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從南韓人質遇害談台灣出兵伊拉克問題（下）■■

本篇文章延續上篇，認為台灣辯論用兵與否的主軸，應該回到道德層面來思考，也就是：出兵是否能促成伊拉克的民主？是否能保障伊拉克人的福祉？是否能鞏固全球民主自由的政治經濟秩序？唯有回到道義面的辯論，出兵的議題才不會淪為少數人藉此屠戮異己的工具。

◆台灣應該以民主與人權作為出兵的討論主軸◆

台灣作為自由的經貿國家，有許多地方受惠於當前的國際秩序。首先，台灣的經濟發展，仰賴於全球的穩定，而政治學者已經公認唯有民主體制才能提供最長遠的政治與經濟穩定，因此推廣民主體制，是我們的利益，也是我們的責任。

再者，台灣今日受到的中國武力威脅，就是獨裁暴政壓迫少數人的最佳典範，中國這種流氓國家，之所以成為霸道的加害者，就是因為其內部缺乏民主的制衡與多元的聲音，表面上兩岸之爭是認同或經濟之爭，但其實最根本的問題則在於制度。為了保護台灣不受獨裁的威脅，我們應當提倡民主自由至上的價值觀，除了應該努力幫助其他國家往民主制度過渡之外，更應該努力確保當前自由開放的政治經濟秩序不被少數流氓國家所破壞。

東歐之前抗拒共產暴政的幾位英雄，如匈牙利的Michnik，捷克的哈維爾(Havel)，這一次在戰前都公開地支持倒薩戰爭，包括幾位中國大陸的自由派學者，也都支持這場戰爭。為什麼呢？因為曾在極權暴政中生活的他們，瞭解到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問題，不在於美國的霸權，而是在於獨裁者的極權壓迫；因此沒有對自由民主的有力保護，凌虐人權的邪惡暴政就會繼續張牙舞爪。

我們台灣的民主之路，除了民主前輩的努力之外，也得力於國際社會甚多。當年國民黨在台灣為了鞏固政權而濫殺無辜的時候，正是美歐各國的強力干涉，才使得國民黨的血腥暴政得以收斂（還記得李敖把黑名單偷出來給國外人權機構的故事嗎？）同時美國不斷地對兩蔣施壓，對於蔣經國晚年的所謂「德政」居了幕後之功。也因此，我們絕不能以「主權」、「內政」的原則來看待民主與人權問題：伊拉克暴政的問題，不只是伊拉克人本身的問題，也是全球的問題；同理，我們不應當只因為今天犧牲的是美國人、韓國人或是日本人，就興災樂禍地看好戲。須知台灣今日之所以能力拒中國，除了靠美國的援助之外，也必須靠全球民眾對於民主政治與自由人權的信念；當其他國家可以為了「主權」或「內政」等原則排擠台灣甚至默許中國武力侵略台灣時，台灣還靠什麼抵抗對岸的暴政？民主與人權是台灣根本的國家利益，我們沒有資格迴避這樣的辯論。

也因此，除卻民主之路，我們無路可走。對於台灣出兵與否的爭議，一切必須回到「民主」與「人權」兩大主軸來進行辯論，這才是正軌。我們要關心的是：台灣出兵伊拉克，能不能給伊拉克民眾帶來更民主、更富足、更有尊嚴的生活？同時，台灣出兵伊拉克，能不能對現今民主、自由與開放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起到穩定的作用？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我舉個例子來說明台灣對於出兵應有的態度吧。戰國時代，有一年，魏國的東陽地方向國家交售的錢糧布帛比往年多出10倍，為此，朝廷的大臣皆向魏文侯表示祝賀。

魏文侯對這件事並不樂觀。他認為：東陽這個地方土地沒有增加，人口也並未有大幅成長，如何能在短短一年內比多交出十倍的錢糧布帛呢？即使是豐收了，可是向國家上繳稅款也應循一定的比例繳納。因此他推測這是各級官員向老百姓加重徵收得來的不義之財。為此魏文侯講了關於自己的一個小寓言警惕官員：

一年前，魏文侯外出巡遊。一天，他在路上見到一個人將羊皮衣反穿在身上，魏文侯感到很奇怪，便上前問那人道：“你為什麼要反穿著羊皮衣，把皮板露在外面來背東西呢？”

那人回答說：“我很愛惜這件皮衣，我怕皮毛在外面磨壞了，所以才反著穿。”

魏文侯聽了，就對那人說：“你知道嗎？其實皮板比皮毛更重要，如果皮板磨破了，毛就沒有依附的地方了，你捨皮而保毛，豈不是一個錯誤的想法嗎？”

魏文侯的意思是，人民乃是國家的根本，如果官員為了短期的利益而橫征暴歛，最終犧牲了國家的基礎、讓百姓民不聊生，這就是捨本逐末，自掘墳墓。

台灣的處境不也是如此嗎？台灣可以立足國際的根本原因，是在於國際上有著一股強大的道德與軍事力量，對於民主政治、自由經濟、人權保護有所堅持；儘管兩岸之爭不關世界各國的內部事務，但是自由國家仍然要跨越主權與內政的範圍對中國暴政壓迫進行干涉。萬一世界上沒有了對民主的堅持、沒有了對自由的承諾，而只有狹隘的國家利益與主權觀，台灣豈不如同風中的殘燭一般脆弱嗎？如果台灣為了短視的國家利益，而無視於國際軍事干預的必要性與嚴肅性，那麼就如同那反穿皮衣的愚人一般，一旦皮板不再存在（捍衛民主的價值與力量），那麼皮毛（台灣安全）也就沒有依附之處了。

也因此，台灣的出兵辯論，只應該在人權與自由的範圍進行。萬一美國政府真的對我國提出出兵的要求，台灣政府應當作的宣示是：美國政府必須先對全體伊拉克民眾進行誠摯的道歉，並提出負責任的重建藍圖與政策規劃，台灣才能考慮出兵伊拉克，進行人道救援與協助。唯有如此，才是一個講民主、講人權的政府所應該有的政治堅持。而台灣最終決定要不要出兵的最根本考量，也應該是「出兵能不能保障並擴大伊拉克民眾的福祉？」、「能不能鞏固全球的民主與人權？」。對於像兵禍這樣關乎人類存亡的大事，我們唯有回到人類的道德層面來討論，才能得到最合理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