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2-03 21:23:13寄居蟹

【觀看巴黎的一百種方法】(二十一)地鐵

這已經是很久前寫的文章,已經不用太在意版權上的作者是誰了。重貼上來,就只是當作對於「穩定」的一個反省吧!!

****
昨天在地鐵,聽到一句話,很感動。

場景是一個拿著像揚琴的藝術家,在地鐵裡,通常這些藝術家在地鐵時間很久,就是當初進地鐵時有買票,時間太久了,查票員也會認定他們沒有買票,要罰款的。

四個查票員圍著這位抱著琴的藝術家,正開著罰單,我的電車開到了他們身邊,一位三十幾歲的男人走進我們的車廂,對著他們說:「人生很短,而且很悲傷,是這些藝術家給我們快樂,應給他們生存的機會…」車門關了,車開了,查票員仍是認真地開著罰單,車上的人們也一認真的品味這一段話,響起了一陣掌聲……

我一直在想這句話。

其實,說話的人,也是某種形式的藝術家,他的仗義,一樣洗滌了我們對官僚的依賴與抱怨之間的不滿與無力,我們給他掌聲時的心情,與聽完一場音樂會後大喊「Encore!安可!」一樣,一樣認真。

查票員是法律,法律就是要維持一種秩序的穩定,對於所有人平等的對待,沒有票,就罰錢,不能因為藝術家給我們快樂,不罰錢,而流浪漢「有礙市容」,所以要罰錢。平等,透著的是上帝對這世界的眼神,快樂或悲傷,都是人世的一部分,或許就說它是一種冷漠的慈悲,系統的穩定,說不定給我們的社會更多的正義,即使,恢宏嚴正的體系秩序,扼傷了人心裡直覺真實的愛。我想到希臘悲劇「安提崗」裡法律與人心的永恆對立,誰對誰錯,其實很難說,但悲劇提醒了我們心底深層的痛處,人面對兩難時的無力與無奈; 我也想到卡謬的「薛西弗斯」,兩難是:放下了石頭,放下了人對這世界的責任,人是什麼?扛了石頭繼續前行,石頭仍是石頭,不會改變,上了山頂,又滾下山,永恆復歸,人的努力又算什麼?

世界不會有太多的改變,仍然是那麼悲傷,活得更久了一點,悲傷好像更多。但,會不會,當那認識到人的本質是悲劇的同時,一點點的努力,一些許的反抗,也就是我們存在的趣味。

人的珍貴,是在面對世界的無常,知道永恆的不可能,卻仍努力想找什麼永恆的事。




註:附圖是一張地鐵入口,是燕子小姐給的。重頭再看了一遍這篇文章,看起來好像很美的最後一句話:「人的珍貴,是在面對世界的無常,知道永恆的不可能,卻仍努力想找什麼永恆的事。」重讀起來,卻有點可怕。同樣的邏輯,「人的可怕,也正是因為害怕世界的無常,於是執著於建立永恆的事業。」懂歷史的人,我想可以從這句話裡,看到可怕的血腥。看來,可怕與可貴之間的距離,好像也不是那麼遠。總是,留一點自由是比較好的,但自由,卻經常與孤獨同義。人,真是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