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遇見花】。秋人

　　目前正處於「施工中」狀態的發表會會場，工人俐落地按照直樹先前安排的工程進度一步步完成，迅速確實；如直樹所講的，完全不用我插手擔心發表會上的任何一件事。

　　所有的事情，他都會替我擺平，我只要做好我該做的就行了。

　　「柳！」

　　聞聲，我回頭望去，看見香織站在門口朝我微笑示意。

　　「香織，妳怎麼有空來這裡？」我走過去，看她手裡拿著兩杯熱咖啡，不自覺看了下手錶的時間。「啊，因為現在又到了喝一杯咖啡的時間嗎？」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不要笑我嘛！」最近每天她都會在相同的時間買兩杯咖啡來這裡，只是想也許這個她喜歡很久的人會有和她喝一杯咖啡的時間，但卻被當成孩子氣的行為笑了。

　　「啊，對不起，不小心說出來了。」我笑著，接過她遞過來的熱咖啡。

　　「你是說，喝咖啡的事？」她臉上透出困惑。

　　「因為最近大家都會對我說：『啊啊，真幸福啊！春日先生，每天都有喝一杯咖啡的時間啊！』這句話呀！」

　　「咦？啊！是、是因為我嗎？」

　　我啜了一口咖啡，很燙，但剛剛好入口。

　　「喜歡嗎？」

　　「嗯，剛好，妳怎麼會知道我喜歡喝這種咖啡？」

　　「這是很久以前蓮見跟我說……」她突然停下，看著我表情的變化。「關於你的每件事、每個小動作、每種表情的意義──都是他跟我說的。」

　　我笑了下。「所謂經紀人，還真像是一個管內管外的老婆。」我已經想不出來自己還有什麼事是直樹所不知道的了。

　　「啊！抱歉！是我拜託他告訴我的，請不要怪他！」

　　「沒關係，這些事我都知道。」一開始，我就知道了。「香織，妳最近每天都來，是有什麼事想跟我講嗎？」

　　她看著我，像是在找聲音一樣，卻始終沒有開口。

　　「好吧，那就等妳想到的時候再跟我說。」我看了下時間，準備開始接下來的工作內容。「謝謝妳的咖啡。」

　　「柳。」

　　「什麼事？」

　　倏地，她上前抱住我，我愣了下，沒有動作。

　　「香織？」怎麼會突然……

　　「對不起，讓你那麼困擾，真的很對不起。」

　　困擾？「香織，妳沒有讓我困擾過。」反而是我，讓她心裡添增很多需要時間來安撫的傷害。

　　「不，我一開始就知道在你心裡自己是重要的，但這還不夠，我就是忍不住想要貪心，想要得到的更多！我一直以為可以讓你愛上自己……」但事實上，卻是自己把自己傷得遍體鱗傷。

　　「香織？」

　　「我很喜歡你，喜歡到傷害了直樹都沒發現！」

　　我愣了下，才看向趴在我胸前的她。「為什麼這麼想？」望著那張自責的表情，胸口感到一股說不出口的疼痛。

　　「在你坦白告訴我內心的想法那天，直樹也跟我說了他心裡的話。」她深深地吸一口氣，好像不這麼做就會無法呼吸。「但前幾天我遇見他的時候，他卻露出那種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表情面對我，我不停跟他說對不起，他也笑著跟我說知道了……仔細想想，我對他一點也不了解！我所熟知的一切全是關於你的事，甚至幾乎都是他告訴我的！」

　　我聽著那完全沒有換氣的叨唸，不禁笑了。「妳是在氣我，還是在氣他？」

　　忽地，她抬起臉，表情充滿痛苦，很惱火的低叫著：「我在氣自己！」

　　我望著她，看見她眼裡充滿複雜的情緒。

　　「我沒想過我的喜歡會去傷害到最重要的朋友！你知道嗎？這比單純失戀還讓我感到痛苦！」

　　「直樹不會希望看到妳這麼自責。」

　　「是啊，他一定會笑著跟我說沒關係。」她所認識的直樹，肯定會這樣溫柔對她講的。「可是，我不要他隱藏自己所有的情緒來安慰我！」

　　「那麼，妳希望他用什麼表情面對妳？」

　　她突然定格，用一種茫無頭緒的表情望著我。「我……我不知道。」只是希望他不要用那種小心翼翼的溫柔對待她、不要害怕傷害她、什麼心事都能夠與她分享──

　　「香織？」我看著那張不知道想到什麼而頓悟過來的表情。

　　她眨了眨眼，忍不住捂住因驚訝而微開的唇。

　　「我……我不能再靠近他了。」

　　咦？「妳在說什麼？」

　　「他不會對我那樣怒目相向、大聲吼叫、心裡想什麼馬上就說出來……但在她面前，他卻毫無顧忌地把情緒都表達出來了。」那天，她是多麼訝異一向溫和文雅的他會那麼暴跳如雷，而這全是因為森田小姐的出現。

　　「大聲吼叫？直樹？」雖然我也被他吼過，但還不至於怒目相向，到底是哪位高人有這個能耐撕掉他那張假斯文的臉孔？

　　她漾出苦笑，深深歎息。

　　「直樹有一個很喜歡他的人了。」而那個人還警告過，不准她再靠近他。

　　我注視著她寂寞的臉龐，輕聲說道：

　　「妳隨時都能來找我。」

　　她呆了下，才輕輕點頭。「謝謝你，柳，你總是對我這樣好，但現在開始我也要學著堅強點，總不能一直都靠你或蓮見鼓勵才會有勇氣，對吧？」

　　看著一臉不好意思笑了的她，我也跟著笑了。

　　「柳，你有喜歡的人了，對吧？」她說，眼裡有著肯定。「雖然你嘴裡一直說沒有，但從以前我就覺得你心裡已經有一個很重視的存在了。」

　　我怔忡幾秒，在那雙澄澈的眼睛注視下點頭。

　　「是的，我心裡有一個想要永遠在一起的女孩子了。」

　　「能讓你喜歡的女生，我也想見見呢！一定是很特別的女孩子吧？你要好好珍惜她……」她臉上掛著笑，眼淚卻不設防的掉下。「啊？抱歉！你看我，真的是太難看了！我沒事，沒事……」

　　我將口袋折得平整的綿質手帕遞過去，以兩人才聽得見的音量說道：

　　「謝謝妳，香織。」

　　她用力搖著頭，卻完全無法抬起臉，用那張哭得很難看的臉面對我。

　　我就這麼陪著哭泣的她靜靜坐了一個下午，兩人都沒去理會時間流逝，這是我與她第一次這麼靠近，有一種裹在羊毛毯裡的感覺在蔓延。

　　像是我們見面這麼久，第一次認識對方。

To be continued……

出場人物：春日雪柳（Haruhe Yukiyanagi）

神崎香織（Kamisaki Kaor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