妳怎麼會知道自己的這段婚姻就是一輩子最正確的選擇?」她們繼續說道:「感情這種事情,很難說的。有時候結婚之後才知道其實兩人並沒有那樣的相稱,兩人的距離以及內心的空虛感會被日常瑣事逐漸撐大,這時候因為需要情感的慰藉,出軌,其實是件非常容易發生的事情。如果妳只是把它當作一段感情來處理,又有什麼樣的道德問題?讓它發生又何妨?這不是也是一種學習?學習怎麼樣平靜地分手?」

  在她們妳一來我一往的問題中,我把自己放在那樣的情境中去設想,想著想著,發現自己開始理解了那些所謂的傻女人。是啊!如果,我什麼都不求,我不需要名份,不需要經濟支持,如果,我要的只是一段感情的慰藉,只想要在孤寂的夜裡有人可以相互取暖,那已婚未婚,有什麼差別?內外的界線在婚姻狀況沒有問題的家庭是非常明顯的,他們夫妻中的連結會強烈到我怎樣都打不進去;只有那種夫妻相處產生問題的家庭,才有機可趁,有縫可鑽。有著婚姻的人,對我的需要就不會太大,於是,我將可以擁有著我單身的自在,但是,卻可以享受著親密的關係……

  然而,腦袋中卻有著一只鈴鐺不斷ㄉㄧㄤ,ㄉㄧㄤ,ㄉㄧㄤ地警告著我心中的道德規範正在逐漸瓦解……那晚,漂浮在道德的碎片上,輾轉反轍,原來,那所謂的道德碉堡,是可以輕易被攻陷的,只要,有那樣的機會。

  就這樣,我在舊金山漂浮了好幾天,眼看著自己的道德碉堡正在瓦解,卻無能為力,甚至,有種讓它垮了也好的期待,或許,垮了道德規範之後的我,就不會活得這樣地畏首畏尾,綁手綁腳;或許,垮了道德規範之後的我,就可以不在意社會的所有眼光,活出自己想要的自己,恣意自在悠遊暢快……然而,就在最後一天,那個小了我兩歲的表弟和督導們的一席談話,讓我在不斷的漂浮中,抓起了一塊叫做理智的碎片,開始,重新建構自己的道德標準。

  那天,是留在舊金山的最後一天了。表弟開著車,帶我們到酒鄉Napa去體驗那美酒加上鵝肝醬麵包的優雅滋味。大部分的我的朋友們知道我是不喝酒的。不是因為什麼勞啥子的自我克制,是因為喝酒會過敏,會氣喘,會起酒疹,會很不舒服。然而那天,在陽光中,在微風裡,在飄著葡萄酒香的樹蔭下,喝下了和著淡淡的離別感傷,醉在心底卻沒有過敏反應的玫瑰紅。

  一路上,看著從小生長在不同家庭環境中的表弟,和督導們之間的脣槍舌劍,時而面帶微笑地巧妙化解督導們犀利的問題,時而侃侃而談他對感情的看法,沒有想到,截然不同的專業背景訓練下的表弟,在感情的處理上,有著跟我極為相似的原則,或者,應該說是,在我的道德碉堡崩解之前的原則。不禁感慨地對他脫口而出,「你為什麼要是我表弟啊?」

  在等待送我到機場的空檔,督導們,又打算對表弟做一次道德標準的解構(開始懷疑這是督導們的樂趣來源)。只是,這一次,她們似乎沒有成功。不記得表弟如何回答督導們的問題,只記得我帶著一種感覺上飛機,那種感覺是,感情,像是雙人的舞蹈,所謂的外遇,所謂的出軌,並不是無法避免難以控制的。然後,這樣的感覺,延續到我下了飛機,進了治療室,面對著前來求助的couple。在人客們努力回答著評估他們的關係的題目的時候,坐在單面鏡後面的我,寫下了下面的這一段話:

其實,是可以恢復理智的,是吧?讓自己抽離或許沒有想像中的困難。當其中一方退怯了,這樣的雙人舞就跳不下去了,是嗎?那,是不是可以換個角度想,其實,出軌,外遇,並不是真的無法控制的?在出軌或外遇的過程中,是因為某些部分無法獲得滿足,才去尋求外在的支持。那那些外在可以提供的支持,有哪些是婚姻生活中無法給予的?是否,在滿足了那些需求之後,就能夠提高婚姻的滿意度,增加婚姻的穩定度?所以,婚姻治療在努力的就是找尋滿足這些需求的機制?那又如果,滿足這些需求的機制是這段婚姻所不能提供的,這樣的婚姻是否就沒有了存在的必要?而那樣的機制,夫妻雙方,又願意付出多少的努力去找尋,去建立?關係的停損點,我們想要設在哪裡?什麼時候願意用盡一切力量來維持這樣的一段關係,什麼時候又渴望從這段關係中解脫?藉由在外面發展關係,來平衡婚姻的狀態,是否會比回歸婚姻生活,努力改善食之無味的關係來得省力?如果是,為什麼外面會比裡面省力?如果沒有,那又是什麼因素,讓許多人寧願花心思去發展婚姻之外的關係,而不願回到婚姻中去處理仍然覺得棄之可惜的婚姻關係?


  一定有著許多複雜的因素讓身陷其中的人難以簡單地回答……面對一段可有可無的婚姻,如果只是因為沒有那個所謂的靈魂伴侶的出現,所以讓婚姻可有可無地繼續維持著,這,算不算是一種自我欺騙?讓自己有著希望地好過一些?

  其實,我並沒有太多的資格去回答這樣的問題,光是假想自己身處在這樣的情境中,就已經讓我對自己的道德標準產生懷疑了,更不要說如果我真的身陷其中。只是,我仍然有夢。在現實中,在道德堆砌而成的混凝土中,我仍然有夢。種下那顆希望的種子,建造一個有著陽光與微風的做夢天堂,種下生命與關懷以及藝術與寬容的種子來抵禦窒人的禮教的敲擊。或許矛盾,但,這是我重新建構的道德標準下的大膽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