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4-13 23:21:23吳思鋒

後文革時代的小菜一碟《七聲》

作者:葛亮
出版社:聯合文學(2007.3)

每讀完葛亮的小說,總會想起之前衛視體育台的大陸主播劉勇的播報口頭禪「小菜一碟」,用以形容該球員對於某一個動作的寫意掌握。然而葛亮端出的小菜除了老練熟順的文字(讓你覺得他不太需要修稿的一氣呵成)、方言俚語日常語言的集融(另一種層次的複性語言交響),還有他對常民生活的體察。

《七聲》是一場倒敘的七幕劇,敘事者米果彷彿坐在環繞音場的中央,自歲稚到年青,傾聽生活周圍的聲響。這些人物(包括了精神病患與啞女等障礙身分)的聲響交雜,他/她們多半有著直憨憨的,說到底沒甚麼心機的性格;他/她們努力生活著,有著各自的堅持,然而在時代與社會的淘刷之下,又總是露現了無奈唏歎的家庭日常。作家看似轉離了前代作家常於政治與歷史的書寫大道,實則並沒有悖離時代大於人民的規則。而人民的無奈,也在節制有道的文字之中不致氾濫,反而顯現一種「有情」。回頭看米果的設定,為一出身良好,後至香港繼續學習,高學歷的小知識份子,正是貼合作者的現實背景。

於是,當經歷文革一代的老作家依舊三句不脫文革、70梯班的李師江等人主打下半身寫作、80後的新銳已然走入消費社會寫情寫愛寫嬉戲寫頹廢,1978年南京出生,學習於香港的葛亮,似乎在文學與社會是否必須有關,又該如何有關有他自己的覺悟。

這是一種關於書寫的低限:周遭生活的撿拾、文字的節制、結構的傳統(即形式的去除)。一勾一勒,絲毫不敢馬虎,而這不敢馬虎的底下透現的是一種對生活的情感,對人物的尊重(但會否也成為往後書寫的侷限?)。再者,他將自己訓練有素的文學語言安給了小說中的人物,化俗於雅,卻是迂迂迴迴、潛移默化的安上。他把姿態放低,像一名專心臨摹書法帖子的學童,這無疑縮短了作者、故事、讀者三者之間的溝通距離。

葛亮上一本集子《謎鴉》或因收冊倉促(應是在他獲得聯文小說新人獎之後才得此出版機會),讀來微有散焦之感,但在《七聲》,我們得以見到作家一幅無比清晰的書寫圖象,可謂為時不晚。

此外,在大陸重長篇輕短篇的文學態勢下,葛亮尚未取得曝光的機會,反倒是台灣成就了他的第一次。這也許就和台灣的學術研究到大陸出版一樣,因應雙方不同的需求與風格彼此流通有無。關於這一部分,除了樂見其成之外,還有沒有甚麼更積極的作為,也是我們可以思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