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8-09 13:04:35尚未設定

《之間-15》


我在泰德的話裡聽見快樂二字,腦中忍不住響起小四方才說過的話:「我現在很快樂。」

「泰德,你快樂嗎?」沒繼續追問Jason的事情,我將腦袋的想法化為語言脫口而出。

「May....」他因為我沒頭沒腦的問題所困惑,於是一手抓著酒瓶,滿臉狐疑的問:「妳怎麼啦?醉了?我不知道喝咖啡也會醉的啊?」

「其實我想問的是,嗯,對你來說,愛情重要還是自己的感受重要?哪一種會快樂一點?」面對一臉問號的泰德,我彷彿又投擲了一顆炸彈給他。

「妳是真的想聽我的想法?」泰德輕放下酒瓶,皺眉。

我點點頭。

「嗯~」他簡單的一個發語詞之後,讓空氣暫停流動了幾秒鐘,接著很認真的對我說:「你說的二件事情,對我來說應該是同樣的事。」

「同樣的事?」這會兒換我困惑的問著。

「我想,我對愛情的感受最為強烈,這一點你多多少少也知道,所以呢,我重視自己的感受就等於重視愛情,反之也是如此。」泰德鬆開眉頭,恢復平日雄辯英才的本色,並且在簡單回大之後反問我:「妳這個問題,跟快不快樂有什麼關係?」

「我只是在想,一個人活在現在這樣一個社會裡,絕大部份的時間與精力都必需去處理自己不想做的事,也就是去忽略自己的感受。那麼,如果這個人覺得自己的感受很重要,但是卻又被逼著去忽略,那他一定會很不快樂。」我聳肩,滔滔的說著自己長久以來的想法。

「但是妳有沒有想過,這樣一種妳所謂不快樂的結果,其實也都是這個人自己所選擇,沒有人硬逼著他去忽略自己的感受,不是嗎?」泰德也是相當認真的回應著我的說法。

「一個人究竟有多少的自由意識可以去選擇?」我嘆氣,手指頭在咖啡杯緣輕輕滑著,感受著熱熱的溫度,期待一個自己也不清楚的答案。

「May,當妳在做『選擇』這件事情的時候,其實妳就是紮紮實實的存在,而且是百分之百的自由。」他一付不置可否的答著,儼然存在主義大師模樣。

「你的意思是,只要一個人做了自己選擇的事情,他就沒有權利不快樂?因為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不能怪天,不能怪地,不能怪你,也不能怪我。」我皺起了眉,略微提高自己聲調的說著,或許有些些的慍氣,但是我不清楚原因為何。

「我想,妳要討論的應該是:環境對一個人在做選擇時,所產生的影響力吧?」泰德一針見血的直指問題核心,我最恨他這麼殘忍的將閒聊化成辯論場上的戰爭。

「環境並不屬於自由意識的一部份吧!」我自顧自的理直氣壯說著,其實是害怕被殘酷的問題核心擊倒,所衍生出來的防衛。

「妳錯了!當妳在做選擇時,妳已經把環境這個因素考慮進去了,所以做出的決定,也是來自於妳的自由意識。」他說到這兒停下來,瀟灑的執起啤酒一飲而盡:「我舉個例子來說,有一個歹徒用刀子抵著妳的脖子要搶劫,妳決定死也不把錢給歹徒,所以妳受傷了,妳因此而覺得受傷這件事讓妳很不快樂。但是,事實上是在妳決定了『不把錢交出來』這件事情的時候,妳就應該已經把歹徒這個環境因素考慮進去,所以這個所謂不快樂的結果,其實是妳自己所選擇。」

「是,自找的嗎?」我聽著泰德那一番話,不自主的喃喃說著,而後陷入一陣自我省思的沉默。

我究竟是不是泰德口中那種自找不快樂的人?

小四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因此他覺得很快樂;泰德喜歡一個人就會頃全力對她好,即使沒追到也覺得很高興。那麼,我自己呢?那個彷彿人間蒸發的阿肯呢?他是自由過了頭,或者真的只是我難以清醒的一場夢?

「May....」泰德望著我臉上因為沉思而糾結的表情,或許出自於好奇的打破沉默問道:「May,為什麼妳拿愛情與快不快樂做比較?」

「泰德,你不覺得現代人很可憐?我們在規律的生活之外,似乎只能拿愛情來做調味料,但是我總覺得,人往往只選擇了一種調味料,然後不斷地換各家品牌,希望下個男人會更好、下一個女人會更美之類的,都是抱怨,都沒有完美,生活不完美,愛情也不完美。」我無奈的執起咖啡匙,擾動著面前的褐色液體,思緒晃悠而不專注的陳述著。

「我不同意妳的說法,May,妳把愛情侷限的太廉價了。妳要知道,愛情是不比親情或友情廉價。愛情是一家家的店面,每一個人都可以使出混身解數,想盡辦法打開某一扇妳有興趣的大門,有人只是駐足逗留,有人賣力亂敲大門,有人輕巧的攀爬進大門,不論哪一種方式,這樣的過程與努力都應該相當受人尊敬,並不廉價。」

「泰德,在我看來,親情、友情、愛情一樣廉價。如果一個人不真正那麼重視自己的感受,任何一種感情都可以用金錢買的到。至於你的店面理論……」我踟躕了一下,冷笑一聲嘲諷自己似的壓低嗓音說:「這個,我不知道。但是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子敲開大門,那麼,就是有些人,他們似乎有把萬能鎖,總是能夠一聲不響的開了大門,把裡頭鬧個翻天覆地之後,又一聲不響的離開,只留下店主人獨自傷心的收拾起滿室狼籍。」

「May…怎麼?」他收起犀利的言詞,轉而放軟語氣,恍然大悟似的巧聲問起:「是…那個導演?」。

「走了。他走了,離開了,消失了。」我苦笑著打起精神,佯裝瀟灑俐落的接下他的問話,接著頓了一下又說:「我跟他的事,不知道你打聽了多少,不過他已經走了,完全的消失。」

「走了?離開了?消失?May,妳這什麼意思?」他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皺著眉頭問。

「走了就是走了,沒什麼意思。」我淡淡的說著,沒有虛偽也沒有怨恨,但是帶著點連我自己都不解的莫名情緒,或許是惆悵,也或許是惋惜,不過都已經不重要。

「幹!這個王八蛋!」泰德與生俱來的正義感油然而生,不經思索就衝口就罵了一聲髒話,然後粗暴的抓起第二瓶海尼根灌了兩口說著:「我知道,那傢伙叫阿肯對不對?怎麼可以說閃就閃呢?媽的,這個混蛋,我幫你找他,然後狠狠揍他一頓,替妳出氣。」

「別鬧了!我都還沒弄清楚自己的想法呢!我跟他....我也不知道。反正無所謂,我有的是時間想清楚。」

「妳不知道?這什麼意思?我可是聽說妳們二個在劇團出雙入對,所有的團員都覺得妳們是……」

「張教主,你來啦!有朋友在等你喔!」小四刻意扯開的大嗓門,很輕易的打斷泰德激動的情緒,因為他始終記得Samson說過:「別在Jason面前提起那個導演。」

Jason懶懶的順著小四手指的方向走去,頭也沒抬起來,只不過卻在接近桌邊約七部距離的時候,他一個揚頭頓了一下,那原本寫著滿臉倦容的臉色忽然為之一亮,接著微笑加快腳步走向我與泰德。

※照片出處:
南魚桑在邁入第10年的野台開唱活動中,所拍攝的照片之一。
跟海洋音樂祭一樣High的音樂盛會,希望有機會讓大家透過南魚的眼睛,一起來看看。^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