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為了引起我們的注意---也許不是「我們」，而應該單單只是與我聊天的韓國妹妹的注意，前方的女孩離開了座位，往車廂間的廁所走過去，進了廁所之後，特別用力地關了門。

但是，我倒注意到了，同時我也注意到了身邊的韓國女孩也有幾秒鐘的停頓。

火車繼續往前開，而這時候剛點的咖啡，也好了---它是二層式的，上層是開水，中間有一層包夾了咖啡粉的濾紙，熱水透過了後，就聚在下一層成了咖啡---我開了奶精，加了砂糖，將白色長長的攪拌棒，放進黑鬱的咖啡裡，故意地撥弄出了些聲響，掩蓋這幾秒鐘的靜默。

「我愛她。但我們之間有太多的問題得要去解決。」最後，打破沉默的是這二句讓我有點意外的話。我並不意外她們之間的關係，我意外的是她竟然對我這陌生人這麼地直接與坦白。

「其實，你不用在這兩個句子之間，用『但』作為連接詞，兩個人的相處，總是會有問題，更何況你們有解決問題最需要的前題:『你愛她』。你的句子也許可以換成是:我愛她，『所以』我們之間有許多的問題要去解決。」先給了她一個笑容，謝謝她這麼信任我。

「因為你愛她，客觀上不同的兩個人相處，一定會有問題;而同時，也因為你愛她，主觀上你會覺得這些問題必須去解決。」我補充了說，將前面之所以用「所以」當連接詞的邏輯講得清楚些。

「謝謝你這樣說，但我強調的是『我們之間有太多的問題』，問題太多了。」女孩回答。

作為一個外人，我不知道她們所面對的問題多到什麼程度。而我也真的是「外人」，蕾絲邊的世界對我來說，還真的沒有去想過。而也許，也正因為我是「外人」，一個跟她們--這兩位具體的女孩--的世界完全無關的「外人」，使得這韓國女孩會這麼直接、坦白地告訴我她是女同志，讓我知道她此時此刻正困在與眼前另一個女孩的情緒糾結裡。

也許，正因為我是外人，她才會告訴我她內心深處最絕對的機密。






註:圖是石牆旅社(Stonewall Inn)，也就是美國，以至於是全世界同志人權運動的起點。當地，也就是所謂的「格林威治村」，是紐約同志聚會的場所。1969年6月28日凌晨，警方在這附近巡邏，以妨害社會的罪名，逮捕了許多的同志，而也因此開始了一系列警方與同志之間的暴力衝突，這也就是「石牆暴動(Stonewall riot)」的由來。

牆，隔斷了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寫石牆的故事時，我一直想著的是一個中國新秀詩人，楊小濱【穿越陽光地帶】詩集中的一句話:

「牆，
那邊，
什麼都沒有。
……」

牆不只隔開了同性戀與異性戀二個世界，它實際上也橫在所有的愛人之間。因為是愛人，才會看到牆的存在，沒有了牆之後，會發現，什麼都沒有---沒有愛，也沒有恨，什麼都沒有。只有漠然與空曠，就像兩個陌生人一樣，沒有牆，沒有距離地說祕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