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5-14 11:41:01淡‧藍灰色

「別喝了」


「別喝了。」
他們沒有這麼對她說。


她一杯一杯狂飲著,酒壺見底了她再叫,一杯一杯灌著。
她要的不是那飄然的感覺,她要的是...她要的是什麼?

她不知道,她只曉得喝著,這麼喝著,一直喝著。


「別喝了。」
他們沒有這麼對她說。


酒壺又乾了,她仰頭往後靠去。
一股酸意湧上喉頭,她吐了。


頭無法再抬起,她低頭嘔著。

那暈眩不只是酒醉,她知道,是家族遺傳性疾病發作時的徵兆,
她沒有力氣開口對身旁的人說她發病了,她知道這病只能等那暈眩自然退去。


「別喝了。」
他們沒有對她說。



她頭低著,難受地感覺到,感覺不到。
該對她說「別喝了」的人,不在。


醉吐後開始宿醉,難受地痛苦。
稍稍清醒後,他們來到,那些該對她說「別喝了」的人。


「明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為什麼要一直喝下去?」

不喝能怎麼辦,她少有喝醉的機會啊,她想喝醉啊!


「你一宿醉就會不舒服個兩三天。」

那怎麼不叫她別喝了呢,在她低頭狂嘔的時候,他們可不在啊。


「我們一靠近你,你就吐了。」


當初不該因為家人的愛心而戴上那塊玉器,戴上了改變她的體質。
她無法離開它,一脫下它,就算親如朋友的他們,
無心也以氣場影響她的體魄,她便病弱。


醉酒時候的她,加上在K房那昏暗,身上的玉器護不了她,
親如朋友的他們也一樣,一靠近,讓她身體不適,發病了。



他們與她都很明白,她用自虐的方式讓自我認知,還活著的這個事實。


痛是一種警訊。

她抽菸,讓心臟的毛病好不了,時而胸悶。
她熬夜,讓身體疲累,讓小毛病們不斷惡性循環。


她用自虐的方式,來告訴自己。


「你、還、活、著。」

她必須活著,必須活著等「她」、想「她」。
當初約定好,她要過兩人份的人生,連「她」的份一起努力!

所以她得活著。


「難過地要死了,又為什麼要喝?」

因為我不能死啊!我只能這樣讓自己痛苦下去啊!


「這樣有什麼意義嗎?她已經死了!」

「她」已經死了又怎麼樣,或許有借屍還魂的可能啊!
或許還有在一起的機會啊,我都等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會沒有什麼可能!









「她已經死了。」










她前陣子在bbs連線板看見一篇小說「轉世」。

內容說著一個男人,深愛著一個女人,但那女人因病而成植物人,
他很希望,如果真有來生,可以再與那個女人在一起。

於是他創立了一個公司,創造自己的複製人,將自己前世的記憶灌入,
讓自己的複製人,與心愛女人的複製人再共度一生。

但命運讓男人還是與女人錯過,因為他總在午夜夢迴時,
夢見一個他痛愛,卻得不到的女人。

男人不知道,那是他今世愛著的女人的前世。

人生並不是只存有快樂,在世世代代的記憶傳承中,
悲傷與憤恨也被留了下來,他太過愛上輩子的她,
認不出眼前的她就是夢中的依人。

男人在每世死前,得知自己生生世世的故事,
男人決定將複製人再分割,不讓此世的夢靨再阻斷兩人的未來。

而後又是幾世的錯過,幾世的因果報。

男人躺在病床上,根據當時自己創立公司的規定,
死前有得知一切的權利,他聽著自己的故事。

說故事的女人也說了自己的前世,她是男人被分割的複製人。

她也擁有前世的回憶,那份愛也讓她午夜夢迴時放聲大哭。
但她選擇了未來,她與男人不同,她選擇向前走,而非在同一份回憶裡沉思。

她過得很好,比男人好。

說故事的女人離去。
男人決定,讓這份愛,就此成為美好的回憶,他放棄再轉世。




宿醉的清早,她想起了那篇小說。

是不是,她真的應該放下了?
是不是,她真的應該好好繼續過生活了?

是不是,她真的不應該再繼續思念「她」了?
是不是,她真的不用再等「她」了?


過去兩人的相處,記憶經過十年的磨損,她只記得自己愛「她」。

她只記得她們兩人相知相惜,在失去「她」之後的十年間,
她未曾遇過一個如「她」一般了解她的人。

她也為這份深刻的愛感到莫名。

超越了友情、超越了愛情,更甚於家人的愛。
那份感情的名稱,連她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該怎麼去定位。


「她」死了。
她當然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卻像是受創患者一樣,以為一直堅持下去,「她」便會活過來一樣。

借屍還魂也是有可能的吧?
她真的是這麼相信著的呀!


一年半的約定時間還沒到,她不想在那之前放棄。


說真的,一年半的時限還沒到,我還不想放棄。

有機會喝的時候,我不得不喝,我要醉,我要痛,
我才知道我活著,我才能警惕我自己還得活著等她。

而不是死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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