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傻笑的小加珈
文/林玉鳳
經過四個多月的治療,小加珈終於回澳了。那天他們一家到埗後,和他們找了個餐廳吃點小食。甫坐下,小加珈的雙手就停不下來,不斷移動桌前的東西,會像其他小朋友一樣,把餐紙推來推去,不像過往那樣,一坐下就把手往眼睛附近擠,那個過往常見的揉眼睛小動作,完全不見影蹤。經歷了兩次手術,左眼和右眼都移植了角膜的小加珈,聽到別人說「好嘢」,還會拍手掌,跟她說“Give me five”,她會對準你的手掌,把小手擊過來。最可愛的是,現在的小加珈會擔天望地,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麼,反正就是會在注視頭頂的燈、桌上的蛋糕和圍著她那一桌大人以後,自己一個在大聲傻笑,是咯咯咯咯的那一種傻笑。她還不會說話,聽到別人叫她伸手,她會把小手伸出來,沒有人跟她說話的時候,她會笑,笑聲之中,仿佛世情都給她看透了一樣。那個下午的一個多小時,大部分時間,她都在大聲傻笑。
她的媽媽說,小加珈好像知道自己回到家了,所以特別開心,一直在笑。可是,也不是一直在笑,現在的小加珈還會哭,而且哭得比過往多。她喜歡薯條和雪糕,這兩樣小食出現在她的面前而不給她吃,她會大叫,然後哭,直到大人屈服了,把薯條或雪糕送進她的小嘴裡。她會這樣哭鬧,真是個佻皮的孩子,可是,所有幸福的小孩,不都是該有個可以讓她佻皮的童年嗎?以往爸媽讓別人抱她,大概是因為看不見,她幾乎只可以選擇信任,貼貼服服的靠在別人的胸腔上。現在的她可不一樣了,雖然還不知道她具體能看到多少,可是,抱著她讓她看我的時候,她會知道眼前的不是媽媽或爸爸,很快的會在現場找親人,張目四顧找到了,她會哭著要媽媽,像所有給陌生人抱著的小朋友一樣。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我懷裡哭了,手術前我如何抱她,她都不會哭,現在她會哭了,不要讓我抱了,她要媽媽了,我卻居然覺得很感動,因為,我知道,今天的她,不只能看到光,也可以用眼睛辨人認人,她不再需要因為看不見而被迫選擇信任,她的眼睛,可以助她進入,那個有更多選擇的新世界。
現在,小加珈每天要滴十數次不同種類的眼藥水,她要看得更多,要明白眼前的是什麼,還要接受很多不同類型的治療。只是,因為很多澳門人的熱心幫助,她小小的眼睛,已經清澈了,她的人生,澄明了,不一樣了。我很想記下她的這個轉變,因為我知道,有一天,她會有能力讀到這段文字,然後,我們還可以告訴她,這個變化的背後,有她父母鍥而不捨的付出,還有澳門人的愛心與團結。謝謝所有曾經幫助小加珈的朋友!
文:原載2014年6月5日《澳門日報》“筆成氣候”專欄
圖:轉自Faceb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