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2-27 21:57:19猴子

神已死

  床單上血漬斑斑,房間瀰漫著腥味,枕邊兩三粒安眠藥,躺著的匕首發出微微冷光。傷心人兒,渴望失去知覺。
  夢醒夢中,只願選擇灑脫。不再留戀人世間,願已殉道者的姿態完結。帶著怨恨、悲哀、心碎與不甘。愛情的痛苦讓她寧願不再感受自己的呼吸。
  做鬼吧做鬼吧。總比用肉體承受寂寞好。魂魄,可是失去知覺的茫然?
  沉淪,沉淪。在無盡的夢魘中。殊不知,自殺者有自殺者的天堂。百鬼夜行,群魔亂舞的天堂。
  心碎的女人昏過去之前,似乎看見了男人的臉容。
  懸在眼框中的淚,融入手腕的傷口中。

 * * * * * * * * * * * * * * * * * 

  「咭咭咭...」女童尖銳的笑聲。刺耳而放肆的穿破耳膜,令人不寒而慄。
  睜眼。這是一片漆黑的世界,女人只有茫然不解。
  
  「妳是誰?」醒來的女人問。
  
  女童依然笑著,用她恐怖的笑聲。
  真醜阿。女人不悅的皺皺眉頭,用嫌棄的眼光瞄了她一眼。
  
  女童擁有一雙大眼,如銅鈴般大,沒有眉毛與睫毛,臉白的似鬼,無鼻樑無嘴唇,嘴部只有一條細縫,隨著她笑的動作開開合合。最詭異的是,女童只有一條腿。那是左腿,她用左腿站立著,跳阿跳阿,興奮的跳著。嶄露著絕佳的、甚至是不可能的平衡感。
  
  「噁心。」女人撇撇嘴,不屑似的睨著她。起身,想看清這莫名奇妙的空間。
  
  「自───殺---」女童唱起高音,如送喪般的詭異,起了雞婆疙瘩。
  
  「妳自殺--自殺--噢噢,咭咭咭...」女童在她身邊拉高裙子露出她的殘缺跳起舞來。
  
  「我死了?」女人攏攏頭髮,開口輕問。態度有那不在乎一切的超然豁達。
  
  「還-沒---噢---自殺未遂…」
  
  「那妳唱個屁?!蠢豬。」她瞪著女童,心情不是很好。也是嘛,聽到那種歌聲,不噁心也難。
  
  女童聞言瞬間靜默,用憤怒的表情瞪她。是憤怒吧?女人是不確定的。只見女童漲紅了臉,張大口,似要吃人的姿態,流著涎,說不出的詭異。
  
  「喂,怎麼出去?這裡有噁心的腐味。」女人捂鼻,神情極為不高興。
  
  「妳罵我───妳要負責!負責───呀...呀阿!」女童開始尖叫。像殺豬,淒厲而驚悚的。
  
  「吵死人!神經!」女人擺擺手,拂袖而去。不知怎地,一種揮之不去的不安湧上心頭,女人定了定神,強壓住恐懼,走向無止盡的黑暗。
  有人。在前方不遠處。那是一個肉色的小點,女人看不清楚,就向前快步走去。
  
  「誰?」她喊,對著遠處的人影。卻只聽到陣陣哭聲,尖銳的哭聲。那是男人的啜泣。抽抽咽咽,陰魂不散。
漸漸看清了。一個男人,跪坐著,似在進行著什麼動作。女人走近,卻在明白後震驚的停下腳步而無法反應。
  
  是的。一個男人,不斷在剖開自己的肚腹,它拿起發著幽光的武士刀,向自己的腹部砍去。一剖,腸臟流瀉一地,血、胃液、小腸的一小部份、大腸外露、胃就這樣掉出來懸掛著…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液體。然後男人把手伸進自己的傷口,開始拉扯自己的內臟,女人清楚看見,那是腸,原來人的腸會如此長,那是胃,只有拳頭般的大小,那是膀胱,那是脾,那是肝,他掏著挖著掘著,傷口不夠大,把自己的肚皮扯開,拿不到肺和心臟,他就把胸前的肋骨一根根撥開,他掏出心,拔出肺,又拿出腎…好不容易把所有內臟都拿出體外後,男人深吸一口氣,手隨意抓起一塊肝臟,張口咬了下去。咬阿咬,嚼阿嚼,不知不覺的,男人止住了淚,露出笑容,那笑容,說不出的幸福甜蜜。一口接一口,拿起一段腸咬下去,又拿起心臟聞了聞,似名家在鑑定品質般的,露出滿意的微笑,吃一口,竟發出了滿足的歎息聲……。好不容易把全部內臟吃完後,傷口自動癒合,男人又執起武士刀剖腹,抽內臟,吃下去,癒合,剖腹……。
  
  整個空間瀰漫的男人的笑聲及哭聲,說不出的詭異。女人看傻了眼,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是什麼讓這個男人必須接受如此殘酷的極刑?女人不敢看下去,轉身欲走,一旋身,就看見的那個噁心女童的笑容。那笑,有著說不出的寒意。
  
  「他是自殺死的。」女童的口氣好像在看一齣精采的舞台劇。
  
  「用剖腹的方式?」女人不忍的問。
  
  「這年頭會用剖腹這帶種的方式自殺的人可少了,咭咭咭…」女童邊笑邊用讚許的眼光睇著男人。
  
  「他會到何時結束這種虐待?」
  
  「恩…還有四十九年吧。快吃阿~快吃~咭嘻嘻嘻…人肉味道不知如何?可有嚼勁?」女童抬頭天真的問著。雖然她的天真實在令人驚異。
  
  「為何還要四十九年?那是很長的一段時間…」
  
  「咭咭…因為他本該活到九十二歲,可是他在三十四歲時剖腹自殺身亡,現已重複了九年的懲罰,還要繼續四十九年,直到他命定的死亡時刻。」說到這時,女童又快樂的掀裙子跳舞。
  
  女人受不了,無法接受她說見到的殘酷世界,用憤怒壓抑如黑洞般的恐懼,慌張不知所措讓她無法再保持無所謂的態度。而女童似沒聽見的繼續跳著舞,那在女人眼中的死亡之舞,女人快要崩潰,轉身逃走。
  
  逃到哪?不知道。只想逃離這腐敗的腥味。她跑著哭著,向未知的黑暗方向。
  「呀哈哈哈哈哈~阿呀…阿───哈哈~…」失心瘋的尖銳笑聲,說不出的驚悚。女人聽到了,知道又是另一場恐怖的試煉。她很不想面對,可是不管怎麼走,似乎都逃不了即將面對的殘忍變態。
  
  一個女人。拿著槍的女人。在女人還未明白之前她就先動作了。
  
  「碰!」抵著太陽穴開了一槍。
  「碰!」左眼窩補一槍。
  「碰!」右眼窩補一槍。
  「碰!」張開嘴吃一槍。
  「碰!」往陰部再一槍。
  「碰!」心臟最後一槍。
  
  左輪手槍的經典用法。
  
  然後,頭破血流身形敗壞的女人舉起手來,向腦部挖去,手指伸進太陽穴的洞,使勁的挖呀挖,撿出了第一發子彈。手把左右眼窩用力撐開向內掏,掏出了兩發子彈。張開嘴,用滿是血、腦漿及組織液的手指伸向喉頭催吐,吐出第三發子彈。接著手往陰部,手指插進陰道裡挖著,陰唇早已破裂不成形,而女人卻發出了陣陣不可思議的淫叫。「阿…阿恩…阿阿阿───」第五發子彈出來了。最後,她用手刺穿胸部,使勁地向內戳,彷彿要穿過那層肉似的。是真的刺穿了。瘋女人,挖出了自己的心臟。左瞧瞧右看看,她滿意的露出微笑,伸出兩根手指,把心臟上那個槍孔裡的子彈拿了出來。這便是六發子彈。於是,她將所有彈藥再次裝進彈匣中,重複發射。瘋女人發出了怪叫,嘻嘻哈哈的,狀似享受不斷自虐中的樂趣。
  
  「嘔──」觀看了女人吐了一地穢物。
  
  無法想像,竟然有人可以失去理智成如此德性。或是,他們早已不是人?這些自殺者們,只是無奈的承受不斷輪迴的懲罰,為自己的衝動贖罪。這些亡魂,背負著比誰都重的十字架。到他們解放的那天,他們都必須承受不斷憶起自己死亡時的一切,那些悲憤,那些傷痛,都是必須自己負責的罪。而神給他們的懲罰,更是變本加厲的讓他們早已陷入瘋狂。不斷地用最殘酷的方法殺害自己。
  
  「神,嗎?」女人喃喃低語。如果神真的存在的話,那祂必然是嚴厲而憎恨人類的。憎恨讓祂孤獨的亞當與夏娃。所以不管死人與活人,都不得好死,是吧?
  
  生,起始怨恨;死,開始悲憤。
  
  連一點快樂與歡愉都不捨得給予嗎?多麼自私!所謂的神嗎?女人冷冷凝起眉。「神已死。」淡淡的說了一句。
  
  瘋女人繼續著她的自殘,現在又在淫叫了。女人憐憫的深深看她一眼,便轉身走向下一個,「神」賜予的禮物。
  女人繼續走著。這次是出奇的安靜和平。除了那依然濃烈的腐屍味。這就是地獄嗎?這些人受的苦,是人間呼吸的延續阿。她不懂,是誰不讓他們解脫,死了也不比活著好阿!
  
  女人明白,懲罰是為了要自殺者了解不尊重生命的下場。可是那活著呢?我們所受的傷痛,又尊重過我們了嗎?此題無解吧。女人並未停下腳步,直到她看到下一位殉道者。
  
  或是說,不止一位。
  
  低喘,尖叫,啜泣,嘶吼。男人與女人。禽獸與獵物。
  
  「嗚嗚…不要…好痛!…求你…求求你…求…阿呀───嗚…...」女人看見了,不禁悲從中來。這是一對男女,或是說,男人只是個虛無的影像,大致看的到形狀,卻無法清楚辨識。這是女人的記憶。可是為何依然是血淋淋的場面?
  
  強暴中的男性和被強暴的女性。女人悲憫起來,這讓她想到自己。
  
  被強暴的女性哭泣著,斷斷續續,抽抽咽咽,男人彷彿沒聽見似的猥褻的玩弄女人的身體。男人手指粗魯的伸進她的陰道翻攪,女人尖聲大叫,死命抵抗。她在求,她在哭,她就要以死相拼了,可是男人用天生的優勢將她的雙腿壓制住,不讓她反抗,男人把陽具插入,表情竟帶著滿足與猖狂。女人不斷哀求,哭的嗆住了,男人卻突然抽出,執起匕首,毫不留情───甚至是無一絲絲猶豫的刺進女人的陰道。女人痛極,叫聲尖銳而淒厲,男人把匕首左右轉動,又往前用力的刺了幾下,鮮血早已狂噴,噴到男人的臉上及頭髮上,男人滿意的用猥褻的笑容,再次將陽具插進蠕動。女人哭喊著痛,求男人住手,男人不滿意的摑了女人一掌,女人吃痛,怨恨的看著男人,突然不叫了。大量的血湧出,自她的口腔,越來越多血噴出,溢滿了整個嘴吧,隨即流了出來,流出來的豔紅液體中,有一段牙齒咬斷的舌頭。
  
  只能觀看的女人懂了。
  
  這是渴望處女的男人,而這是咬舌自盡的女人。觀看的女人淚流滿面。是否,自己在那個人心中的價值,也不過如此爾爾呢?
  
  多麼荒唐!明明是受害者,卻必須承受著如此殘酷的懲罰。只因她自殺嗎?天理何在?神存在嗎?
  
  「她很可憐。」女童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女人旁邊。
  
  女人低頭,見女童正望著那對男女。這次,女童沒有笑。
  
  「為何她必須受罰?她是被殘害的阿!」女人搖頭,潸然淚下。
  
  「只因她自殺。」女童不帶任何情緒的說。
  
  「殘酷!荒唐!」女人喃喃說著。不能接受。
  
  「妳又為何而哭?」女童抬頭看著女人問道。
  
  「這可憐的女人,讓我想到我自己。我在那個人心中,或許也是如此廉價。」
  
  「強暴她的男人會受到很殘忍的報復。」女童走到女人跟前,如線般的嘴上揚著。
  
  「那人可還活著?」
  
  「只剩七年死亡。」
  
  「是該死。」女人點點頭。
  
  「被謀殺。」女童的聲調開始興奮。
  
  「被誰?可是女性?」女人也感興趣。甚至那一霎那,她希望殺人的就是自己。
  
  「被他召的妓!」女童掛著噁心的笑。
  
  「是了。活該這些禽獸,把女人當成洞的賤男人。」心有戚戚焉。
  
  不知為何,女童又開始她的恐怖尖笑。「咭咭咭…嘻嘻呵呵…」
   
  「男人會如何被殺?」
  
  女童笑著,跳起舞來,「給妳看!」女童隨手一揮,那對男女消失了,出現了一團迷霧。女人向內望去。
  
  一個女人,背影看起來很美的女人,有著一頭鬈髮,優美的身段,白皙的肌膚,這是妓女中的上等貨阿。只是,她正再進行一個動作。女人向霧更深望去,就會看到那是一句男人的屍體。軟趴趴的,倒在地上。妓女用小刀砍下了男人的陽具,插出一顆眼珠,把陽具塞進男人的嘴中,又把眼珠塞進男人的肛門。然後沾滿血的小刀一揮,男人的臉被割了開來,臉皮垂掛在兩旁,裡面的骨骼,鼻樑,餘下的眼珠及舌頭就這樣掠在外面暴露著空氣。妓女又把刀往下用力的劃,在男人的身上,彷彿刻字般的,劃著什麼東西。好不容易完成了,那是字。三個字。
  
  「 神 已 死 」
  
  女人把頭探出迷霧外。驚愕的無法言語。迷霧消失了,可是女人無法忘記自己看到的影像。為來即將發生的影像。那是行兇者的自己。女人跌坐在地上,茫茫然的搖著頭,失了魂般的無助與驚惶,有著說不出的可憐。
  
  女童開始興奮高歌。
  
  「啦啦啦───啦──啦───」甚至是手舞足蹈。
  
  「怎可能…?」女人顫慄。
  
  「妳恨男人。」女童停止跳舞蹲坐在女人旁邊。




  「不可能的…再如何恨也不至於如此殘暴阿…」掩臉泫然欲泣。
  
  「妳恨他。向來他也只當妳是妓!」女童尖聲提醒。
  
  女人留下淚來,無助的,徬惶的,可憐的。
  
  是矣,是矣。她愛的男人利用她,只將她當成發洩的洞。她明白自己有多哀傷,有多憤恨,有多痛苦。心酸、寂寞、悲傷,構成她自殺的理由。女人用割腕的方式決定自己的命運,卻沒料到自己還是被命運決定。
  
  女人崩潰了,哀悽的哭著,那哭聲是說不出的悲愴,連女童都皺了咒那沒有眉毛的肌肉。
  
  「來,我帶妳去看個東西。」女童拉著她的手,向黑暗跑去。女人無知覺,便由著她。
 
 * * * * * * * * * * * * * * * * *

  一個女人,跪著。手執匕刃往手腕劃去,於是鮮血狂噴,噴艷了她的臉,她的身,她的髮…然後,她把手指伸進手腕的傷拉拉扯扯,不久,拉出一條紅色的,類似繩子的東西,有韌性而彈性十足的。那是手筋。她把手筋扯出來,不時比對自己的手腕,似不夠長的繼續扯,而地上早有一團手筋擱在那等待著。她把手筋反綁住自己的兩隻手,似乎痛,卻不曾停下動作。不容許停阿,這是懲罰。綁好後,女人深吸一口氣,淚滴了下來。她低下頭張開嘴,用牙齒把自己的手筋咬斷。女人嗚嗚的叫,很痛,似乎快昏了,想乾脆把自己的手斬掉,卻還是忍著努力設法把筋咬斷。好不容易斷了,手筋自動縮回,傷口癒合,女人再度執起匕刃…。

  尚活著的女人見狀,明白是自己。如果這次真的自殺成功,那就會淪落到如此田地。女人泣不成聲。她不要,她不要這樣受罰,不是她的錯,她只是為愛受傷,是那個男人的錯,都是他…對,都是他。
  
  女人越想越悲傷,哭得越厲害,回憶停止在最悲傷的那段,想起自己曾是如此廉價的為他付出,換來的卻是鄙視與嫌棄。
  
  「傻女!妳還活著!」女童尖聲叫道。
  
  「我不要自殺…不要…我不要死…」女人失去理智的搖著頭,眼珠成串滑落。
  
  「妳不會死!命運已經決定妳不會死!」女童提醒她,意圖喚回她的理智。「妳沒有死,妳會去殺男人。」女童用一種奇怪的聲音說。

  「殺男人?」女人茫茫然,不解的問。

  「是啦!殺男人!」女童再度咭咭笑起。

  「但為何…?我只恨他…」迷濛的女人問。

  「妳這輩子不曾碰過好男人!」女童尖叫,指著女人大聲嘲笑。「妳的父親,妳的兄長,妳的同學,妳的愛人,妳拍拖的對象…沒一個對妳好!」女童扳著手指誇張的數著,用她的單腳快樂的跳舞。

  「父親…父親…父親───────!」女人抓狂的抱著頭尖叫。過去的回憶讓她近幾失控,她以為早已忘記的過去,那些污穢的過去,彷彿又回到那個受傷的、可憐的小女孩。

  「父親…」女人流著淚,卻怨恨的呢喃。那口氣,說不出的陰森。

  女人沒忘。她一輩子也不會忘。那些年在愛爾蘭的日子。
  女人的父親是中國人,母親是愛爾蘭人。母親非常漂亮,擁有如愛爾蘭海洋般的藍色眼眸和棕色長長的鬈髮。母親是位熱愛生命的女性,她愛唱歌,愛跳舞,也愛父親。

  和父親結婚一段日子,父親一直很疼愛母親。直到母親懷孕時,父親被人討債,到處逃命,後來,父親失蹤了一陣子,討債的人便找上們來。母親無可奈何,逼不得已的下海當妓女還債。不用許久,母親漂亮的臉蛋和優美的身段便讓她賺足了錢,幫父親還了近幾天價的債務。

  當母親覺得一切都會好轉時,父親卻改變了。

  父親變的愛喝酒,而且常常毆打母親。失去男性尊嚴的他無法忍受和母親在同一個屋簷下的日子,儘管母親哭著說不在意,儘管母親還是一樣愛他,他仍然時常大聲辱罵母親是婊子,嫌母親骯髒,說母親賺的是骯髒錢,他寧可不要。日子在悲哀中一天天過去,孩子早已誕生,而在孩子誕生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悲劇就發生了。
  
  那天,父親毆打母親打得特別暴力。母親蹲在地上哭號,不斷哀求著父親,父親拿起椅子就往母親頭上砸去,母親血流滿面,血淚混在一起的鮮紅液體源源冒出,渾身是血的母親不管刺在臉上的木屑,斷掉的鼻樑對她來說似乎毫無感覺,母親懷裡抱著小小的嬰孩,孩子哭泣著,母親想給她餵奶,父親卻不斷的用暴力虐待母親,他撕扯她,她保護著孩子,用她最後的力量守著孩子,不讓父親碰觸到她,自己卻被父親隨手抄起的菜刀拼命的砍,父親瘋狂的用刀刺著她,彷彿是在刺著一個布娃娃般的洩恨,而母親仍哼著童謠給孩子聽。母親曾經漂亮的棕色鬈髮垂到孩子臉上,血和淚滴在孩子的睫毛上,母親用她美麗的藍色瞳眸望著孩子,望著和她一樣擁有藍色海洋的孩子…至死,她都抱著自己的最愛。「My girl…」她守護著她,為了保護她,用自己的生命來換,換給孩子一個最美的,母親的笑容。

  死也甘願。

  父親見自己打死了母親,呆愣了許久後便驚慌失措的逃出門外。不管自己的孩子,父親懦弱的逃,連母親的屍體也不處理,而嬰兒在大聲的哭著,是懂了失去母親的哀痛,還是單純的著涼?過不久,一個滿臉橫肉的老鴇走了進來,她冷冷的把孩子從母親屍體的懷抱中擰了岀來,仔細端詳,見她擁有如她母親般的白皙臉龐爛如海洋般的眸子,唯一不同的是孩子擁有父親的黑髮。

  老鴇面無表情的把孩子拎了回去,還不耐煩的甩了哭號的孩子兩巴掌。老鴇知道,這孩子以後將會讓她大賺一比。只要不把她打死,她就可以為她效勞。

  轉眼間,八年過去了,當初的嬰孩在老鴇的欺壓下,長成一個瘦巴巴的女孩。皮膚依然白皙,但總少不了傷痕,鞭子抽過的紅印。黑色長髮編成一條粗粗的麻花辮甩在後頭,藍色的眼睛依然明亮,卻多了她的年紀不該有的憂鬱。她在老鴇身邊是打雜的,做不好就挨打,老鴇心情不好就怒斥她,咒罵她的父母親,說父親是沒出息的中國窩囊廢,母親是淫亂的外國妞,說女孩是雜種,用空酒瓶砸他,用掃把抽她的腿,女孩會哭會鬧,但她發現越哭老鴇打得越開心,對她叫囂得越起勁。後來便不哭了。

  不笑不哭不鬧不說話,女孩成了貨真價實的布娃娃。

  「Son of the bitch!」老鴇習慣性的甩女孩一巴掌。女孩冷冷的睇著她,說:「I am a girl.」沒有另女孩驚訝的,又是一頓打。女孩習慣了,也無所謂。
  一天,一個渾身酒氣的中國男人進了老鴇的店。男人留著鬍渣,口出惡言的鬧場,女孩躲在旁邊觀看著。男人亮出了刀,喝斥著老鴇什麼,女孩聽不大懂,只知道他說了「young bitch」。老鴇慌亂的搖頭,手揮舞著,男人拿出一大疊鈔票往老鴇臉上打去,老鴇見著了錢,便連忙賠不是,男人放下了刀,啐了老鴇一口口水,老鴇踉蹌的跑走。跑進女孩的房間,老鴇大聲喊著女孩,「Young lady!」、「Girl!」,女孩心裡不齒,冷漠的從角落走了出來。

  「What?」女孩問。

  「Your first guest.」老鴇扯下女孩綁辮子的橡皮筋,又幫她換了一件白色洋裝,抹抹她的臉,便把她牽了出去。

  男人一看到女孩,先愣了幾秒,然後變面露淫笑的點點頭,把女孩抓進了房間。

  男人一進房間就先脫褲子,要女孩也脫她的衣服。女孩不依,覺得很可恥,男人覺得受侮辱,憤怒的把女孩的白色洋裝扯掉,碎布攤在床上,女孩嚇傻了,過了一會兒才開始懂得要哭,女孩拼命反抗,大聲尖叫,男人甩了她好幾次巴掌,拿出小刀,要她安靜張開嘴吧,女孩恐懼,只好照做,男人把她的陽具放進女孩的嘴巴,要女孩幫他口交。女孩什麼也不懂,呆呆的不知要幹麻。男人努吼一聲,扯住她的頭髮,轉而把女孩壓在床上,身子一壓,瞬間就破了女孩的身。從沒這麼痛過阿!女孩尖叫,哭著求他不要,男人卻越做越興奮,其中又不忘打女孩巴掌,女孩在疼痛中快要失去理智,模糊的看著男人的臉,不看還好,越看越驚異。女孩發現,男人擁有和她一樣高挺的鼻樑和豐厚的嘴唇。女孩驚訝,男人和她,根本是同一模子刻出來的。唯一不同的是,男人的皮膚是東方人的黃色,而他的眼珠,是和女孩頭髮一樣的黑色。女孩看的越久,心就越寒。

  女孩不敢相信,哭泣了起來。她有些確定,這個蹂躪她身體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父親。「Father…?」女孩低喃。好希望不是阿。如果是自己認錯就好。男人聽見了。迷惘的停下動作看著女孩。
  讓他停下動作的原因,是女孩有著和八年前被自己打死的妻子一樣的聲音。仔細看,那藍色的瞳眸,便深深震驚了男人。「You...」

  「No!」父親驚異的爬起身,看著女孩的眼神彷彿看到什麼穢物一般。

  「Father…」女孩又喊了一聲。這次是確定的。

  男人呆著。卻突然臉色一變,咆嘯一聲又把女孩重新壓回床上,女孩不敢相信的尖聲狂叫,她在抵抗,她覺得不可思議,又非常恐懼。男人把陽具重新送進女孩的陰部,男人大笑,向他的女兒吼出一句:

  「Fuck you because I love you!」
  
  「Daddy loves you!Daddy loves you the most!」

  「You are that bitch’s daughter!」

  女孩的父親大吼著,對著自己女兒的殘忍動作卻未曾停止。 
  
  女孩痛得昏了過去,而這些話,一直環繞在耳邊。

  等女孩醒過來後,發現老鴇坐在自己身邊,而她已回到自己的房間。女孩有了知覺,開始心痛哭泣,她抓住老鴇,向她哭喊著:「He is my father!」老鴇冷冷的看著她,絲毫沒有半分同情的踹了她一下,「Shut up.」

  女孩心冷。人世間的溫情,或許早已隨著母親死去的時候下葬。

  於是女孩當天晚上就逃走了。跳上碼頭開往中國的船,遠離了在母親眼中曾是如此美麗的愛爾蘭。
  回憶結束。

  女人怨恨的臉,卻還沒消失。

  「妳父親不愛妳。」女童嘲笑女人。「那是妳恨男人的起點。」

  「我恨父親。」

  「妳要去殺光所有不尊重女性的男人!咭咭咭…」女童笑著。

  「殺光…把他們殺光…」女人喃喃念著。

  「是啦!殺光便成!」女童快樂的用類似唱歌的音調說。「妳要讓他們血流成河!」

  「我要他們的血流過每一寸我踏過的土地!」女人堅定的說。

  「了不起!」女童拍拍手,再次唱起歌來。「啦啦啦──」

  女人挺起胸來。是的。她便是女人的驕傲。全天下的女人都會為她祈禱。然後,女人笑了。她的微笑是美麗而迷人的,藍色的眸在閃閃發光著。兇殘也好,冷酷也罷,男人就是該死。這是她堅持的。

  於是,被愛所傷的悲情女人,轉變成立誓殺戮負心漢的殘暴女人。

  這將會是場值得期待的凶殺案。

* * * * * * * * * * * * * * * * *

  「我可以問妳一個問題嗎?」女人問。

  女童聞言,停止跳舞。「說說無妨。」

  「妳為何是單腳的?」

  「妳是指我的另一隻腿去哪了嗎?」
  
  女人點頭。只見女童拍拍手,她的眼窩開始越變越大,越變越深,整個臉都扭曲變形,只剩眼窩的凹洞,眼珠掉來滾在一旁。而一隻手,由女童的眼窩中探出,接著是另一隻手,然後是頭顱,肩膀,身體,腿。

  那是一個人。一個小男童。

  男童原是無輪廓的,接著慢慢出現了眼,兩個鼻孔,一線嘴巴…同女童一樣醜陋的臉。只是他穿著小男生的衣服。女人瞠大了眼,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女童興奮異常,拉起男童的手跳舞唱歌,接著說:「她要看我的腿!」男童露出恐懼的神色,發出一絲尖叫,「阿呀…」

  「我們只有三條腿!」女童步步逼近男童。

  「不…」男童虛弱的搖著頭,往後退。

  「給我一條腿!給我一條腿!給我一條腿!」女童貪婪的望著男童尖叫命令他。「給我!」

  只見女童坐到男童身上,從裙中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的網男童大腿斬去。

  「阿───」男童痛極尖叫,聽了也叫人懂他的痛的聲音。
  
  「咭嘻嘻嘻…」女童已經完全進入到興奮狀態,大力揮動著手上的刀往男童大腿去,鮮血噴上她的臉、她的髮,濺汙了她的裙子,女童卻只有越來越興奮。

  肉被一片片削了下來,似牛排般的那種,還帶著血水,卻保證新鮮,女童望了望,拾起一片肉片好奇的咬了一口。只見她嚼阿嚼,突然臉帶微笑的點點頭,把那口肉吞了下去,「嗯!有嚼勁!」女童讚賞。男童大腿部分已經可以看見血管了,一條條暴露出來,蠕動扭曲著。似乎斬不斷骨頭,女童已用力得冒出額汗喘氣著。

  許久,女童好不容易斬下了一條右腿,而男童早已昏去。女童把裙子撩高,將右腿接在下體右邊的缺口中,於是很快的皮膚直接融合,完美而自然的,女童擁有了一條右腿。

  「漂亮嗎?」女童笑嘻嘻的問早已呆掉女人,愉快的跳起舞來。她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傑作。女人無法做任何反應。驚訝讓她忘了該去覺得殘忍和噁心。

  「嘿!」女童拍了女人一下。「現在送妳回去要不要?」

  「回去?」女人傻愣愣的問。

  「回妳的世界去。然後妳要完成妳的使命。」女童說。女人還來不及回答,就見女童張大了口,越來越大,大到不成人形,然後,吞噬了女人。女人從這不知名的空間中脫離。

  「殺光男人。」這是她最後聽見的。也是她所唯一堅信的。
  床上的人兒醒來,眨了眨眼,有那一瞬的茫然。頭一偏,看見手腕上凝固的血,想起自己曾經目睹的一切。

  自殺者的天堂。

  那會是地獄嗎?
  
  終究,也沒搞懂那女孩是誰。或許是靈魂的狩獵者吧。不明白,不過也不重要了。

  她站起身,走向浴室盥洗。照鏡,看見精神煥發的自己。女人笑了,美麗而燦爛的。彷彿恩寵般,她明白自己要做什麼。

  如果女童是死神,那她便是她的Grand Case。怎可讓死神失望?女童賦予她的使命,她就會做到完美。是的。要做全女人的榜樣。

  於是,下定決心的女人,臉上有著不可動搖的自信笑容。

  她拿起擱在枕頭邊的匕首,攏了攏長髮,走出房門。帶著滿懷的期待與自信,步向她準備復仇的男人。喜悅阿,甚至是迫不及待的。

  女人輕快的走進男人的死亡。女人滿意的成為男人的死神。

  她只想殺了每一個負心的男人。那些野獸,骯髒的敗類。她會告訴他們:
  
  「 神 已 死 」。
  
  然後,她的笑容漸漸擴大。不在乎,妖豔媚惑的笑容中,有著陰冷。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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