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二哥
想說的話那麼多,但打開電腦螢幕卻一片空白。
從小影響我最深遠的人就是二哥,他一直都很帥、很酷、很活潑、很聰明。
但他對我一點都不好,既不溫柔也不會照顧我更不用說疼愛。
但我從小就喜歡跟著他,因為只有他會帶我出去玩、帶我上電影院、帶我去吃牛排。小時候我個子小進電影院不用買票,但二哥總要我存夠他的電影票錢才會帶我去看電影,我會有耐心乖乖的存夠四十五塊(當時的電影票價)喜孜孜拿給他,幫他出電影票錢請他帶我去看電影。我們過年的壓歲錢會全部貢獻給電影院,從早場看到晚場,所有小時候過年的印象就是二哥、電影院、牛排館。
小時候長得很醜,記得進小學能和二哥同一所小學很開心,但二哥居然跟我說;「你長得太醜,在學校不要來找我!」
有時候穿了新衣服很開心秀給他看,他會冷冷的說;「你以為豬穿上衣服會變成人嗎?」
我記得那麼清楚不是因為受傷,而是那時候的我真的很願意當二哥諷刺的對象,總覺得那是一種親密的幽默,那時候的他很活潑也很快樂。
小時候我們要上學、考試、不准看電視、擔心被打被罵,但那時候我們在ㄧ起還是很快樂,一起偷懶、一起裝模作樣,我總是會把一天家裡和學校發生的所有大大小小的瑣事向二哥報告,爭取他的認同與意見。他的意見向來都是殘酷不留情,但往往也是最忠肯、最真實。那時候我們真的很快樂,每天晚上一起煮泡麵,不然就是一起散步去夜市吃消夜,如果可以一直過這樣的日子該有多好。
長大了不用上學、不用考試、可以隨心所欲看電視、不會有人打你罵你,但我們卻變得不快樂。家庭的組成很有趣,是由一個一個相加而成,最終也是一個一個的各自離去另組家庭。家庭既是從【合】也是從【離】開始,兩個人結合成一個新的家庭,並且與原生家庭產生某種程度的分離與斷裂。長大成家讓我和二哥的距離越來越遠,比我的記憶還要遙遠,但我還是深深在乎他,因為他永遠是我的二哥。
純真到底怎麼樣變得複雜?
信任到底怎麼樣變成猜忌?
親人的關愛到底怎麼樣又變成生命中無法承受的重?
對事物感受的敏銳天賦又如何變成一把銳利的刀鋒成為不斷地自我刺傷的工具?
而一路順遂的人又該如何安慰一顆飽受生活挫折無盡折磨的心呢?
面對二哥的不快樂,我居然束手無策。
他是我人生歲月中前三十年來最重要的存在,我的童年、我的成長與我的思想,都是來自於他,我的二哥。
從來不知道自己眼淚有這麼多、可以流這麼久;
從來不知道告別生命中具大的存在有這麼困難,但今天我都知道了。
半夜急促的電鈴聲帶來無比痛楚的噩耗,二哥選擇離我們而去,從事發到一切事情塵埃落定,直到我現在打下這些字距離他離去的時間還不到二十四小時,我的心情已經歷經了數百種交錯的滋味。在傷心欲絕的父母親面前一定要堅強,我很堅強只是止不住淚流。看見二哥肉體上的創傷是多麼的不捨、難過,我既不捨又難過只是一切都不想讓他掛念。在我打開電腦開始寫下這些時,我開始生氣,我們這麼在乎你,你居然選擇拋下一切獨自離去,讓我們這些人留下來面對這麼令人痛苦不堪的世界,就像媽媽今天不斷喃喃自語的說「你實在太狠心!」難道我這個小妹、這雙年紀已大的父母親不值得讓你留戀?我生氣是因為你的選擇代表你覺得我們不值得。
錯了! 到此時我還是誤解你,遲鈍的我無法體會你每天的掙扎與奮鬥、膽怯的我無法理解以全世界為敵的疲憊與痛苦、平庸的我無法看透你長久以來的孤獨與寂寞、我的無知耽誤了可以幫助你的機會與時刻。
如何能從輾轉反側的醞釀之中邁出步伐?未來應當呈現在理想之中,人若長久陷於內心的醞釀,將自身保持在可能性的狀態之中,那麼這種持續蔓延的可能性,就將成 為不確定的實在,一種與自身理念分裂的現實。在變動的現象中彷彿總有一股如影隨形融入在內的流動契合。有時浪高了,恐懼著即將俯身疾下的淹沒窒息。有時風 平浪靜,卻又焦躁不安於光芒萬丈的清楚明白之中。如何的步調能跟上潮起潮落?如何的勇氣能奮身乘風破浪?如何的智慧能在狂風暴雨的表象中追尋廣闊淵深的絕對內涵?」
悄悄的走,在大家都感到不安之際。縱身一跳,讓大家來不及反應。看著你的臉,讀不出心情。如果這樣的選擇沒錯,那錯的是我們這些不懂你的凡人。
二哥,請走好,安心上路。
其實 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想哭的時候就哭吧..想念就盡情的想念吧..時間慢慢的會帶走一些什麼..但是同時又會留下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