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我的愛人】。秋人

　　「哇哈哈哈……」

　　「好好玩！舅爸比，你不要睡覺了啦！快來啦！」

　　涼風徐徐吹來，我躺在田邊的大樹下，覷了眼那個在田裡玩到全身泥巴的小鬼頭，確定他在很安全的地方打滾後，又躺回原位。

　　天氣這麼好，很適合睡覺……

　　「哇啊！舅爸比！」

　　我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翻身坐起，看見一個格格不入的身影站在不遠處的田埂張望著，視線又移回那個爬不起來的小鬼身上。

　　「快來救我！」

　　我爬起來，走過去把他拎起來。「小毓，你沒有當農夫的資質。」

　　「農夫！我是農夫啊！要賺很多錢！」他哈哈大笑，順便把身上的泥巴也分給我。「以後可以買很多布丁吃！」

　　「買布丁？」我忍住笑意。「果然是很偉大的夢想！等一下你就跟外公說，你要種田，然後買很多布丁吃。」

　　「真的可以買到很多布丁？」他眼睛閃閃發亮。

　　「對呀，到時候不要忘記分舅舅一個布丁吃。」

　　「好！我會喝水吃頭！」

　　「你要講的，是飲水思源吧？」

　　「對啦！就是喝水吃頭！」

　　我笑歎，沒有轉身，抱著小鬼頭往另一個方向走。「回家吧，說不定你外公已經準備好點心了。」

　　「溫子煦！」

　　我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

　　「舅爸比，有人在叫你。」

　　「是嗎？」

　　「你沒聽見？」

　　「沒有。」

　　「舅爸比，那是一個很漂亮的阿姨耶！」

　　「是嗎？」

　　「溫子煦！你給我再走一步試看看！」

　　我停下腳步，頭上戴著斗笠，身上穿著洗到褪色的舊襯衫跟破爛牛仔褲，看著直接跑到眼前擋住去路的妳，光著兩隻白嫩的腳丫，裙子也髒兮兮的，臉上掛著非常震怒的生氣表情。

　　唉，這種打扮也能被妳認得出來？

　　「明明就聽到我在叫你，為什麼還不回頭！」

　　「妳來這裡做什麼？」還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我不准你辭職！」

　　「喔？是嗎？」我繞過妳，繼續往前走。「我不在乎。」

　　「你站住！給我停下來──哇啊！」

　　「啊，舅爸比，阿姨跌倒了。」趴在我肩上的小鬼頭做實況報導，軟軟的聲音透著同情。「還流血了耶……」

　　沉默一秒，我把他放下。

「小毓，你真的是很多嘴。」小鬼只是一個勁的開心笑著，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

　　我轉頭走去，妳正趴在泥地上，又把自己弄得更狼狽不堪。

「沒事吧？」我在妳面前蹲下，看見妳的手掌、膝蓋都有擦傷，連腳掌都已經磨得紅腫。

　　妳伸手抓住我的襯衫，像怕我跑了一樣。

「妳的鞋丟在哪？」我看著妳已經傷痕累累的雙腳，張望四周卻都沒看到妳的鞋子。

該死的，妳不會是一直都光著腳在走路吧？

　　「對不起！」

　　我怔住，望著妳忍著痛的堅持表情。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很任性，一個人就什麼事都做不好，自己做的決定卻又反悔不承認，明明知道我有那麼多缺點，也知道你現在一定不想理我了……但是，請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我靜靜注視著妳幾秒，才說：「張叔在哪裡？我讓他送妳回去。」

　　「我不要一個人回去！」妳揪緊我的衣服，語帶哭音。「張叔沒有來，是我自己跑來！是我厚臉皮要來找你……」

　　我看著妳磨到破皮的腳，緩緩垂下眼。「妳回去吧，無論是第一還是第二，我都不喜歡，妳知道嗎？」

　　「跟我回去。」

　　「小靜……」

　　「我不管！你要負起全部的責任！怎麼可以在把我寵壞以後，又打算逃走不理我……全世界沒有一個人能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丟下我不管！」

　　我啞然望著妳的指控。

　　「不是你煮的咖啡我喝不下去，祕書桌上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雜誌也感覺很奇怪，每次想要說話的時候都沒有人在聽……」

　　「小靜……」

　　「我就是不習慣你不在！」

　　我再次無聲，任由妳緊緊抱住我。

　　「我不要你不在！」

　　妳究竟把高跟鞋丟在哪塊田邊，赤腳在泥地上走了多久？是不是沿著長長的田埂、很丟臉地一直在喊著我的名字？把漂亮的裙子弄得骯髒，把妳千金小姐的自尊遺忘，在生氣的表情下一直忍住不哭……

　　「我已經是妳的唯一嗎？」

　　妳愣住幾秒，眼淚掉下來，發出悶悶的笑意。

　　「我想不出還有誰跟你一樣讓我頭痛過。」

　　什麼跟什麼？我皺了下眉。「這不太像是告白，妳要不要重新來過？」

　　「不，不要。」妳伸手勾住我的頸子，一臉任性。「溫子煦，我的腳好痛，已經走不動了。」

　　唉……我將妳抱起，轉頭看見那個托著下巴、蹲在原地似乎已經看了好久的小鬼頭。

　　「小毓？」

　　「你完蛋了，舅爸比。」他說，語氣老氣橫秋的，儼然就是在模仿著某電視劇的主角人物。

　　這小子天生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以後會禁止你看電視，張敬毓。」

　　「我要去跟外公說！」

　　我才張口要警告他，小鬼頭扭頭拔腿就跑，直接衝進正往這邊走過來找人的老人家。

　　「外公！舅爸比被漂亮阿姨拐走了！」

　　我啞口無言看著老爸抬眼丟來的困惑視線，妳臉紅紅的，嘴角卻掩不住甜甜的笑意，看著我說：

　　「你有被我拐跑嗎？」

　　我沒回答，慢吞吞往前走著。

　　「溫子煦？」

　　唉，真的很傷腦筋。我看妳一眼，妳正很固執地盯著我看。

　　「是，我被妳拐跑了。」

　　這個答案，妳還用得著問？

　　我的愛人。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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