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好像跟車站特別有緣。

前幾天從外省回巴黎，在里昂車站進出，下個月可能再到南法走一趟，不過是換了在蒙帕拿斯車站。但今年上下車最多的車站，還是北站。北站連結了戴高樂機場，現在才五月已經搭了五次飛機，而且預計下半年至少還會再搭五次，到日本、回台灣，當然也會再進巴黎來。

其實，我最喜歡的交通工具，是我的雙腳，速度、方向，都由我自已決定，而且不會離我的家太遠。

****
「好像每個人的世界，可以以交通工具為單位地來標示大小。」這是我寫給我老師信中的句子。那時候大一下，我開始搭飛機往返北高，反正當時機票也便宜，又省時。也許，更重要的是，搭飛機讓人覺得有種飄飄然的感覺，很炫。

「數大便是美」，徐志摩這樣說；「世界大就是成熟」，那時候我這樣想。

那時候，我在松山機場。我說的是，國中時用腳踏車上學，高中時是搭公車，上了大學一開始，是火車；而才不久，我就開始搭飛機了。我還跟老師說，有一天，我會在法蘭克福機場，在紐約、東京，或倫敦，那裡的世界更大……

****
「你的行李就這麼少嗎?」在搭車前，剛好遇到了個朋友，我身上就只有我的電腦袋子，裡頭很大的一部分是手提電腦，一些簡單的盥洗用具，換洗衣物，全都可以放在袋子裡。

「是啊!!」看著結結實實的袋子，我用了很明確的聲音回答。

只是，在這結實、明確的聲音，卻帶了種從來沒有的空洞與飄渺的感覺，迴過身來襲上了心頭。我驚然發現自已對於旅行，已經是那麼地專業了，就在我的世界最大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個最荒涼的景色：被趕著到這裡到那裡，定了什麼時間在這邊在那邊，週邊的景物彷佛都不存在一樣。然後，一個人，被載過來，載過去。

回了巴黎，我的家到了，世界再大，也沒有小小的家讓人期待。只是，在這個家，或這個家本身，又會待多久呢?





註：徐志摩(1897～1931)，民初詩人。圖片，是他在杭州的故居，窗口向著天井開，倒是跟我的小窩有點像，我想他在那裡待的時間也不多。跟他也有點像的是，也常常搭飛機，在空中飛，像雪花一樣。

就再附上一首詩，他的【雪花的快樂】。


雪花的快樂


假若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瀟灑，
我一定認清我的方向
——飛揚，飛揚，飛揚，
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
不去那淒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悵
——飛揚，飛揚，飛揚，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里娟娟的飛舞，
認明了那清幽的住處，
等著她來花園里探望
——飛揚，飛揚，飛揚，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那時我憑藉我的身輕，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貼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