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做了一件錯事，困擾了我很多年，前一陣子終於承認自己犯錯，

但那不是悔悟就足以改變一切的，我的後悔並不能影響什麼，

但我很想丟開這一切，逃開一下暫時不當自己，

因為不能去死，只好選擇逃開。


最近的一天休假是19號，我早早就計畫那天要一個人騎車去高美濕地。

跟朋友去過兩三次，長長的路途有著濃濃的疲累。


上一次去時，更累積了一夜沒睡的夜唱精力消費，

但繞了以往未曾轉過的彎道，我雙眼為之一亮！



同樣的地方，用不同的角度去觀看，美麗會有所不同。

那個位置，值得長長的路途加上濃濃的疲累。


我要把心情通通留在那裡，我是做錯了，但我還有人生要過。


荒廢自己一陣子，不寫小說、不看電影、不上網，不幹什麼，

就只是上班下班，因為人生無法屈於現實。


大概在這幾天，我已經多少回復了，縱使是錯了，人生還是得好好走，

不過19號的高美流浪行，我還是勢在必行，那是一個結束及開始的地點。


我上網查了路線，一遍又一遍看著地圖預演著，從原本的頹廢轉為興奮，

好像真的去了那裡，就可以重生一樣，我數著日子期待著。




然後在16號的下班晚上，離我19號的休假就剩三天不到，

我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

事情發生在這樣T形的路口。


基於是這樣的T形路口，我想左轉的話，必須停在B路對面店家門口，

雖然沒有所謂的待轉區跟紅綠燈，但還是得等待A路的雙向紅燈亮起，

我才能因為B路的小綠人開始走動而穿越馬路。







當時我就要到路口了，看見A路的雙向都是紅燈，於是我很合理地直接左轉，

不需要到B路的對面，特地繞到不存在的待轉區踏一下再直走

(又不是在跑壘包)，因為A路是紅燈，這麼直接左轉合法也合理。


我左轉到一半，瞄到A路有台白色車子過來，我沒有煞車，

因為我根本來不及那樣想，我第一個念頭不是「他闖紅燈」，

我第一個念頭是「他沒有煞車」。















完完全全沒有煞車，速度相當地快，快得我根本來不及思考要停下或者快進。
















碰！







我就被撞飛了。不是誇張，我是真的被、撞、飛、了！















飛起來的那瞬間，並沒有所謂輕飄飄的感覺，

只確定我身體離開了機車，往後往後往後往後……


那時腦子裡有的想法，居然是多年前PTT笨版的一串討論文。














討論串是關於車禍被撞飛的經驗，我最有印象的是兩篇。



某篇回應是原PO在車禍被撞飛，落地前想的不是一生的過往，

也不是撞擊前在想的事情，更不是初戀情人什麼鬼的，而是……



「啊到底還要飛多久？！」。











另一個回應先是講了一段故事。





主角是個不愛收拾床舖的人，起床之後總是亂糟糟地擺在那，

平常不論家人怎麼念他，就是不願意好好收拾。


但在他飛起來的那一天，他的家人打開房門看見，

他難得地將棉被與枕頭疊起收好，可是，他再也回不來了。










我在飛起時，想到的就是那個討論串，我並沒有飛得太久便落地，

但我動不了，呼吸也很困難，我一直用力用力喘著氣，氣吸不上來。





跌痛的那瞬間我想，就是今天了嗎？












我等了好久，一直一直沒有人來扶我，只聽見好多人的聲音在喊一串

四個數字號碼，同樣的號碼好幾個聲音一直在重覆，

大概過了十多秒我才領悟可能是肇事者跑了，

倒在地上的我並沒有多擔心，反正有車牌號碼，逃也逃不了多遠。


我呼吸不過來，右手倒在我身側很無力，我僅能動動手指，

我勉強把倒在脖子附近的左手用意志力呼喚過來，把安全帽扣子打開，

勉強拿掉口罩，可是我還再喘，氣還是吸不上來，

其實我一直在等路人過來幫個忙。









不過到那時還是沒人來扶我。

倒是有個人過來拖我。




有個男人拖著我的掖下要把我拉起，口中一直在喊「起來」、「起來」。


剛剛說了，我的右手很無力，他這麼一用力整個碰得我很痛，

痛得我更無力，我雙腳也根本站不起，我又倒下。










我還搞不懂發生什麼事，只覺得全身上下痛死了，但不再需要用力喘才能

呼吸，那個人又過來，又說「起來」、「去旁邊坐，不要在這裡」。


我完全沒辦法說話，也沒辦法回應動作，他沒辦法把我拖多遠，

更何況我動都不動，除了我的右手手指有在抽動，於是我又倒下。


腦子一直在想著這個人沒有看電視嗎，遇到車禍不應該移動傷者啊，

應該是要先確定傷者的意識吧，怎麼可以硬要把傷患拖離，

如果我有骨折怎麼辦，現場動到了，怎麼知道我是如何被撞的。





這時候我的眼睛終於可以睜開了，覺得右臉很麻很腫，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空中轉了一圈然後右臉落地。



那個人又來，又要把我拖走，又是同樣的台詞「起來」、「不要躺在這裡」。


那個男人第四度要拖我，這次我被他拖站了起來。

看見地上的眼鏡，我想先拿起，他一直一直硬要把我拖走，我先喊「好痛」，

又虛弱地喊「眼鏡」，他跳針了，我又說「我的眼鏡」，手跟頭都往下，

我的目的很明顯，他理都不理更用力地要把我拖走，我真的有點生氣了，

用大聲一點的聲音說「我要拿眼鏡」！







這時候他放開我，我倒坐在地上，拿起眼鏡戴上。


因為路人通通開始衝上來，大叫「你不要碰她」、「你不要移動她」、

「誰有相機」、「她現在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骨頭你不要碰她」！


路人們紛紛開始詢問我的意識，覺得我哪裡最痛等等，

好心路人們跟我說已經報警，問我需不需要幫忙通知家人，

好心路人們不斷圍在我身邊跟我說話、觀察我的傷勢。







此時我看見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拿著手機一直操台語口音，

說些「沒怎樣啦，趕快回來」等等之類的話。


好心路人們告訴我，那就是肇事者，大家都看著他完全沒有煞車地闖紅燈

撞上我，先是慢慢地將車子開到路邊停好，再過來好幾度要把我拖到路邊，

現在又假裝他是坐在副駕駛座上，正打著電話在叫撞人後跑掉的駕駛回來。


他的保險人員倒是比警察還早來到，淡淡地問車禍怎麼發生等等，

保險人員問他說「車子是不是你開的」，

肇事者回答「嘸啦，車系我朋友開啦」。











他拿出手機演著「沒怎樣啦，你卡緊回來」、

「別驚啦！人好好啦，你跑到哪裡去」，

的獨角脫罪戲碼，一直演到警察來了才終於打住，

因為好心的路人們衝去跟警察說從頭到尾就只有他一個。



忘記說一件最重要的事，肇事者酒駕，他筆挺的西裝，帶有濃濃的酒味。

我想這是為什麼他看見我、看見紅燈，卻全然不打算煞車的合理解釋。







等警察來到時花了頗久的時間，那時候好心的路人們塞給我一疊面紙，

說我的臉在流血，我倒是沒感覺血滴下，覺得右臉很麻很痛，

右小腿很腫很痛，褲子還破痛了。


我想應該是右半邊承受撞擊後，飛起又以右邊著地滑行，再小翻一圈，

所以當我感覺呼吸困難，要拔下安全帽扣子時，

被身體壓在底下的左手卻比躺在身側的右手還更有辦法移動的緣故。











等警察來到，問了車禍的情況，不過很明顯他一點都不熟這個奇怪的路口。

但是路面上完全沒有煞車痕，我的沒有，肇事者的也沒有，

路面上只看得見我家小綠東一塊西一塊的屍體，它破了。



很多好心的路人說，她們都有看到從頭到尾只有他一個人，

警察冷冷地說「那誰要作證」，好心的路人們一個個都跳出來說他們

都可作證，因為很可惜的，那裡並沒有路邊監視器，

但真的要感謝那些好心的路人！









救護車很久才到，我爸都從有點遠的地方趕到好一會兒了，

好心的路人們嗆警察「如果今天嚴重一點，是不是來不及送到醫院就死了」。


好心的路人真的很好心，救護車來到時甚至想要陪著我一起到醫院去，

但她們肯作證我已經很感謝了，所以我把我爸留在現場讓他去處理，

一個人坐上救護車去醫院。











這是我第二次坐上救護車，上一次車禍坐救護車，

因為是頭部落地，加上驚嚇過度，所以那段記憶已經失去了。


在車上的時候我想，原來這就是坐救護車的滋味。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