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喜歡你】。秋人


　　高中的制服是筆挺的西裝，因為量身訂作的關係，每一位同儕穿起來都顯得格外帥氣與優雅，這點當然更是無庸置疑了。
　　不過，現在就算帥到會讓人心臟痲痺的國際明星從我眼前出現，都沒辦法阻止我現在極力表現鎮靜，以掩飾正把東西一件件往書包塞的動作。
　　「大家早安！」
　　清亮的高亢男音從教室後門傳來，穿著深藍色西裝、白色襯衫領上繫著同色領帶，莫約一百六十八公分不太高的身材，或許是因為瘦削的骨架看起來比實際更高些，他白淨的臉上漾著很天真爛漫的笑容，百分之百無害的那種。
　　「今天是本學期的最後一天，也是我帶各位學弟妹的最後一天，請大家把帶班學長評分表寫完傳上來，以上還有什麼問題嗎？」他站在台上，一直保持可愛笑容的標準表情。
　　「HONEY學長，請問你的女朋友條件是什麼？」
　　他偏頭笑了笑，故作深思地說：「唔……不能比我高，這算條件嗎？」
　　聞言，我佯裝鎮定、托著下巴的手一路下滑，整個臉貼在桌面上；整間教室則因為他狀似無心的話而笑聲沖天。
　　不要在意、不要在意……這個人喜歡裝可愛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何必還因此而內心大受刺激呢？這點小事我可以忍住，絕對不要衝上去揍他，千萬不能把自己僅剩一點點的氣質逼到沒有。
　　「各位，請把本學期的評分表傳上來，感謝大家這個學期的支持！」
　　他邊說邊整理著手上的評分表，下頭一票人開始起鬨起一言一句起來：
　　「HONEY學長，你為什麼會來帶我們班啊？」
　　「對啊，你每天都來，人超親切的！」
　　他眨了眨眼，笑容盈盈。「因為我是學長，當然要照顧你們了。」
　　「我們叫你HONEY學長……你會不會覺得很娘啊？」
　　「哈哈，怎麼會？」他走到前門口，回頭一笑。「我一直以為是你們偷偷喜歡我不敢說，才這樣明目張膽叫我的。」
　　「我們哪是暗戀你啊！」幾個人又鬼吼鬼叫起來。
　　「別逃走！HONEY學長！」
　　他無辜一笑，推門走出去。「謝謝大家啦！拜拜！」
　　「啊啊……他走掉了。」
　　「HONEY學長真的很親切哩！」
　　「就是說啊，其他班的帶班學長都沒這麼好說話。」
　　沒聽見，我什麼都沒聽見。我非常鴕鳥心態地撇開臉，繼續收拾著。明明就是一個狡猾奸詐的人，為什麼大家還會認為他天性善良可愛？我永遠忘不了我從二樓樓梯跌到一樓，還很慘地摔斷小腿時，他很親切地陪我做復健的日子。
　　醫院的復健室裡，他就坐在距離我復健約十公尺的地方，綻放他一貫燦爛迷人的笑容，對著我說道：
　　『學妹，我知道這是一段很艱辛的路程，但醫生有交待，妳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走，所以，我就坐在這兒等妳自己走過來，用不著急，反正我們多的是時間嘛。』
　　那時候，我當場嚇到忘了把下巴推回原位。這個學長，莫非一直都用這種天真爛漫的笑容騙人？為什麼大家都沒發現！
　　「喂，HONEY學長又走回來了。」
　　啥？我心頭微驚，馬上縮到桌邊，把所有東西全力掃進去，揹起書包毫不猶豫地往後門閃人去也。
　　當我維持蹲姿推開後門正要出去時，一雙穿著黑色皮鞋、西褲筆挺的腳落在我眼下，我當場愣住，困惑抬眼，對上一雙笑得很迷人的眼。
　　哇啊，死定了。
　　「學妹，妳特別出來迎接我嗎？」
　　「並不是。」我連忙站起身，聽見後頭傳來陣陣悶笑聲。「呃，學長，你怎麼又回來了？」
　　「喔，因為我忘了一件事。」他笑容逐漸加深，傾身注視著僵住的我。「本學期感謝學妹的照顧，下學期也請多多指教。」
　　「嘎？」什麼？為什麼還有下學期也請多多指教？應該是要老死不相往來才對吧！「學、學長，你這句話什麼意思？」我有很不好的預感。
　　「字面上的意思啊。」
　　他笑眼彎彎，笑容可愛到我發現他有酒窩跟虎牙；這還有沒有天理啊？老天爺是覺得這個人造孽還不夠嗎？
　　「學長，你可以退後一點說話嗎？」
　　「為什麼？」他眨了眨眼，一臉天真。「以我來說，很難得有機會可以這樣跟嬌小的學妹說話。」
　　「真是……難為你了。」算了，我就是矮小，無法反駁。
　　「別客氣了。」他笑意深深，望了眼其他人又繞回我臉上。「畢竟妳是下學期的學生代表，我相信我們會有很多機會彼此了解的。」
　　指住自己的鼻尖，我驚恐地瞪大眼。「我、我是學生代表？」功課倒數，運動倒數，什麼都不行的我為什麼能當上學生代表！
　　「對啊，我推薦的。」
　　我火大地揪住他的衣領。「你幹嘛害我啊！」
　　「對不起害到妳。」他很沒誠意地笑著道歉，握住我揪住他衣領的兩手。「雖然現在氣氛不太好，但我還想告訴妳另一件事。」
　　我憤憤不平地想抽回手，他卻緊緊握住不放。
　　「學長，你幹嘛？」
　　「我想追妳啊。」
　　「我是說你抓著我的手……」等一下，他剛剛說什麼？「不好意思，剛剛有點耳鳴了，你說什麼？」
　　「我要追妳。」
　　我猛然抽回手，倒退數步，瞪住他笑咪咪的臉。「你……你瘋了嗎？」
　　「我很正常。」他攤開手看著，清朗的眉目露出些為疼痛感。「難道妳很討厭我嗎？」
　　我微微發抖著，不是討厭，根本是害怕。學長難道是想把唯一知道真相的我殺人滅口嗎？
　　「HONEY學長，你的手在流血啊？」
　　同學發出驚叫，我正低首看著自己的指尖，有著淺淺的紅痕；嚇一跳的我連忙上前抓住他的手細瞧，真的是被我的指甲刮傷的。
　　「沒關係啦，小傷而已。」他抽回手，一臉悲傷。「下學期再見。」他落寞地轉身，站在後門，顯得很沮喪，非常難過的樣子。
　　「HONEY學長好可憐喔……」
　　「對啊，竟然會被甩……」
　　「我還以為小不點一定會答應呢！」
　　「嗯嗯嗯，她看起來很喜歡HONEY學長啊！」
　　「世事難預料啊……」
　　我轉頭瞪這些同學一眼，實在很受不了他們現在還一言一句的唱雙簧，現在是怎樣，好像是我在欺負人一樣。
　　「學長，我陪你去保健室擦藥吧。」
　　他沒回頭，只是顫著聲音說：「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去就好。」
　　「我闖的禍，我自己負責。」他不會真的在哭吧？其實，我也沒有很討厭他啦，只是發現他其實很陰險的時候，我就被這種不寒而慄、毛骨悚然的直覺嚇到了。「學長？」
　　「妳會負起責任？」
　　「呃……嗯！」
　　「大家都聽見了？」
　　「很清楚！非常清楚！」
　　他慢條斯理的轉過身，臉上哪有淚痕，哪有悲傷欲絕，哪有一丁點因為我剛剛的話而受傷的樣子，甚至可以說是春風漫漫無邊！
　　「要負責任喔，學妹。」
　　「啊？」我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妳要一直對我負責到底。」他笑容上揚得很可愛，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非常之咬牙切齒。
　　我瞪大眼，瞪住他幾秒，然後，緩緩轉頭。
　　共謀！
　　這些沒血沒淚的同學！到底什麼時候開始的？竟然夥同愛裝可愛的魔王來誘騙真正善良天真的我……
　　嗚，誤交匪類啊。
　　「學妹，其實妳也有一點點喜歡我吧？」
　　我僵住臉，很不想回頭。
　　「或許還不只是一點點吧？」
　　不要理他、不要管他……紅霞漫上臉頰，我好想尖叫，好想把他蓋布袋揍一頓，好想昏死過去算了。
　　他側身站到我身旁，笑得溫柔可愛。
　　「我很喜歡妳喔，學妹。」
　　就像他第一次出現在學校裏迷路的我面前那樣，笑容甜美迷人。
　　真是敗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