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不要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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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陸軍禮砲連服役時，連上的長官雖然注重部隊日常的禮儀，唯獨特別強調，在廁所遇到長官的時候，一定不可以打招呼。那個時候長官只是用了一個很幽默地方式玩笑說：我在尿尿，你跟我敬禮我是要用哪隻手回你？

立委鄭運鵬於六月十七日在臉書寫下：「每天看指揮中心記者會，都會覺得羅一鈞是那種丈母娘們會喜歡的好女婿型高材生。」一時之間，媒體爭相報導。羅醫師於此後的防疫記者會上，非常有雅量地回應：「讓大家輕鬆一下沒什麼不好，但還是希望還是回歸防疫的本業，希望注意的是我講出去的訊息而不是我本人。」

前此，羅醫師於記者會上沉穩從容的談吐，已得到不少的關注。鄭運鵬先生的這句「好女婿」大概也只是一句閒來的抬槓，或許無傷大雅。然而畢竟鄭運鵬先生是公眾人物，發言平台又是公開的臉書社群網站，一經眾多媒體轉述跟風，事情或許就沒有那麼單純了。從這樣一個「好女婿」的稱謂中，我們可以看到不少人對於專業人士的公私領域劃分，缺乏敏銳度，也缺乏同理與保護的意識。

設想一個情況，如果是在一間規模不小的公司尾牙。經理小張的能力獲得了部門長官的讚許，大家酒酣耳熱之際，小張被長官與同事點名上台，其中一人向大家公然讚許小張的能力：「像他這樣勤勤懇懇的工作，在家一定很疼女朋友吧，對不對？」底下的人跟著鼓譟，對不對？對不對？此時大家看著台上的小張，只等著他對這件事情有所表態，那怕點個頭、搖個頭都好。可是有沒有想過，小張有沒有女朋友？小張對女朋友好不好？小張的感情世界，是需要放在一個表演的舞台上讓大家品頭論足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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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學家厄文‧高夫曼（Erving Goffman）談論的群我關係表示，我們每個人都有其「前台」與「後台」的分野。或許有不少人覺得，不輕易為人所知的「後台」才是一個人最「真實」的樣貌，因而總是不斷地探詢甚至是冒進他人的私領域。然而，所謂的真誠並不在於我們總把自己掏心剖肺一絲不掛地晾在公共平台，後台經驗也未必最能夠代表一個人真實或完整的人格及價值觀。因為「後台」相對「前台」，有可能是比較放鬆的地方、比較容易展現另一個面向的自我。不可諱言地，也就比較容易與「前台」產生「形象上」的斷裂或不一致。

正因為我們可以明白，我們也應當明白，群眾若是看到了某人的「前台」與「後台」並不一致，很容易給予道德上的判斷，以為這是虛偽。那麼我在面日常生活之中，就應當試著同理並且有意識地去保護別人的私領域。而不是在沒有經過同意的情況之下，擅自將其後台經驗拿到前台來討論。

所以知道為何廁所裡不用打招呼嗎？因為便解原是非常個人的生理需求，愈是強調前台形象或威儀的職業，在面對這樣的前後台的衝突時，都愈容易有說不出來的尷尬，而對於這樣的尷尬最大的同理，就是「視而不見」。

有沒有想過，小張也許沒有女朋友，小張也許跟女朋友感情不睦，小張也許有的是男朋友？小張也許根本不想別人提到他的個人生活？當然，羅一鈞醫師不是小張，但是那從容優雅地說「讓大家輕鬆一下沒什麼不好」，這是他的修養。我們卻應該思量，在防疫記這會這個「前台」上，為何需要有專業人士提供自己的生活當作話題，「讓大家輕鬆一下」？

我相信鄭運鵬與「丈母娘們」沒想那麼多，也相當讚賞羅醫師的專業。然而尊重專業相對應的另一個說法，其實也正是尊重他人的私領域。所謂的同理或貼心，我們就是應該想那麼多，畢竟並不會因為是讚美，就不會造成對方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