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2-22 22:52:20艾倫
停車-影評
／hacken
通常在拉起手煞車之前，應該都已經決定好跨出了這車門，有什麼事得去做！或許是遇見些什麼人、也或許是為了一包菸、一頓飯、一場電影、或是一個約會。打從娘胎出來，其實我們都不時的得拉起手煞車，停下來去做一些事情，去完成一些選擇或找尋一條出路，亦或是遇見些未知的什麼……改變且引導出不一樣的人生！或許多位職業影評人，對《停車》欲止又言的收筆有著諸多意見或指點！但非職業亦非影評的我卻有著不同的見地……當我看見了「馬陸」與「馬路」！
從楊麗音（飾演蛋糕店老闆娘）和張震「沒有精神的巧克力蛋糕」的對話開始，似乎就暗喻著該似華麗的蛋糕卻不見它應有的「精神」！如同小人物的生命一般，華麗實在與否，其實別人都看的見、明的白，但終究只是一個生命、一個人，就像標籤上貼著「巧克力蛋糕」卻不見它的「精神」一般……或許巧克力蛋糕本身無法選擇它的樣貌，但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有所選擇」！可以選擇自己的樣子和出路……「物件」隱喻的表現手法，通常就是每一個導演的潛意識與電影本意精隨！
張震所飾演的陳莫，在劇情前三分之二的film之前，都是一個被迫選擇與接受的不起眼角色，客氣、溫和、謙恭、無奈，還夾雜著令人不明所以的「牛車堅持」，才讓他遇見了這些人這些事。比起戴立忍的馬伕、曾珮瑜的大陸妹、高捷的理髮師（退隱江湖十五年的黑道大哥）、杜汶澤的香港裁縫師、庹宗華的瘋狗（黑道大哥）、桂綸鎂（八年婚姻無奈不孕的陳妻），各自擁有著合理且鮮明的色彩與「目地特質」加上行為情緒軌跡的衍伸，「陳莫」在劇中相較之下似乎就只是個「應該」沉默的角色。張震演得不好嘛！不！不！不！
每個角色的背景（目的特質與行為情緒軌跡）與我所謂的出路，在結局有著令人驚喜的驚訝！劇中的失去獨子的馬氏老夫婦以及小孫女妮妮在故事大綱角色軸線當中我歸類為「M型社會年齡結構兩極組」，兩老別說棺材進了一半！大約各僅剩半隻手掛在棺材外頭，只差還沒正式入斂完畢而已，而失去雙親、早慧聰黠的孤兒妮妮，卻不知將來能所託何人。陳莫那一頓令人覺得噴飯且莫名至極的白色謊言與最後晚餐，卻因為心善的因；而種下了下個人生階段福氣的果，那就是一種選擇（即使這頓飯的耽誤，讓他後來苦不堪言有家難回……）
高捷所飾演的長壽仔理髮師，有著說不盡更不能說明的滄桑與過去，過去的西瓜刀與開山刀之黑社會雙刀流，如今卻成了剃刀與剪刀，刀名與用法截然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都是為了「解決或剔除」一些「Object」。與張震那場「一隻手的世界盃」對手戲，看似輕描淡寫串場娛樂，卻暗喻了梟雄的寶刀未老和幾分時不我予、鐵蹄踏錯的不該與不過……如同在「流浪神．狗．人」（God．Man．Dog）的精湛演出，高老大配角串場的戲精實力猶如劇場幽靈般，另人看了就像「見到鬼」一般地自然反應—頭皮發麻！卻又得敬畏三分！【雖說庹宗華與高捷是劇本中同一條故事軸線衍伸而出的角色，不過華哥戲份確實很少，和「色戒」裡一樣……營業時間一到毫不囉唆拉下鐵門！再見！而華哥的角色與高老大，其實就是前因與後果、前半生與後半生的角色對比，仍是呼應著《停車》這部電影對人生的選擇與轉折，所以本文不多著墨庹宗華，但非對華哥不敬，此至……】
大寶哥戴立忍的三七仔與電影新人曾珮瑜（Peggy）、納豆歸屬於「八大行業特殊娛樂組」這條故事軸線。應該算是《停車》這部電影當中最精采的一條人物軸線，雖說比起上訴兩位戲精（高捷與庹宗華）那組「黑社會台客寫實組」軸線，理應「八大行業特殊娛樂組」力道、功力、資歷都稍顯薄弱，但大寶哥與曾珮瑜的精緻演出卻完全沒讓「黑社會寫實組」的精湛演出所蓋過！
廣告名模—曾佩瑜的大螢幕處女作演的不是處女而是妓女，這對形象永遠清新可人還深具知性美的名模來說，無非是一大突破，非但眼神表情的到位和停頓與肢體語言的推、收、含、放，令人印象深刻！除了肯定Peggy的演出，對鍾孟宏導演的功力也十分佩服！如同海角七號—魏德聖導演推薦《停車》這部電影時所云：「那個女孩叫……ㄜ！Peggy（記者說）！對！Peggy在《停車》劇中的表現非常棒！真的非常棒！看到我有點驚訝！我沒有話說！不說話都很有質感！」光是Peggy在電影中的第二場（第一場遠景拉背—敲門進入飯店房間），雙手搓揉著潤滑液……與最後尿液從浴室磁磚中緩緩流出，就令人血脈賁張且毛骨悚然，其他場次演出的神情與層次，自東北→台北，從失業落寞→對台灣台北的期待與未知（火車上一幕與馬伕—戴立忍的對話）→最後一場踉蹌逃離的暗夜背影與高跟鞋的破碎腳步聲。都！是！戲！導演在大陸妹這角色上有一個動作式暗喻令我心頭為之一震！
Peggy飾演的李薇，在遭東北工廠遣散後，回東北老家中倒熱水瓶在臉盆中洗淨雙手，再將毛巾扭乾的細微動作，以及在台北與嫖客完事後，在五星飯店高級衛浴臉盆中洗淨雙手，再將毛巾扭乾的同一個動作（鏡位、動作、角度都相同），都是為了「工作後」去清潔雙手，但後者卻強烈隱示著無奈、出賣、卑微與失去尊嚴後的「自我洗滌」。如同「類戲劇」手法，女主角遭到強暴凌辱之後，回家中浴室不斷強力沖刷著自己不潔之軀，是相同的表達呈現，但鍾孟宏導演的表現方式與insert、過場「回憶」的場次串連，令人覺得平順卻震撼且嘖嘖稱奇！值得一提的是……扭曲的毛巾也意涵著李薇在「人生被迫改變的方式下」與自我處境選擇後的扭曲人生和悲悽，當然也以同樣的「習慣動作」來表示著骨子裡、心坎裡，她仍是同樣的那個東北妞—李薇，卻因為不同的選擇有了不一樣的處境與際遇！而這也是《停車》所潛藏的寓意。
杜汶澤與金士傑的「波士頓西服組」人物軸線，金爺向來是台灣舞台劇的票房保證，與這樣的演員合作甚至對戲，都是導演與劇組跟演員的福氣，杜汶澤早在香港電影「無間道」系列，就日漸受到媒體與台灣觀眾們的喜愛，在澳門取景的「伊莎貝拉」更獨挑大樑飾演一個混蛋警察，甚至「誤上」自己多年前女友為自己生下的女兒……
本次在《停車》當中，杜汶澤仍是不計形象的誇張戲謔演出，呈現角色人物的特質。一個一輩子和老爸在幫客人做西服、修改衣服的西裝裁縫師，將客人—金士傑最好的一塊布，簡裁成一件適合他（杜汶澤）而不是客人的襯衫。就像一種宣示以及預告：「我要為我自己而活！不計一切……」當然後來他跟金爺在大陸的生意失敗房子店鋪抵押破產、遭到庹宗華所飾演的瘋狗老大！追打羞辱，當街脫衣潑漆！杜汶澤始終是帶有喜感與黑色幽默的演員，這個角色所呈現的反差與Kuso，不但讓《停車》要營造的中下階層小人物心聲，以及second-culture下的次級文明產物，更寫貼近人心，也更能體意其中的小人物夢想與生活的拉扯、衝撞，當然也……別忘了！你我都是共同存在這同一個文化下的產物！影片中杜汶澤頗令人深思玩味的一句話，就是在決定好自己的選擇，打算重回深圳找一些做生意的朋友時，張震問他：「ㄟ！你有趕時間嗎？我……」杜汶澤有點聳肩無奈又幽默的笑著說：「我現在大概是全世界最不趕時間的人！哈！」
接下來當然得提一下男女主角—張震、桂綸鎂（本組角色軸線稱為「精卵相斥無奈夫妻組」）儘管張震是許多華人名導愛用的優質高檔國貨！從楊德昌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當中的小四、王家衛《春光乍洩》當中拿錄音機流浪的小張、李安《臥虎藏龍》當中為愛癡狂的羅小虎，但在2005年侯孝賢的《最好的時光》與舒淇幾場對手戲，已可窺見張震的轉變，不再是只是優質高檔國貨，表現方式已趨於成熟，一方面來說也是侯導最擅長於使用長鏡頭或空景、一鏡到底或很多的△來表現他想呈現的電影企圖，《最好的時光》裡幾場沒有對白只有△或只有拉背的場次，讓我開始更注意到張震的大躍進！鍾孟宏的《停車》該是張震所有電影作品當中最成熟且內斂自然的演出吧！因為《停車》張震也有很多△的戲份，該幽默時幽默、無奈時無奈，被海扁後扔下河濱公園河堤醒來後的那一根菸。那種很幹譙在心裡面的幹！痛在肉體，而許多事卻幹在心裡的「幹」楚（痛楚），這時張震嘴裡吐出的菸圈，回想起大陸妹李薇在東北大漠火車那一團團又濃又烈的蒸汽火車煙霧！都只是生命當下、片刻、霎時……煙散了、被空氣稀釋了！再美、再大、再壯烈……不過都只是過眼！桂綸鎂的部分其實我始終對她印象不夠深刻，可能是我偏好於張力夠的演員，原先對桂綸鎂的印象就是麗似夏花般的純美清秀，不過《停車》裡的不孕少婦，在相愛與延續愛的種子之間拼命拉扯掙扎，陰鬱優柔甚至歇斯底里的演出，也是桂綸鎂本次跳脫刻板印象角色的新體驗！對桂綸鎂往後的作品，我想我會更加期待！
《停車》的選角，是這部電影成功的關鍵之三（但成功不表示票房！），另其二就是：鍾孟宏導演（編劇、導演、攝影！鍾孟宏都包了！）和美術。鍾孟宏原為台灣廣告名導，從操作手法與拍攝的鏡位、分鏡都更顯大膽前衛（這麼說是相較於台灣其他電影導演，而言……），但絕不能說其他導演沒有這樣的功力，應該說在大環境的經費、預算跟影片內容與市場觀眾接受度……這些考量看來，《停車》的鍾孟宏導演應該說比較「勇敢」不怕死！美術設計所營造出來的氛圍很貼近、也很刻意，但力道很夠細節更是僅僅有條，讓觀眾可以從場景美術的搭景和取景角度、燈光、色溫……一不小心就掉入《停車》的時空背景、這對誘導觀眾看片情緒上或接受度來說，絕對加分不少！
關於結局收筆的這件事，是我看這部片子到三分之一film左右，就一直在尷尬困惑存疑且既擔心又期待的地方，張震的角色看似如此平凡簡單的男子、錯綜複雜的幾條人物軸線……退隱大哥、年邁老夫妻、失去雙親的小女孩、大陸妹、馬伕、西裝裁縫師！說是人生巧遇硬碰在一起我還可以相信！但怎麼導向衍伸的電影價值與寓意，這才是導演呈現一部電影的「存在價值」不是嗎，鍾孟宏到底想說什麼？！
當一場混戰混亂外加Kuso大鍋炒結束之後，看似街邊雜碎麵的劇情！又出現了兩個暗示性的鏡頭。其一：張震開著好不容易終於開出來的破車，載著杜汶澤往他從電影開始就一直想回家的路上行駛著（On the way HOME）！馬路、方向盤、地點……；其二：馬陸（又名千足蟲），當鏡頭Close-up到一條在天花板慢行的馬陸，這馬陸又轉向鏡頭這邊前進，還真嚇到了我！不過不是被蟲子嚇到，張震開口說了句話：「我一直搞不懂馬陸這蟲子，為什麼會需要這麼多隻腳，不就是去一個地方嗎？」
每個人對每一份自己的生命，其實都有選擇的餘地和決定權！電影最後，張震回去痛扁了馬伕戴立忍，還拖到後車廂應該也是要拿去扔了或抬去種了……大陸妹李薇Peggy趁亂逃離魔掌往黑夜暗巷踉蹌狂奔、車上同行的還有莫名加入痛扁馬伕，當時全世界最不趕時間，打算回大陸做生意東山再起的杜汶澤，還有……妮妮！張震掉頭回去找那對年邁棺材已掛一半的老夫妻、決定收養這聰明的失去雙親小女孩。馬氏老夫婦因為張震的善良，相信孤苦無依的孫女妮妮交給陳莫（張震）會是當下生命最好的出路！不孕的桂綸鎂也「將」因為老公收養的妮妮這孩子，當下解決了夫妻倆膝下無子的婚姻困窘、瘋狗（庹宗華）離去時，長壽仔（高捷）暗示他要收斂一些（最好金盆洗手，否則下場跟他一樣大概又是一隻手的世界盃）！至於馬伕—戴立忍被抬去哪裡種，就不得而知，但不會是好下場就是這角色最好的下場。馬陸（又名千足蟲），明明就只有一條蟲馬陸（一個人、一條生命），就算有幾千隻腳（選擇），我們還是只能做一種選擇，去找尋或前往生命的出路……多行不義最後被抬去種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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