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4-15 09:30:53陳奶

我有一個夢

我們家的孩子很多,以我為中心,上有一個哥哥,一個姊姊,下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還小的時候,大家都是一起睡覺,一起洗澡,由一數到五,從大排到小。記得家裡的浴缸不大,泡澡的時候,因為長幼有序,大哥總是可以全身浸泡在水最深的地方,但那也是最靠近熱騰騰的水龍頭,最危險的地方,而弟弟是老么,也不懂為何浴缸的設計要由深至淺,所以他永遠只能浸到半身,不過他似乎沒有抱怨過,還蠻認份的緊守在小小的一個角落,中間則是我們三個女生,我又居最中間,雖然算是最幸福的一個,但一打起水仗,前後兩方對噴時,我變成最倒楣的一個,因為水都跑不到對岸,全部在中間就唏哩嘩啦掉下來了,我被噴的睜不開眼睛,因此總是第一個投降認輸。

兄弟姊妹多,而且年齡也差距不大,經常的爭吵在所難免,哥哥因為是老大,他總是以禮讓跟寬容,來代替計較與責罵,而姊姊個性比較溫和,除非她忍無可忍,否則也很少出言不遜,我和妹妹會吵,因為我老仗著爸媽縱容我的驕氣,而佔盡妹妹的便宜,至於弟弟,他不僅是我們家的老么,也是我們家族裡最小的男生,老實說,我不太記得他小時後的事,只記得他常穿著學校制服,白色袖口沾滿著擦汗跟擦鼻涕留下的痕跡,不是跟在哥哥或鄰居幾位大哥哥們的後面跑,就是跟與他同年的堂妹吵吵鬧鬧。有時候,爸爸分不清楚到底我們誰在吵? 吵什麼? 誰對或誰錯? 最簡單的體罰方式就是連坐法,五個孩子從大排到小,一起罰站,不過哥哥被責難的多,誰叫他是老大。

我們一起做的事,除了睡覺,洗澡,吃飯,看電視,吵架,罰站,還有晨間運動,每天早上六點鐘一到,爸爸就會穿著運動服來叫我們起床,然後又是從大排到小,一起去晨跑,跑完還會打打羽毛球,玩玩飛盤…,附近運動的阿公阿婆,有人稱許我們很有毅力,還有人說冬天太冷,不該讓孩子一早出來受寒受凍,而那個年紀的我們,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只知道能夠一起玩,很快樂。

在懵懵懂懂間,不知不覺時,我們一日日的長大,哥哥第一個離開家去台北唸書,後來姊姊也考上台北的學校,我們可以一起做的事越來越少,曾幾何時,從大排到小五個孩子站在一起,像是一個斜坡的模樣,只能變成腦海裡記憶中的印象。每次哥哥姊姊回台北唸書,我們剩下來的全家人都會到火車站送行,我不敢多看爸媽的眼睛,但卻因此更注意到自己的心情,遺憾不能經常住在一起的思緒,總讓我落寞好久好久…

現在,我們五個人分別住在五個不同的地方,有人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人努力在事業上打拼,雖然我偶爾會幻想,有一天大家再住在一起,一起看電視啃瓜子,一起因為愛彼此而鬥鬥嘴吵吵架,一起飯後散散步也散散心,一起上牌桌打打麻將玩玩骰子,但我知道這只能是個夢,一個當心情不好時,眼睛閉起來想像一下,然後心情就會好轉的夢。

不久前,妹妹來上海找我玩,我們朝夕相處了八天,在送她回台灣後,以前在火車站送哥哥姊姊回台北唸書時的那種落寞,又纏繞著我好久好久,我像以往一樣把這份感覺完整的秘密的藏在內心深處,因為我知道我一直是感性過了頭,雖然為離愁增添了一些美感,但卻完全不符合儒家的中庸思想,中者,天下之正道,而庸者,天下之定理也。

一天在MSN跟弟弟閒聊,他開門見山的說,「我有一個夢」,「我希望我們大家都能住在一起」,雖然當下立刻扯他後腿,潑他冷水,直說「不可能,太難」,但心裡還是高興的,曾經以為五個兄弟姊妹,因為家裡有過的風暴而早已潰不成軍,曾經以為弟弟對家庭的付出,要依他的心情好壞而定,而原來每個人愛家的方式不同,即使是一時興起說出的話,說的比做的簡單,而想的又比說的容易,也總比無心要好吧!

可能我那太過感性的毛病又犯了,望著視窗裡的兩行白底黑字,久久不捨離去,很感動弟弟竟然默默的對家有著盤算,那個洗澡時總是乖乖的坐在浴缸一個邊角的小男孩,那個總是一身汗味,讓人趨之若鶩的臭男生,那個好像對家庭沒什麼概念,但又有時會語出驚人的電子新貴,他說他有一個夢,一個騎著腳踏車,開著Wish轎車,練習鋼琴,打高爾夫球時也會想起的夢,「我希望我們大家都能住在一起」……

我也有一個夢,希望大家住在一起後,還可以像以前一樣,從大排到小,在爸爸的監督帶領下,一起去跑步,陽光照射下一個個隨身體上下跳動的倒影,很像是樂譜上跳耀的音符,一定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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