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3-03 02:18:06Anderson & Cathy

爸爸

「臭小子!快起床!一會兒跟我們去上茶樓,難得爸爸今天放假。」媽媽囉嗦的聲音如雷般響起,狠狠的把我從甜蜜的美夢中抽到現實來。我暗罵一聲,老頭子放假,又與我何干?然而寒冷的天氣使我迅即清醒過來,隨即而來是一股股凜冽的寒氣從四面八方竄來。手足越發冰冷,使我不自覺的又往被窩裡鑽了鑽,身體像蝦米般蜷曲著。「鬼才捨得離開這暖暖的被窩。」我心裡想。嚴冬下被窩像有著神奇的魔力使我意識逐漸模糊。不知怎的我騎著駿馬在風和日麗的草原上,朝著那老遠向我揮手的仙女奔馳,長長的草兒往兩邊向外飛馳開去……

「還在賴床!你趕快給我滾去梳洗,我先去茶樓輪檯號。你跟爸爸隨後就來。」媽媽從門外探頭進來催促著,聲若洪鐘。我睡眼惺忪不滿地答應著。「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你老媽我老早天還沒亮就去上班……」媽媽那連珠爆發煩人的怒罵聲又再響起,重複重複她每天清早總說幾篇的臺辭。聲音漸微,然後消隱,該是出了門吧!我看了看鬧鐘。我的媽阿!才七時許?難得是星期天,還想睡它個天昏地暗的。想著想著,怕這回輪到那老頭子來可不是鬧著玩的,我這才不情不願的乖乖地起床去梳洗更衣。

天氣很冷,於是我找了一件絨毛大褸給在客廳的爸爸。「天氣還真冷。」爸爸忽道。我連忙答道:「是阿。」相對無言,我默默的穿好鞋子。我和爸爸這就出門。剛踏上街道,忽地一涼,一陣陣冷風向我襲來,冷得我不禁顫抖,連連呵氣取暖。可是這顯然並不管用,寒風刺骨,我心裡暗罵:該死的冬天!風聲蕭蕭,我只好抱手胸前硬著頭皮的低頭走著。喃喃自語:躲在被窩裡豈不更好?真惱人!我瞥了瞥爸爸,爸爸也看了看我。只見爸爸莊嚴的面孔上竟也不禁皺了皺眉,面有難色。爸爸倒抽了一口涼氣,然後一團悠長的白煙自爸爸的口裡緩緩吐出,那迷濛的白煙又慢慢的消隱在空氣之中。

灰白的穹蒼十分迷濛,極目四周都顯得灰灰暗暗,我彷佛看到地上的寒氣瀰漫四周。北風怒號,間或一陣陣清勁的北風吹襲過來,更使我舉步為艱。天氣寒冷,早上的途人更少。疏落的途人一個個都緊繃著臉專心地上路。我們沿著行人道走著走著。飛沙走石在路旁沙沙作響,黃葉枯枝被吹得亂作一團,風勢強勁得使我難以睜目。忽地我的肩膀重了一下,原來是爸爸的手疊著我的肩膀滿目關注的問道:「冷嗎?」我說:「不。」爸爸一臉親切的慰問,我心裡忽地一陣溫暖,一陣感動,一種久違了卻難以忘懷的感覺。

路旁參天的禿樹竟還開放著點點殘紅,是牧丹花嗎?我又看了看爸爸,一絲驚訝一閃而過,深深的震撼抖動著我的心靈。爸爸烏黑的髮絲何時變得如此花白?細看之下,爸爸髮線又向後退了不少,前額的頭髮更形稀少,更覺蒼老。眼角後一坑坑滄桑的皺紋很是深刻,遍布面額。爸爸從前一雙炯炯有神的目光都顯得有點黯然失色。爸爸竟也敵不過年月的洗禮,是誰把我的爸爸折騰得如斯田地?辛勞的工作似乎把爸爸的靈魂折磨得意志消沉。我心裡不禁一陣難過,心裡沉甸甸的。暗自思量,爸爸也年近半百了。這刻的爸爸看來有點陌生,可是我的身體反而靠了靠爸爸。爸爸是一個孤獨的老人。

爸爸,我的爸爸,我親愛的爸爸......我何時開始與你形同陌路人?小時候你總對我百般呵護,給我糖果,帶我遊公園,送我模型,陪我看戲……我不怕別人欺負,因有爸爸保護我,我默書不合格,你會責罰我,讓我悔改。我小時候總愛問你這個,問你那個,你總是不厭其煩的為我解答。你會疼我,愛我,教我人生道理,使我懂得跌到會再站起來,陪我走過重重荊棘……我們曾經如此親近。一陣酸溜溜的自責打從心底裡鑽出來,我後悔我怎麼越大越不去孝順你。即使陪你上茶樓這點輕而易舉的事心裡也是不情不願的。爸爸每天辛勞的工作,早出晚歸,一年也放不到幾天假,相見的時間已經這麼短暫,我竟然寧願去打電玩的,也不願跟爸爸聊聊天!爸爸是一個辛勞的老人。

我單手摟著爸爸,爸爸以為我冷,看了看我說:「很冷嗎?快到了。」我搖頭說:「不。」然後頓了一下,我又道:「爸爸……」「怎麼了?」爸爸有點疑惑。「今天就算是我請你們上茶樓吧!帳單是我的。」我擦了擦鼻子,心裡那三個字就是說不出口。「哈!真的嗎?請父母吃早茶也不用想這麼久吧。」爸爸笑了。我也笑了,就摟著爸爸一起朝茶樓去。天氣很冷,心裡卻極是溫暖。然後我們就昂然闊步的去找媽媽,去找回那共敍天倫的愉快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