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浪漫一下】。秋人

（16）
　　小衛一向很難得在咖啡館裡坐超過兩個鐘頭，但今天的他卻一直待在這裡，雖然一副在等人的模樣，卻完全沒有平日不耐煩的焦躁，彷彿他有一輩子的時間等這個人出現。
　　他到底是在等誰？
　　放下咖啡的時候，她偷覷了小衛一眼，但他像是沒發現似的，非常專注閱覽著手上的雜誌，不得已，她輕咳一聲，佯裝不在意的口氣說道：
　　「我前幾天有遇到學姊……呃，莫學姊，小衛還記得她吧？」
　　「嗯？妳說的是彤彤嗎？」小衛從建築雜誌裡抬起眼，看向站在旁邊一臉故作鎮定的她。「妳見到她了？」
　　話說回來，彤彤好像也說過在浩工作的工地外看到小茱……
　　彤彤？「呃，只是偶然遇到。」她不想說明她是因為去找浩，結果卻在工地遇到莫彤學姊。「小衛，你怎麼好像已經知道她回台灣了？」
　　「因為她是為了我回來的。」
　　「為了你？」看著小衛不自覺揚起的笑意，她有些困惑。「你跟學姊很熟？」
　　「因為她是我──」
　　「衛昀！」
　　「啊，說人人到。」小衛的眼神帶笑，看向怒氣沖沖跑過來的短髮女子。「彤彤，昨晚睡得好嗎？」
　　「好個頭啦！你這個混蛋！竟敢像騙小孩一樣騙我！還有，你留的是什麼字條！為什麼不乾脆寫店名就好了！」竟敢畫一張平面道路圖要她一條條街找，也不想想她都多久沒回台灣了！指住他的鼻子罵得正痛快的時候，莫彤才突然發現他旁邊還站了一個有點眼熟的人。
　　「咦？這不是小茱嗎？」
　　小茱連忙打招呼：「學姊！我們又見面了！」
　　「啊，原來妳在這裡工作？怪不得他以為我開始喝咖啡了……」莫彤打量了下她的服裝，很自然地也坐下。「那我來捧場一下！給我來一杯珍珠奶茶，要很Ｑ的大珍珠！」
　　「呃？」又是珍珠奶茶？
　　「彤彤，這裡只有賣咖啡，小茱也只會煮咖啡，妳要喝珍珠奶茶，回家我再泡給妳喝不就好了？」
　　小衛那副彷彿在跟自己家小孩說回家再泡奶喝的口氣，徹底激怒回國不久的女友，只見她兩手捏著他的臉頰用力蹂躪，皮笑肉不笑的說：
　　「小茱，給我一杯開水。」
　　她愣愕了下，馬上回以一笑。「啊，好！請稍等，馬上就送來。」語畢，轉身往吧檯走去，身後隱約傳來那兩個人的對話──
　　「你這是對待學姊應該有的態度嗎？」
　　「這是我喜歡妳的方式。」
　　「喜歡？你大白天就說夢話啊！你這個不敬老尊賢的笨蛋！」
　　「妳一點都不老，還是很可愛。」
　　「又在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你一定會遭天譴！」
　　「沒關係，認識妳的時候，我就已經有遭天譴的覺悟了。」
　　「衛昀！」
　　「好了啦！妳怎麼那麼愛生氣，要不要吃三明治？」
　　「你咬過的我才不要吃！會被傳染笨蛋細胞！」
　　「嗯……妳現在才擔心已經來不及了吧？」
　　「什麼意思？」
　　「就是字義上的意思。」
　　「你──」
　　小衛在等的人是學姊嗎？兩人間那種熟稔親暱的語氣完全不像一般朋友……小茱偷偷轉眸瞥去一眼，看見小衛傾身在還在破口大罵的唇角落下親吻，眼裏滿滿的笑意，注視著馬上漲紅臉、啞口無言的莫彤學姊。
　　她霎時愣在原地，笑容凝結在嘴角。

　　『因為她是為了我回來的。』

　　小衛剛剛的話還帶著笑意迴盪在腦海，她整個人傻傻地佇立不動。
　　怎麼會這樣？她以為不會有人能完全得到他的心，她想，小衛絕口不提他眾多一夜情的對象，也是認為這種事不值得一提！但她不知道，那是因為他早有喜歡的人了。
　　可是，他卻是她最心儀的人！為什麼小衛愛上的人不是她？現在那個從來沒有在她面前展現過的寵溺表情，就像是突然將她的心捏碎一樣，痛到她忘了眨眼，呆呆地看著明明才距離幾公尺卻像是兩個世界的小衛。
　　莫彤困惑地轉頭看向呆站在那的她，愕視那張崩潰的表情。「小茱？」
　　「啊，真、真糟糕！我忘了還有事要做，你們就慢慢聊吧！」她要笑！保持微笑，然後，從容轉身離開……
　　「等一下！小茱」
　　「彤彤，別叫她了。」
　　握緊莫彤想衝過去攔住小茱的手，小衛只是靜靜地看著狼狽跑開的背影，他的舉動讓莫彤整個人都很火大。
　　「衛昀！你是怎麼搞的！你──你難道看不出來她喜歡你？！」
　　「我知道。」
　　「那你還叫我來這！你明明就不是一個這麼遲鈍的人，怎麼會做這麼欠揍的事！」
　　「因為，我喜歡妳。」
　　咦！這還是她第一次聽他說……瞪著一臉理所當然的他，莫彤被堵得啞口無言。
　　「因為已經喜歡到不能再騙自己，那也就一定會失去某些東西。」他輕輕地握緊她的手說道：「也許，妳覺得我隨時都能溫柔體貼去對別的女人好，但我不想騙小茱，也不想要騙自己。」
　　「那也不用傷她的心！」她認為他的行徑充滿惡意，不可原諒。
　　「我一直都只將妳當成我最愛的人，彤彤。」
　　「衛昀！你究竟有沒有把我剛說的話聽進去？」她氣得想掙脫他的箝制，但他就是不肯鬆手。「放手！我要去追小茱！」
　　「妳想去跟她說什麼？」
　　「我──」對，她要跟小茱說什麼？現在小茱最討厭的人說不定是她！
　　「什麼都不要做。」
　　「差勁！你太差勁了！」總是要做些什麼事比較好啊！
　　小衛從她顫抖的指尖感受到她激動的情緒，忍不住再握緊一點。「妳說得對，我真的是很差勁，但是，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不會喜歡上妳以外的任何人。」
　　「可惡……都是你的錯！」莫彤咬住牙齦，紅了眼眶。「這都是你的錯！」
　　「只要妳能喜歡我一點點，我什麼都不在乎。」
　　可惡！這不就表示她再也沒有機會擁有這樣深刻的愛戀了嗎……莫彤別開臉，用沒被他握住的手覆在眼上，一種既難過得快哭又高興得想笑的複雜情緒溢滿心扉。

　　無論是傷害還是被傷害，這種喜歡一個人的心情到底有沒有上限……甚至，有時候還會踩著一些人心碎的痕跡，變得討人厭、自己也陷入痛苦！可是，可是──
　　要是能夠成為這個人心中最重要的存在，這會有多麼令人高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