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2-02 19:01:49寄居蟹

【在傳統與現代之間】科學與主義

對於科學,或者就是對於有關於這個世界所存在著一種不為人所影響的客觀秩序的想望與追尋,其實一直存在。

希臘時代的西方哲學,就開始去找這個世界的「原質」:水也好,氣也罷,風火水土也可以,或者是「原子」,以致於是認為「戰爭為萬有之母」,不管是單一因,或者是複合體,還是具體的水,或是抽象的原子,以致於是哲學性的「戰爭」,這些都是對自然現象抽象化後的哲思,他們所思及的是,這個世界有沒有一個終極的客觀秩序。

試圖想要了解這個終極的客觀秩序,一直是人心的渴望。終極的客觀秩序,代表的是個原鄉。是個「原鄉」,於是對於所謂「客觀秩序」的追求本身,實際上背後具有強烈的「主觀動機」。這主觀的動機,目的也就是為了要滿足人類在紛亂流變的世界裡,一種懸浮著的不安。

於是,即使是宣稱「萬物流變(All thing are in flux)」的Heraclitus,他也同時說了,「聽邏各斯(Logos)的,而別聽我的話。因為同意所有事的本質是統一的,將會是明智的(Listening not to me but to the Logo's it'is wise to agree that all things are one.Fragment 50, Hippolytus Ref. Ix, 9 1 I)。」

Heraclitus所說的,不也就是佛教裡的「諸法無常」,或是老子所說「道可道,非常道」嗎?佛老並不是虛無主義者,他們都承認了這個世界有個「法」有「道」,就像是Heraclitus所說的「邏各斯」一樣,但這個超越的秩序,卻不是「我」,一個有限的肉身,所能透過言語說明的……他們是「不可知論」,在我們終極的原鄉週圍,佈上了濃濃的迷霧。

然而,同意所有事的本質是統一的,是「明智的」。這裡Heraclitus只是說,那是「明智的」,而不是「正確的」。對錯,Heraclitus也不知道,只是這樣子想,比較「明智」而已; 【西遊記】裡也寫了,唐僧一行終於到了西天,取到了經書後,路上他們原本所帶了的書,還被天兵天將偷換了過一套新的,因為他們原本拿的,是真正的經書,但真正的,卻是「無字天書」,不能被語言所解釋的天書,而為了讓唐僧一行不會以為自已被騙了,所以換了另一套有字的經書。

諸法無常,而人心裡對於這無常的流變,不能見相非相地如來,也就叫做心有罣礙,有「我執」。人之所以是人,也就是有這些我執,執於相,執於念,是這些「符號」將人串結在社會生活中的實存,而不會落入虛無的深淵。如果對所有的相,所有的念,都處處地質疑,那所面對的,不只是整個世界壓下來的沉重,因為在懷疑所有,重估一切的同時,那將是把自已與世界的關係,放在一個沒有任何可以信任的基礎上,如覆薄冰地全神警戒,同時,這種完全的虛無主義者,甚至會去懷疑自已的存在,因為在沒有意義的支持下,存在也將不可能。

相信有個終極的秩序,不管是用什麼名字,上帝也好,真理也罷,是明智的。而實際上,那也不是明智或不明智,因為人,就是一個尋找意義的動物,自然而然地尋找意義,而那些虛無主義者,如Micheal Polanyi所說的,他們經常出現在酒館裡,也許是想要藉由酒精忘記作為一個人,得去追求意義的焦慮,然而當有一天,共產主義出現後,他自就成了最激情的擁護者---暴力、暗殺,就從酒店裡,逐漸擴散了在東歐大陸,然後,二十世紀的人類歷史。

他們所相信的,是所謂的「科學的馬克思主義」,一種宣示了未來,指導當下的主義。這種很科學的歷史定論主義,滿足了人心的焦慮,它不只是建構了一個很科學的主義,也打造了人類史上大規模的殺人發明。






註:圖是Thales of Miletus(624BC-547BC)。泰利斯是西方哲學史上第一個討論「原質」的哲家裡,他的原質就是水。相對於西方,中國哲學裡對於原質的討論非常地少,也許早期有個太初,然後有陰陽二儀,而得到宋明理學(我記得好像是程頤吧,也可以記錯了),才提出水是原質的想法。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對於終極秩序的想法,在中國哲學裡是比較少見的,也或許可以從這樣,我們可以說,一神論在西方比較容易出現,但中國就沒有一神論的看法,甚至,中國的宗教性不像西方世界一樣,中國的宗教,比較世俗,「交易性」比較高。宗教秩序是種「業報」,而人要「積德」,或是「還願」……不是那種好,那個不好的問題,我想是氣質不同吧。

但這樣的氣質不同,會不會影響「科學主義」在東方社會的發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