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志、生命政治,寫實與虛構《其實我們》
團體:澳門風盒子社區藝術發展協會
時間:2014/9/1
19:30
地點:牯嶺街小劇場
觀看以一群澳門戒毒青年為表演主體的《其實我們》,使我想到身體氣象館自 2001年策辦的,以身心障礙者為表演主體的「第六種官能表演藝術祭」。在這兩個場合裡,當觀者投以「勵志」的期待,隱含的即是對於表演者表現「真實」生命經驗的窺看慾望,在這個窺看真實的場域裡,則演現著做為被某種規訓排拒的戒毒者、身心障礙者的「生命政治」。
「勵志」舖設的是一種努力就會成功的奮鬥記,通常述說書中主角歷經苦難而後浴火重生,可是往往他們在文本最後還是會成為社會的一份子,而且那似乎就是他們努力的方向;至於他們從小到大歷經的苦難中,受到各種社會規訓的種種制約,也會因為「人定勝天」主流價 值觀的灌注而被棄置於主旨之外、之次要。同時,主流價值也需要這些奮鬥故事,強化、鞏固自身的體系,這一類勵志的文本,如《汪洋中的一條船》、《五體不滿足》等,雖然仍有情感的傳遞,但其實難抵主流價值體系的吸納。
《其實我們》通過戲劇與青年挑戰中心(即收容戒毒青年的機構)攝製的紀錄片片段互相穿插,形成一章章真人實事的,述及家庭、學校、工作、我現在的夢想之敘說,以及刺青的身體展示,這些皆是一張張戒毒青年生命政治網絡的拼圖。另一不可見於演出,但更充滿規訓、治理機制意味的部分,來自於演後座談、散場後與導演的交談;譬如《其實我們》首版因為在澳門青年挑戰中心演出而受到的言說壓抑,譬如在台北演出的第三版,演員與前兩版不同的原因,譬如導演本來有意展演的黑社會段落後來又拿掉,這些在戲劇時間裡沒有或無法呈現的,展演了另一種強烈的政治性。
演出文本之外的政治性無法在文本之內就被結合起來,使得《其實我們》編織的生命政治網絡,個體與群體、人與社會各自散落,變成傾屬個人經歷與感受的抒發,戒毒青年與社會更具體的連帶,相對單薄,對於主流價值體系的抵抗力也就變得脆弱,「真實」的多重意義因而無從發射。但雖如此批評,我還是要借用資深評論人紀慧玲「脈絡比評價重要」這句話,說明此文初衷,我在這裡想提出的,是通過《其實我們》與過往觀看「第六種官能表演藝術祭」的所想,去討論這種弱勢文本(相對於身心健全者)的被觀看處境。最後再提一個創作上的問題:當這一類文本習於用「真人實事述說生命故事」來表現的時候,相對的,無意之間也慣性地提供了某種「寫實」的觀看框架,那麼,是否也因而忽略從劇場或藝術最具原能的「虛構」,去創造表現上的更多可能?
※刊於《牯嶺街小劇場文化報》39期(20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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