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到兩個不同的城—小城之春(Spring in a Small Town)



《小城之春》（1948，文華影業）黑白
導演：費穆 (1906—1951)
演員：韋偉、石羽、李緯、張鴻眉、崔超明

《小城之春》(2002，北京電影制片廠) 彩色
導演：田壯壯
演員：胡靖釩、吳軍、辛柏青

我非電影科班出身，能夠有人跟我講解電影，對我目前而言絕對有很大的幫助。劇樂部劇團主辦的電影班跟著老師與班上同學看著中國，或者說華語電影史上著名的電影，然後討論，可以得到另一種見解與分享。這個星期，老師因應同學們的要求，準備了費穆的[小城之春]與田壯壯的重拍版，將兩個版本中的段落剪接在一起，讓我們更可以去比較其中的異與同。

素聞費穆的[小城之春]是女性主義的代表作品，雖然不是一次完整看完，但是它對我的衝擊還是有的。當時，抗戰勝利之後剿匪，人民脫離的中國傳統五千年來的歷史包袱與封建思想，所出現的電影有很濃厚的社會批評色彩，蔡楚生與鄭君裏的[一江春水向東流]，除了呈現被日本人佔領的中國土地上人民的無限苦難，也深深刻畫當時在重慶慢慢沉淪在珠光寶氣生活中的一群。費穆的[小城之春]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之下，出現了一名女子站在象徵中國封建思想瓦解的城牆之上，開始面對自己的情慾，試想在當時會是多大膽的一種表現。所有的發展就像行星繞著地球一般跟著女主角進行，以女主角的觀點與想法出發。這種呈現在現在的例子可以說多的數不清，而在當時出現，絕對引起積極破除四舊，邁向現在新生活的知識青年的歡迎。

田壯壯因為[藍風箏]，被中國當局下令禁拍電影八年之後，復出的第一部電影選擇重拍費穆的[小城之春]，表現他對這位電影大師的尊敬。但是重拍經典作品卻不是一件不吃力且討好的事情，所有認同費穆版本的人，視它為經典的人都要看看你到底是要如何下手。田壯壯找了李屏賓擔任攝影工作，李屏賓是[海上花](侯孝賢導演)、[花樣年華](王家衛導演，與杜可風共同擔任攝影)的攝影師，可以說是華語電影長鏡頭的第一把交椅。費穆曾說：「我為了傳達古老中國的灰色情緒，用「長鏡頭」和「慢動作」構造我的戲，做了一個狂妄而大膽的嘗試。」因為如此，田壯壯才選擇李屏賓擔任攝影師。費穆雖然選擇這麼「與眾不同」的拍攝手法，卻還是使用了大量的口白，以幫助觀眾了解故事。田壯壯不使用口白，用了配樂來襯托氣氛，所選擇的演員所呈現的表演方式是自然的演出。自然的表演方式沒有不好，只是在這種氣氛之下，演員演出內心的掙扎會讓觀眾顯的不耐煩。此外，原劇的年代是中國對日抗戰勝利之後，國(國民黨)共(共產黨)戰爭的時代，費穆版本中的服裝較能貼近當時潮流。但是這是一個不公平的評斷，攝影技術進步，田壯壯版本使用長鏡頭，沒有口白的情況之下，如果沒有其他的東西給觀眾看，將會再一次的挑戰觀眾的忍難限度，服裝(葉錦添設計)與美術(程廣明)還是令人覺得太過於華麗了。

費穆的版本中，最最令人振奮的應當是女性面對自身情慾表現。女主角玉紋早已與丈夫戴禮言分房睡，過著無性的生活，戴禮言的好友章志枕來作客，章志枕竟是玉紋的初戀情人。在影片的即將結尾的一段戲，妹妹戴秀問玉紋：「你是不是跟章大哥好？」玉紋低著頭，走了幾步，轉身與戴秀相擁而泣。這場戲讓我感動與振奮，時常罵女人罵的最凶狠毒辣的都是女人，妹妹戴秀沒有批評、沒有謾罵玉紋，反而以擁抱來支持她。田壯壯不讓戴秀擁抱玉紋，讓我好生失望，這個春天所發生的事情似乎沒有衝擊到玉紋以及他們一家。田壯壯沒有辦法更前衛，而經典就是經典，如何模仿，相信都會令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