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卓越與沉淪之間---轉載自《文訊》雜誌12月號
我們從張愛玲與李安的〈色戒〉開始討論,接著談瓊瑤、金庸,以及各種類型小說。李安的「色戒」當時正沸沸揚揚上映,抱著看「好戲」的心態進戲院的人,其實看不見「戲好」。而我很驚奇的發現,這些大四學生可以看得那麼深入,又那麼細微,聽著他們的發言,讀著他們的心得報告,我不禁要問自己,當我大四的時候,能夠達到這樣的境界嗎?不。我達不到。
於是,我邀請了其中幾位,在我的廣播節目上聊聊「從張愛玲的〈色戒〉到李安的『色戒』」,主要是因為,色戒中的「王佳芝」與「鄺裕民」他們是大學生,與這些學生的身份相同。大學生看大學生,會不會有不同的角度呢?節目的進行很順暢,他們果然都有自己的見解和獨到的看法,竟有一種意猶未盡之感。節目播出之後,我輾轉聽見一位資深影評人熱切給予的意見:「大學生談得非常好啊,比很多專業影評人還有料,以後節目裡都找這些學生來談電影就好了!」這當然是很大的鼓舞,我迫不及待的和學生們分享了這份喜悅。但我心裡知道,這些學生的素質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過了一、兩個星期,我搭乘計程車,被司機先生認出了聲音,他原來是廣播節目的忠實聽眾。「那天,有聽見大學生在談『色戒』喔。」他馬上提出來跟我討論:「他們真的是大學生嗎?喔,那他們的程度真的是很好啊,我覺得他們每個人都講得頭頭是道,很厲害呀。是誰說現在大學生素質不好?比起以前,應該是水準更高了吧?」
他的話使我陷入深思與反省,我們這些在大學裡教過幾十年書的人,總是那麼輕易的把「一代不如一代」掛在嘴上;那麼果斷的批判大學生的程度逐年下降,事實上,更多的資訊,全球化的知識視野,讓求知欲強烈的學生,有了更好的環境與資源,他們沒理由不如上一代的。
只是,他們缺乏動機,缺乏學習的動機;自我塑造的動機;追求卓越的動機。
只要有動機,他們便超越自我;若缺乏動機,則沉淪陷落了。
早餐時讀報,看見這樣一則報導「倫敦《金融時報》今天公布的全球EMBA課程調查,香港科技大學與美國西北大學Kellogg(凱洛格)管理學院合辦的EMBA課程,登上本年度全球排名榜冠軍位置。該課程是首個躋身國際級排名榜榜首的香港本地開辦課程。」這個冠軍是由香港的大學所贏得的,是香港,而不是台灣或中國大陸。
自從我赴港教書一年,便常常有人詢問我關於台灣大學生與香港大學生的差異性,或者是哪裡的大學生更優秀些?
可能因為我在香港的中文大學中文系任教,那是香港一流的中文系,能夠入學的學生,都經過千挑萬選,自然是素質比較高的一群。香港又深具殖民地性格,不管種族與背景,有本事的人才能出類拔萃;有本事的人自然奇貨可居,他們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想要出人頭地,就得通過無數激烈的競爭。在香港,沒有政治因素,只有生存問題。這氛圍彌漫在市井中,也彌漫在學府裡。於是,香港的大學從世界各地發掘人才,用最優渥的薪資,投資在最根本也最重要的教育上。就像是李斯在〈諫逐客令〉裡說的:「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
香港人多地狹;香港社會現實,他們看重的是菁英教育,受高等教育的這一群學生也常以菁英自許。他們有強烈動機,他們追求卓越。
當台灣的政治因素凌駕於一切之上,凌駕民生;凌駕教育;凌駕了人生價值與倫常,當我們的大學生不知道畢業之後將何去何從?不知道追求卓越之後能有什麼樣的改變?當我們的教育政策與整體形象已經沉淪至此,還能要求學生有怎樣的動機?
那一夜,從計程車上下來,我有了深重的悲哀,因為我知道自己擁有的是一群卓越的學生,卻不知道這已然沉淪的大環境,會以什麼姿態迎接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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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擁有大學或同等學歷現在於台灣社會,已經是一個普遍的現象。而我個人最常聽到關於學生的評語是「一代不如一代」,從小學到大學的求學歷程,它,不曾遠離。不知道是否是因為台灣民眾對於政治所投注過多的熱情,所以在民生、教育、人生價值…等層面上,無法客觀理智得去看待,身為一個大四生(亦有極高的機率成為大五生)的我,對於不久之後即將投身的大環境,其實並不期望對我會有多友善的看法與對待。
既然,大學生現在已經是種大量生產的產品,社會對待我們的態度,和多年前,已有雲泥之別。大學,不再是菁英的代名詞。也許我的資質真的不如之前的學生,或是其他擁有更顯赫名聲校名的同學,於大環境看待的眼光,也無法大聲的說:「你們錯了!」但是我可以選擇看這個世界的角度。常見於媒體上重口味的消息,不論是社會現象、政治、娛樂圈…等範圍,我可以視而不見或者以冷靜的眼光去觀看。台灣社會將我視為量產品,並不代表我要配合大眾的情緒跟隨他們的反應,我可以是非菁英大學生,但絕不是易受煽動且盲從的人。
對於現實對於人生,還沒有辦法應對的得心應手。我還在學習,學習當一頭馬戲團的獅子,可以服從也可以兇猛。如此是卓越還是沉淪,這,就讓他人去品評吧。
而且,謝謝躲小姐和其他與躲小姐相似的人們,因為你們給予「大學生」正面的力量,也許在未來,「大學生」可以和現在更不一樣,社會也能夠有不同的面貌。
有時說來,不知道是否是自己附庸風雅,還是真是興趣。這些年來,跟著身邊的朋友在臺北趕觀演的場次,趕影展的日期,看許多許多的書然後在相逢的時刻激辯。一點都不喜歡這個盆地陰鬱潮濕的天氣,卻還是眷戀它豐富的文化資源。這個,在別的城市,都還沒有的。
時常害怕想像回去定居在遠方的城市,想像居住在那個可堪稱為第三大城的都市,那個城市並不常下雨,氣後也不太熱,卻沒有足夠的演出吶、資訊吶可以讓人善用的。覺得很惶恐,惟恐自己長大以後,就會丟失什麼了。而一個人能遇見自己的悲哀,豈不是最悲哀的事麼?
這四年下來,開始覺得時間也是好的,至少歷練出了一些不純熟但是偏執還能自成一說的藝術口味,那種不斷磨練,還不曉得自己能長成多少的感情,直到,與好的作品相逢才能豁然知悉的,像看了《色‧戒》時霎時明白,「不斷地看電影,就是為了尋找心目中最好的那部電影。」能夠看懂一部好看的作品,多麼欣喜。或許擬之不倫,但那真的是像張愛玲的〈愛〉裡面那般,巧遇而有的快樂...
我們會面對的是什麼?還在惶恐...或許以後的社會會讓我們遺忘,如同許多人成年以後都不再寫詩歌了,而在變成大人以後淡淡地說,「寫詩?那是年輕時才做的事。」但總還會記得什麼當年的美好,以後聚首或許還能提及起,那四年一連串雖然是選修,但總在心底視為最重要的課程...是那樣任性而歡快的時光罷。
(一個左半邊臉笑,右半邊臉哭的奇怪孩子坐在電腦桌前,臉看起來被分不清悲傷還是喜悅給扯成亂七八糟。
喔喔!他突然低下頭來,是臉部抽筋了嗎?
儵忽,他的眼睛一邊綻發出明亮的光芒,臉龐猶掛兩行瀑布般的清淚。他彭湃地大吼著:「老師!!」
接著就衝出房門,朝著夕陽的餘暉,熱血不已的奔去了。
旁觀者不自覺感動地說:「這就是青春阿!!!!」 )
___________________(好啦! 這當然一切都是幻想 振興一下無盡的感傷,不行喔?!)
這世代被普遍認為政治冷感,但我們都知道是環境逼的我們要冷感,但也變得除了關於自己之外,我們對大多的事物都冷感,悲觀是必然,我們都無奈。我們並非看不清環境的沉淪,但能有勇氣不別過頭的,幾希。是以及時行樂,群魔亂舞,且當是末日的華麗吧。無意批評什麼。也許感嘆生不逢時,又或也許慶幸擁有輕移手指世界就在眼前展現的美景。
我相信每個世代都擁有自己的美麗與哀愁。
香港環境必然追求卓越,但藝術不是靠的從來不是實際這檔事。我們性格不夠現實,或許是還沒被磨練得現實,所以我們還有心力作夢。即使,會跌的千瘡百孔,夢想也必然一一殞落。但我們胸臆內還會懷著什麼,踏上屬於我們的舞台。今日堂上的辯論與寫作,日後也許被已然世故滄桑的自己輕斥為青春迷夢。
但若有幸能成就一個黃金時代,很好,或至少至少殘存下一個人,一位大師,夠了。這就是今日的我們會在胸口謹記的,那些什麼。
一切是如此的哀傷與美好。謝謝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