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敗犬女王

「超過三十歲女人以上未婚者，都是敗犬。」

如果按照這項定義，那麼我不僅是敗犬，還是資深敗犬。這還真妙，在教室裡可以當女王，在感情中也可以當女王－敗犬女王。不過我可沒有單無雙目前看來的「炙手可熱」，相反地，剛結束一段十多年感情的「敗犬女王」，唯一慶幸的，是在整理「這段感情的遺物」時，那種鬆口氣的感覺。

是啊，鬆‧口‧氣。不是為了強顏歡笑、告訴大家「我沒事、我很好」所使用的說法，而是真的鬆口氣。

十多年來，我一直被兩個自己的心魔糾纏，一個叫做「不甘心」，一個叫做「沒勇氣」。我被「不甘心」日日夜夜在耳邊私語，認為多年來他的悠遊紅塵、眾多的男女關係，到最後終究是「倦鳥歸巢」，回到我的身邊，我是那位「難得一見」的「浪子終結者」；十多年來的努力怎可輕易放棄？好一個「不甘心」！我被「沒勇氣」歲歲年年貼身跟隨，即便「妳比畜生還不如」、「滾出我的生命」言語暴力加身，還是沒勇氣大聲說出：「你是個渾蛋！」然後瀟灑離去。好一個「沒勇氣」！十多年來的修煉，這兩個鬼魅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直到最近，「不甘心」不告而別、「沒勇氣」壽終正寢，我心頭大石落地，以後再也不用硬著頭皮陪看「大話新聞」、也不用被自己心愛的人酸是「高貴的外省人」、再也不用把電影院當做拒絕往來戶，天天在家裡看螢幕前面偶爾有人晃來晃去的影片。我不用再因為自己常常過得不開心，讓至親好友一天到晚為我操煩、不用一邊應付學校的工作，還要一邊回應「妳沒課為什麼還要去工作」，以及「不過是個萬年助理教授」的疑問。

我以前總以為「真愛無敵」，任何負面的狀況，我都可以為這些找到（自認）合理且正面的理由（還是應該說是藉口？）；對於其他女子的存在，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說那都只是玩玩，最後必定無疾而終，雖然我的心裡始終醋意甚濃。對於始終不被正面承認的女朋友角色，我也可以配合得很好，在可以「搬上檯面」時才會適時出現，然而在路過新開的婦幼醫院，我的隨口一句「似乎是將來生小孩做月子的好地方」，卻馬上被吐槽「妳是第一公主還是千金小姐，需要用到這種等級」，依然可以摸摸鼻子、只在心底淌淚。

但身為資深敗犬的我，遭遇如此的狀況，會有憎恨與埋怨嗎？

如果有，我怎可稱之為「女王」？

第一，這種日子過了十多年，我自己絕對要負一部分責任。因為我「不甘心」、「沒勇氣」，我縱容這種不健康的應對模式存在，我要為自己的糊塗與不成熟付出代價。第二，這種日子過了十多年，其中歡樂的時候不是沒有，所以我願意把好的部分留在記憶之中，直到我「非人為疏失」遺忘為止，例如得了老人痴呆、或是告別人世。第三，這種日子過了十多年，從對方的身上，我學會「包容」－人都有缺點、都有情緒不好的時候，要試著多為別人想一些，不要恣意用刻薄苛刻的言詞批評對方；我學會「謙卑」－不張狂、不嫉妒，不隨意評斷他人的智慧與家庭教養方式，不以此拉抬自己的地位與張揚自己的優秀；我學會「心平氣和」－即便對方用任何方式羞辱妳，都不要硬碰硬、要沉得住氣．．．．雖然，我多半都是從負面教材上得到的啟示。

這篇文章行筆至此，我發現好像有點跟自己方才敘述的美德有些出入了。沒有足夠「包容」－因為我還是敘述了自己的生活；沒有足夠「謙卑」－因為我說我自己是「女王」；沒有足夠「心平氣和」－因為我用了一些具有殺傷力的字眼。

不過，就當是我為自己找藉口吧，我該為以上言行加上但書－文中所述美德，都應該付出在值得的人身上。

這是我唯一一次對這十多年來的感情生活做出的交代，所有的回憶不是不存在，而是我要裝箱了喔。

謝謝大家這麼多年來始終陪伴在我左右、挺我，「敗犬女王」很好、沒事；因為「揮別錯的，才能和對的相逢」；「看透徹了，心就會是清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