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第一輪的尾聲

「到法多葛雷夫去？」

席娜和奈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問；肯奈因耐心的又解釋了一遍：
「因為現在你們是暗殺事件的頭號通緝犯；又被公爵發現出現在比賽場上──首都肯定已經嚴加查詢防止你們逃跑出去──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刻離境，越快越好。」

「那也不用跑到法多葛雷夫去啊……離開首都不就行了？」
奈特不悅的回答道，渥夫聽了也有一點不高興：
「難道首都以外的地方就不是科斯普雷啊？拜託，連水車鎮那麼遠的地方都有人跑來了，公爵還選了人人都到齊的招待會上發佈消息；離開首都你以為很安全嗎？」

「……哼。」

「可是……就像肯奈因剛說的……首都已經加強警戒了，那我們要怎樣出去？」
席娜遲疑的問，肯奈因接著伸手，做出介紹的動作：
「關於這個我們已經找到方法了，這位──法多葛雷夫的公主，萊茵殿下，願意協助你們。」

「──法多葛雷夫的公主？」

兩個人的眼睛瞪的更大了；萊茵走上前，有禮貌的向兩名騎士點頭致意，背著巨型武器的護衛伊克守在旅館的房間門口，任何人看了可能都不會動想進這房間的念頭；捧著一堆毛巾的伊娃每次想過去，都不得不喃喃抱怨著掉轉方向，去忙別的事情，旅館裡面空空蕩蕩，人們全部跑去競技場了，忙完了的伊娃一下拿著盤子，一下抓著清潔用具，好奇的晃來晃去想一窺究竟，可惜伊克完全不理她，甚至連嫌煩的表情都沒露出來過；法多葛雷夫的公主已經換下了比賽時的打扮，換上優雅的絲襯衫和深色的絨背心，光芒閃耀的讓兩名騎士不自覺的後退一步：
「席娜‧森和奈特‧希歐瑪，我是萊茵‧薇絲蜜特‧法多葛雷夫，很高興認識兩位。」

「我──我們也是──」
兩名騎士結結巴巴的，連話都說不清楚：
「我們──在招待會上、和比賽場上都見過您──沒想到竟然有機會──」

提到競技場，公主露出一點不悅的表情，但是隨即又露出微笑：
「請別用『您』這種稱呼，這裡是科斯普雷呢；我也有看到兩位的表現，非常精彩。」

「呃，謝謝──」
「不瞞兩位，我的國家並沒有女騎士，原因相信在場的各位也都知道……我們這邊的人認為女孩使用武器是一種很不得體的行為；當然這是我一直很想改善的觀念。」
萊茵輪流看著還在緊張中的席娜和奈特，非常平靜的說：

「所以我這一趟前來科斯普雷，除了參加競技比賽外，也有一個目的是徵求妥善訓練過而且傑出的女騎士，到法多葛雷夫來幫我的忙，兩位在我看來是非常合適的人選──因此，我，萊茵，以法多葛雷夫公主的身份，誠懇的向兩位提出請求──是不是願意前來我的國家，法多葛雷夫呢？」

「……呃，說的好像我們是稀有土產一樣……太過獎了啦……」
席娜不好意思的抓抓頭，為難的看著萊茵，又看了看門口的伊克：
「我……我不是故意不禮貌，雖然我們都有聽說過，法多葛雷夫是個對女性異常保守的國家……但是我們在看到您……呃，你和那位護衛的時候，就以為這個傳統已經被解放了……」

「伊克是個例外，」萊茵並沒有回過頭去看：「她和我一起長大，但是她並不會受到反對；而我則是……現在法多葛雷夫不論是宮裡還是宮外，十之八九的人都認定我是個異類。」

「呃……」
「這比被當成私生子還要糟糕呢。」

法多葛雷夫的公主自嘲似的笑了一笑，席娜和奈特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該如何啟齒；一旁的聖堂武士們既焦急又饒富興趣的盯著她們看，嬌小的克萊兒嘗試向板著一張臉孔的伊克做鬼臉，卻被伊克一瞥嚇的立刻躲到米德背後，年輕的巫師特地選擇靠在房間的牆角，以免干擾她們談話；渥夫看兩名騎士猶豫不決的樣子，等不及的先說了：
「喂，你們現在可沒時間想那麼多！萊茵殿下可是可以不需要經過特別盤查就可以離開首都，還有科斯普雷國境的貴賓，快多想想你們現在的情況吧！」

「我們……不應該這樣麻煩萊茵殿下……」
席娜慢吞吞的說，萊茵輕輕笑起來：
「不，是我有求於兩位，可不是兩位麻煩我要我幫忙的。」

「但是……您的比賽怎麼辦？」
奈特好像突然想到要說什麼，脫口而出；公主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目光移向一旁木製的板壁，好像看到什麼髒東西一般，面露慍色：
「有那麼厲害的隊友，我在不在似乎並沒有差別。」

「………」
「………」

女騎士好像自覺問錯了問題，有些尷尬的沉默著，肯奈因試著緩和氣氛：
「撇開那個女巫師不談，我覺得後面那兩個女孩子感覺很奇怪。」

「她們好像不是人類……不過也不像精靈。」
狄普接腔，法多葛雷夫的公主搖了搖頭，不願意再想：
「按照規定，得勝的隊伍沒有權力更換隊員、或是隊伍，所以我也不願意再參加下去了；科斯普雷的年度首都競技我已經來過，也見識過了，也許明年再來挑戰吧。」

「剩下的交給那三位就行了，是吧？」
「沒錯，只能祈禱在那之後碰上『我們』的對手好運了。」

「真聰明的決定，哈哈哈。」
渥夫只差沒伸手拍拍萊茵的肩膀，他的兩名同伴用一種覺得渥夫很沒禮貌的眼神橫了他一眼；公主微微笑了一下，奈特看看席娜，無奈的拍拍腰上的劍柄：
「恐怕我們也得將比賽交給那三個人了……」

「我看不是恐怕，是『一定』……唉唉，真擔心那三個人……」
席娜也跟著哀聲嘆氣，聖堂武士有點不滿了：
「這麼不相信我們瑟茲？他雖然有點遜，又那麼瘦，好歹也是個聖堂武士！」

「……連你都這樣說，我們要怎麼不擔心啊？」
「有女孩子在旁邊，他不敢太遜的啦！」

「……連那個女孩子都是我們要擔心的對象……你講了跟沒講差不多……」
「也對，我都不知道那個貴族的女兒上的了場呢，哈哈。」

「你到底是來鼓勵還是來潑冷水的……」
「呃，我想我們先決定要不要去法多葛雷夫這件事好了；」

席娜趕緊打斷快要吵起來的奈特和渥夫，望著微側著頭的萊茵：
「老實說，我們從來沒想過要到法多葛雷夫去……一時之間真的有點難決定……」

「但是，這可能是兩位目前最好的選擇了。」
法多葛雷夫的公主注視著她們，兩名騎士迅速的對望了一眼：
「這倒也是實話……」

「又不能去北方，更不可能到沉睡森林去，看來也只有法多葛雷夫能去了。」
奈特語氣裡有些不滿，她環視著房間裡的每個人；伊克仍是背對著她們守著門口，小偷已經放棄逗她了，轉而在門口張望著樓下忙來忙去的服務生們，米德輕輕靠近了她們一點：
「假設兩位要考量到路線上的安全性，那麼往法多葛雷夫的方向可以稱的上是相當安全。」

「安啦，有法多葛雷夫的公主在，往哪都是通行無阻啊！」
渥夫打斷米德，看看狄普和肯奈因，代表他們似的說：
「剛剛能那麼快從競技場脫身，還不都是因為萊茵殿下的關係；我們全都一致贊同，先讓萊茵殿下先帶兩位離開科斯普雷，至少避一避風聲什麼的，就別再拖拖拉拉的了。」

「不只公主殿下在的關係，從這邊到法多葛雷夫，如果走主要幹道的話，幾乎不會有碰上怪物或是盜賊的風險，盤查的地方想必也用不著擔心；邊境比較人煙稀少的地方也只有深綠沼澤那一帶，但是那邊馬上就會接到法多葛雷夫邊境，所以我建議兩位朝這個方向走。」

年輕的巫師很仔細的解釋著，還伸手在空中模擬簡單的路線，奈特聽著揚起眉毛，伸出右手掏掏耳朵：
「真感謝巫師大人的精闢見解啊，好像我們在科斯普雷長這麼大還不知道法多葛雷夫要怎麼去一樣。」

「不過我們是真的沒去過啦……」
席娜苦笑，接著又深深嘆了一口氣：
「避一避風聲啊……是這麼說的嗎……那也沒別的辦法了……」

狄普猶豫了一下，伸手拍拍她，安慰似的說道：
「要找出真相也是需要一些時間的，兩位別這麼垂頭喪氣……」

「反正我們一定要離開就是了啦，說那麼好聽。」
「而且真相早就已經在那了啊……」

席娜喃喃自語，聖堂武士隊長和自己的兩名同伴互相望了一眼，轉過頭看著兩名騎士：
「有一件事我想還是應該告訴兩位──在兩位還在場上的時候，那位白魔使，洛薇西，曾經來找我們──」

「……！」
奈特和席娜登時立刻抬起頭，瞪著肯奈因，這位隊長很討打的慢慢說下去：
「她是告訴我們別和兩位說我們有接觸的經過，但是我想還是說出來的好──嗯，這眼光真令人害怕──就是她出主意要兩位到法多葛雷夫去的，正巧萊茵殿下也決定要回去了；在競技場裡兩位能夠一直不被，呃，逮到，洛薇西也幫了不少忙，不過她也特別強調她不會有什麼危險，叫我們別擔心……」

「………」
「你說的是真的？」

「沒錯，就是這個樣子。」
「真的？」

「騙你們幹嘛呢？我們隊長向來就只會說實話。」
「真是的，薇西說自己沒危險，這不是不打自招嗎……這笨蛋……」

「這下可好，公爵眼前的大紅人吃裡扒外，我就不信不會被逮到。」
女騎士你一言我一語的好像說跟自己無關的事一樣，不高興歸不高興，語氣裡還是有一點異樣：
「希望她是真的沒有危險就好了……」

「搞什麼，你們現在還有閒情逸致關心她啊！」渥夫揚起眉毛，很不以為然的樣子：「人家可是希望你們早走早好，可別告訴我你們又想留下來了──」

「這不用你來廢話，我們馬上就滾。」
奈特瞪了一眼渥夫，和席娜一起提起劍，猶豫了一下後按照科斯普雷的傳統，右手握住劍柄上的家徽，左手輕叩右肩，向萊茵行了一個禮：
「奈特‧西歐瑪和席娜‧森，很高興能有這個榮幸與您為伍；要暫時麻煩法多葛雷夫的萊茵殿下了。」

「謝謝，我也很榮幸能有兩位同行，還請兩位多多幫忙。」
萊茵不熟科斯普雷的傳統禮節，只簡單向兩名騎士點頭微笑；伊克的武器好像撞到了地面一下，不過她不動聲色的繼續守衛，米德輕輕拉回在門口鑽動的克萊兒，在她耳邊輕聲說話；三位聖堂武士看到騎士們行的禮有點小小的驚訝，互相看了幾眼後也沒說什麼，肯奈因看著她們，很誠心的說：

「那麼，就像上一次和兩位道別的時候一樣，我們無法和兩位同行，但是希望兩位一路順風；儘管這次是比較無奈的離開，但我們相信憑兩位的能力不會有任何問題，我們也相信您的夥伴們；所以兩位不需要掛心。」

「你怎麼說的好像我們回不來了一樣……」
「唉，說當然是容易，可是怎麼可能說不掛心就不掛心……」

「可惜瑟茲和凱拉他們都不在，不然我想他們不會喜歡錯過這樣的場合的；以前每逢這種有點難過的場合，瑟茲都是被捉弄的對象，說不定還會哭呢。」
狄普笑起來，兩名騎士停止了沒什麼意義的抱怨，渥夫也跟著哈哈大笑；
「等等我們再回去看吧，他們應該已經贏了吧，哈哈。」

「真好，你們還可以去看，我們卻要快點閃人。」
席娜嘟起嘴，有點捨不得的看著屋裡的人：
「感覺才回來沒多久，又要離開了……這段時間也只見到你們和芬曲而已，其他的朋友都沒見到呢……唉，連樓下的伊娃我都沒跟她多說幾句話……」

「我看這就不用了吧……」
奈特好像看神經病似的望了席娜幾眼，向聖堂武士們伸出手：
「非常感謝你們的幫忙，在我們離開的時間內，也希望幾位能找出想知道的事情；只要再努力查下去，召喚師應該很快就會出現了吧？我們也在這邊跟各位說再見了。」

「要說召喚師大人！」
「……沒錯，已經確定召喚師大人還在人世，相信我們也離真相不遠了，祝兩位一路平安！」

「萊茵殿下加油吧，這兩個人還挺麻煩的。」
「你再給我說一句試試看……」

「嗯，我也很高興能認識幾位，以後一定還有機會再見面的，現在只能先和各位道別了。」
萊茵看著他們，也露出友善的微笑：
「英勇的聖堂武士們，深藏不露的巫師，和可愛的飛刀手，再見了。」

「再見啦！」
「再見，期待很快我們都能達成各自的目的，一路小心了！」




「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

瑟茲唸起治療的咒語，一碰到右臂上那塊範圍頗大的烏青，還是疼得唉唉叫；凱拉除了太過急著施法而不小心弄出來的一些擦傷外，幾乎可以說是毫髮未傷，因為瑟茲總是即時衝到凱拉前面，將揮過來的武器擋回去；看到瑟茲一邊呻吟還要一邊施神術，五官扭曲的模樣，凱拉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又突然發現自己這樣笑很不應該，急急忙忙收起笑容；瞥到凱拉一臉僵硬的怪樣，換瑟茲噗嗤笑出來了：
「沒關係，我想我這個樣子一定很好笑──啊痛痛痛痛痛──」

「對不起……我不會治療的法術……」
凱拉小心扶著瑟茲受傷的手臂，滿是歉意：
「下次……還是把盾牌帶出來好了……」

「我也想啊──痛──可是那東西──太重──會跑不快──啊好痛──」
「啊……好像說的也是……」

凱拉露出難過的表情，瑟茲把後半句「會來不及保護你」跟喊痛聲一起吞到嘴裡去了，他撐直上半身，甩甩治療的差不多的手臂，一甩又是疼的吸氣個不停。

「他好像傷的很重哦？」
「這還好啦，你該去瞧瞧吉斯汀，他身上的傷簡直可以去當祭司們的傷口範本了。」

兩名傭兵隊的隊員，拿恩和邱森，老實不客氣的在凱拉和瑟茲的旁邊坐下來，兩個人的身上也是傷痕累累，這邊紮著布條那邊敷著藥膏，不過兩人渾然不在意的樣子：
「喂喂，想不到你們三個還挺有兩把刷子的，還真是看不出來。」

「要不是我太累，我可以把他那片烏青砸的更大塊一點！」
「少來，我看你把劍舉起來都很吃力了。」

「是誰嚷嚷自己會吃巫術的虧，硬要把吉斯汀拉到前面啊？」
兩個人你來我往說的很高興，瑟茲不高興的把手臂上淤血的地方遮起來，凱拉尷尬的看著他們兩個，有點希望他們快點離開的意思；邱森好像想到什麼似的，突然轉過來面對凱拉：
「對了，那個不是巫術對吧，總覺得哪裡不一樣。」

「那是……妖精術……」
「喔喔，妖精術！我就說那不是巫術吧，吉斯汀肯定會跟你抱怨到回薩拉都停不下來……」

後面那半句他又轉回頭去向拿恩說，凱拉一臉莫名其妙；拿恩不服氣的哼了一聲：
「我看起來都一樣啊！倒是你，這位小姐，你可把我們偉大的一等傭兵訓練師給整慘了，哈哈──你們真該去看看吉斯汀，他手上有燒傷、抓傷、裂傷，胸前有灼傷、割傷、輕微的刺傷，腿上還有銼傷、凍傷、像鞭傷的痕跡，最誇張的是他屁股上還有一片很恐怖的曬傷哩，哈哈哈──」

「我……不是故意的……太急了……」
凱拉聽的一愣一愣的，沒想到混亂中自己竟然出手出的這麼兇，聽著兩名傭兵的交談凱拉忽然覺得很對不起，於是道起歉；瑟茲一看凱拉道歉就生起氣來了：
「那也是你們活該……明明說好席……她們贏就算贏的！」

「誰叫缪克那麼好講話，看她們兩個是女的，就誇下海口了……」
「我記得沒錯的話，好像是你向缪克提議的吧，拿恩？」

「我是開玩笑！而且你也有附和，這我也記得！」
「我也是開玩笑……」

「玩笑開的也太過份了……」
瑟茲忿忿不平的說，兩名傭兵停止爭吵，一起轉過來望向他，邱森笑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拍拍瑟茲的肩膀，害的瑟茲痛的倒抽一口冷氣：
「反正你們贏啦！這樣就可以曉得一開始讓你們是不應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