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1-30 21:15:04寄居蟹

【均衡】「問題」的問題

前幾天寫到「出口」那篇文章,擔心寫著寫著,就說起教來了。「出口」寫到了許多「問題」,面對「問題」,實際上就我看來,這篇文章的問題是:「問題」這兩個字,很容易產生問題。

也許這樣直接下結論,太快了一點,不過倒也清楚。「清楚」、「出口」、「解決問題」,其實這都是「男性」的措詞。當代社會的特質,也就是一種「男性思維」的霸權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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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容易的,我們可以從我們的教育裡,發現一種現象:男生對於數理比較好,女生,則是文科……

我的一個朋友,女生,最近在寫論文的研究計劃,我總是問她,她要問的問題是什麼?要處理什麼問題?……其實,她的專業跟我會的差很多,告訴她,我能做的就像是個技術官僚,她決定了方向,我告訴她怎麼做。

其實,當代理性化、官僚化的發展,實際上正是一個「男性霸權」建立的過程。或是可以更直接地說,當代的資本主義,講究效率、效果的時代,其實也就是男人的時代。

陽剛的氣質給人的,是一種清楚、秩序,像是阿波羅的形象。清楚、秩序,也就可以在目的與手段之間,有個「可以數量化的管理」,可以有效率,甚至是效果。這是官僚的基本價值,也是資本主義的核心精神。

陽剛的特質擅常分析、邏輯,它有種秩序的、線性的機械宇宙觀,不符合這種規則的,方法是:排除(像是先前提到的皮雅傑的兒童心理學,不讓那位破壞規則的小男生參加遊戲); 而符合規則的,就接著規則,推出結果。

在唸公共政策的文獻時,一個政策過程是:「界定問題」、「形成方案與行動」、「政策決定」、「採取行動」、「評估」,這是官僚運作的模式。前些日子寫論文,也參考了本論文寫作的手冊,也有著類似的架構:「選擇題目」……

我還記得研究所時候,校方的規定論文得「大網口試」,口試過了後,才能再寫論文。寫好了大網,指導教授說,那個東西沒有用,寫了就知道,會改很多; 論文整個寫完後,委員要我改題目就好了。然後,我發現除了我跟指導教授的名字外,其它的都不一樣了。

決策最後總是會出來,就像論文會寫完一樣,但真實的狀況,從來就不是那麼「清楚」、「理性」分析下來的結果,劃劃線,連連看,那是數學,不是生活。

古巴飛彈危機,理性分析是列出了「界定問題---蘇聯在古巴設置了核武發射器」,「列出方案---七個可行方案,評估優劣」,「決策---封鎖海道」……但,實際上真是如此的嗎?一直到最後一天,才決定採取封鎖的策略,之前一直要以空中攻擊,效果的評估無法真正的做到,而事實更重要的是,「問題根本就無法界定」。

古巴飛彈危機不是單一要面對的問題:接下來的美國期中選舉,民主黨對古巴軟弱的態度深受共和黨批評; U2偵察機當年九月在中國墜毀,軍方對派出偵察機空中攝影,確定古巴是否有飛彈基地相當遲疑; 中情局與軍方的角力、海軍的命令執行程序,美國對先制攻擊的道德壓力……

「問題」,並不能被孤立來處理,因為「問題」是跟著人而存在,而人也從來不是孤立地存在。

「問題解決」,是男性思維下的措詞。「出口」,是對於混沌不適應的男人們,所渴望的解救。而「清楚」,是腦袋簡單的男性動物的偏好。

漸漸的,我才發現許多男人,背著一種與女人們不同的壓力:他們被期待,要給人安心,要證成他們的能力,所以要能「解決問題」,要帶大家離開困境,到達「出口」,不能有情緒,思緒要「清楚」。

男人很可憐的是,他們有急切的成就壓力,害怕自已沒有用處。所以,得將事情說得很嚴重,才能想像自已可以當個英雄,出場解救美女; 所以,就是天下太平,也要製造衝突,否則沒有戰場、沒有征服、沒有光榮,也就沒有男人存在的必要……

漸漸的,我才了解。當去問,「問題是什麼?」、「要如何解決?」、「我能做什麼?」的時候,從女人的角度看來,是多麼愚蠢的事。因為這一套「英雄邏輯」,實際上是男人們自已想像,為了滿足自已英雄情結的創造物,女人的邏輯是:沒有邏輯。

「問題」的問題,不是問題本身,而是這種「企圖認定」問題,而且是「孤立」的、「單一」的問題的這種意圖。

希望這篇文章,能解決許多男人女人溝通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