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6-28 15:33:04尚未設定
《之間-12》
我沒能敢嘆息,眨了眨眼,從外衣另一側的口袋掏出一封淺綠色的信,用最熟悉的姿態抽出裡頭的信紙,那曾經被揉成一團的痕跡,肆無忌憚地張牙舞爪著,任憑我再怎麼刻意的視若無睹,也無法逃開發信者書寫當下的掙扎與不安。
May:
我會永遠想念妳,因為妳真心的當我是朋友。
我去了國外,不回台灣了。至少我目前是這麼想的。
請妳相信Jason,並代我向他說對不起。
還有,我是真的愛他。至少,我自己是這麼認為。
阿芳
從這樣的短箋中,我讀出了阿芳片斷、混亂而毫無條理的思緒,但此時此刻我的腦袋也同樣的片斷、混亂而毫無條理地奔騰著許多畫面,宛如失控脫序的幻燈片機器,一格格毫不留情的雜踏著不相關的事件,交錯著不規則的盤旋秩序。
「嘿!怎麼啦?叫妳好幾聲都不應我喔~」我的左肩忽地受到一記溫柔輕拍,讓我清楚回過神來,卻又不至於受到任何驚嚇,一個轉頭望向施力來源,是小四。
「小四,你說,我看起來是不是很糟的樣子?」我呼出一口長氣,呆茫地趴身在平滑桌面上不動,只略為仰起頭懶懶無力的問著,而自己的目光,卻不自主的瞥向桌上攤放著的銀色打火機、信封以及短籤。
小四溫暖的笑著放下手中Long Island Ice Tea,然後以手示意要我坐進長條型雙人座椅的內側,而他自己則難得像個男人似的習氣,溫柔霸氣的緊挨著我身邊坐下,接著近乎深情款款的緩緩說道:「想不想讓自己好過一點?」
我點點頭。毫無選擇餘地。
「May,妳叫做May吧!」小四略略指了指阿芳娟秀字體寫上我名字的信封。
我繼續無可抗拒的點點頭。
「May,妳把眼睛閉起來。」我聽著,竟然沒有猶疑與問號,小四的這句話彷似催眠師的咒語,我不需要經過選擇機制,很自然的只是輕輕闔上雙眼,然後也一並關上心裡的疲憊。
零點三秒鐘後,我感受到一個紮實而溫暖的擁抱,出於一份莫名的眷戀,我並沒有掙扎或抗拒,反而極其自然的同樣伸出雙手給予回應,因此,空氣霎然恍忽而氤氳了,而就在這樣的氛圍裡,我似乎感受到那個說去流浪的阿肯,就在我的身邊,給我這樣一個溫暖而強烈的擁抱。
經過了一段道德禮教與自我意識的迷失時空,不確切自己保持這樣的姿勢有多久,我吐口惋惜的氣,一面紮紮實實的推開小四環擁的堅實雙臂。
他鬆開手,回復原前一派男孩模樣的燦爛笑容,直望著我傻笑陪不是:「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不過,妳好一點了嗎?」
「其實是我該說對不起。」我悠悠的說著。
「喔?不罵我吃妳豆腐,還向我道歉?」小四閃過一絲男人般特有的犀利神態,挑眉挑釁試探。
我笑著搖頭,被他反覆輪替二種年齡的角色扮演給逗的開心。
「那…嗯……呵呵呵呵……」在一陣年輕男孩似的爽朗笑聲之後,他撒嬌模樣的扯起我的衣角,孩子氣嘟噥著說:「那,那我可不可以再抱抱?」
我聞言只是一征,很迅速的輕輕皺了眉,只不過並非因為他說話的內容,而是那樣的表情神態,像極了阿肯第一次說要吻我的樣子。
「我嚇到妳啦?」依然是挑眉的試探詢問,小四的表情認真嚴肅的像個成熟男人。
「沒有。只是你剛剛的樣子,很像一個失去聯絡的朋友。」我苦笑。
「妳為什麼說要向我道歉?」他笑著問,一面從牛仔褲後面右手邊的口袋,摸出一管被壓扁看不清楚品牌的香煙,熟練的將它整回圓柱形。
小四或許是瞧出我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於是灑脫的用夾著香煙的右手手指,輕觸唇邊示意我別說話,然後將煙管置於左手手心,學習電影情節模樣,帥氣的一把將煙拍進嘴巴裡,接著拿起桌上的銀色打火機燃上皺巴巴的香煙。
小四像個老煙槍似的在點燃煙之後,徐緩而深沉的深深吞吐一口,用著幾乎不帶情感批判的語氣說著:「妳剛剛心裡想的人,不是我,對不對?」
我望著他說完之後所丟出的詭譎笑臉,一時之間,有種被看穿的透明感,我可以想見自己的表情有多麼的不自然。
「這是妳要我閉上眼睛的原因吧!弟弟~」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安,我刻意拉長尾音,強調小四在我眼中的男孩印象。
「弟弟~?」他也刻意的提高聲調重覆了一次,然後過份誇張而放肆的大聲笑了起來,即使我們身處在全店最角落的座位裡,但由於離店內的尖鋒時間尚早,稀落而空曠的明教裡,回蕩著我所不解的清脆笑聲。
「我說錯了什麼?」我傻傻的望向小四問著,滿腹不解。
「妳有沒有三十歲啊,May?」他深吸口氣,一臉強忍笑意的表情反問我。
「還沒有,不過,嗯,很接近就是了。」我毫不避諱的答著,也沒想過隱瞞。
「我今年應該是…嗯…33歲,嗯,對,我已經33歲囉!」他又是丟出一個詭譎的笑臉。
「小四,可是你…你…」我張大眼睛狐疑的端詳起他遠低於33歲這個數字的容顏,完全不知道應該用自己的哪一種表情面對他,於是只好自顧自的傻笑說著:「你是把SK2拿來喝,還是吃了什麼仙丹妙藥?」
「這個啊,呵呵~」小四揚了揚眉毛,看起來挺得意的說:「要感謝父母的優良遺傳,再感謝我自己平常也蠻愛運動,所以總是被人家認為是小朋友。」
「我,我以為你頂多只有20出頭歲吧!」一時之間有點難以承受的我,在此時此刻,完全忘了自己為什麼沮喪到必須逃進明教這個世界。
「好啦,別再研究我的年齡了,可以跟我說說妳的事情嗎?就是,就是那個…剛才妳想著的那個人。」他調皮的眨了一下左眼,扁扁嘴,裝出一付跟女朋友吃醋的模樣。
「嗯~~」被他逗的心情不再像之前那般低落之後,我很快的理了理自己的思緒,依然帶著心痛輕聲的說:「這個人,他給了我一個在雲端的夢想,然後又以及快的速度,親手摧毀這個夢想,丟擲進地獄深淵。」
「聽起來,很~有~趣~」小四伸手將煙灰缸以及擱在上頭已經燃燒三分之一的煙管挪近自己,豪氣的按熄那管斜躺著只抽了一口的皺巴巴香煙。
「一直以來…或許,我一直在找一個這樣的地方,一個誰也不存在,誰也不在乎誰,誰也不管誰的世界。就在一個半月前,我在這個人身上找到了我這種我一直想要的感覺。然而卻在昨天晚上,他離開了,就那樣乾乾淨淨的離開了。」我幾乎是一陣眼淚酸楚直逼雙眼,卻只能依靠自己一個深呼吸調息,接著很輕很輕的搖搖頭說:「就像,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完全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