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箱

文/林玉鳳

                連續幾天跟六歲的姨甥一起回家，每次經過大廈門口，他總是按捺不住，一定要打開信箱看看。他打開信箱看了，明明沒信，關上後，沒過多久又再打開，確認裡面真的空空如也才離開。我好奇小人兒才六歲，根本還沒有機會收信，為什麼會這麼愛查看信箱。一問之下，他倒反問我：“我這樣是不是跟婆婆很像？婆婆也是愛看信箱的呢。”然後，我們由信箱開始，就着婆婆生前的種種，一說就個多小時。

                 我這才想起來，小姨甥和婆婆同住，幾乎是婆婆帶大的，所以有我媽媽生活習慣的影子。媽媽不識字，家中很多需要登記和聯絡的文件，從來沒有她的名字。爸爸在世的時候，是爸爸的名字，後來換成哥哥或弟弟、妹妹的，但媽還是習慣天天查看信箱，有時是看了又看。我小時候，她早回來，喜歡在爸爸回家時跟他說：“有信啊！”後來，我們長大了，她會把收到的信一封一封放在跟前端詳，彷彿看懂信是寄給誰似的，然後交給姐姐分配給不同的親人。

                我們出來工作以後，在家的時間不多，沒再看到媽媽查看信箱的樣子，倒是久不久總有一天，媽媽會來電說：“你有信來了，今晚回家吃飯順便拿吧！”回家後，媽會一直問，信是誰寄給你的？有什麼重要事情？你什麼時候去辦？我很多年都沒辦法明白，為什麼媽那麼愛看信箱及跟進我們的收信事宜。原來，那麼一個小小的察看信箱的動作，不僅是為家庭做一點服務的習慣，還是一種推動溝通聯繫的方式，有了那封信，媽媽就可以煞有介事地跟子女溝通了。提醒你拆信，跟進，然後，再有另一封信……

                將來的那一代，如果都不看信、不收信，媽媽要如何守着這個家呢？如何理直氣壯地讓離家的子女，回到空巢團聚話家常呢？幸好，我這一代還有信箱！

文: 原載2018年10月25日澳門日報「亂世備忘」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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