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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玉鳳

　　腦海中最早的香港印象是怎麼樣的？

　　香港回歸十周年，港報上的回憶文章讀多了，自己也想寫點什麼。記得當年回歸，有份在交接儀式採訪，自己曾經寫過文章，以為有電腦可以很容易把舊文章翻出來看，才發現十年間，Micosoft已經更新換代好幾次了，1997的文章用的是Word5.0的版本，今天電腦屏幕彈出來的文字說“無法開啟Word5.0的檔案”。只怪自己十年間換了好幾台電腦都沒有把那些文章翻出來重新存檔，弄得隔了幾代的軟件連相認的能力都失效了，幾次轉換文檔無效，文章記錄的舊時印象都變成怪碼，只好閉起眼睛，依靠留在腦海的點點滴滴，重新組織自己的香港印象。

　　是的，一旦閉起眼睛，回憶就會被味覺喚醒。那時，大概是白天看“小甜甜”和“小露寶”一類日本片集的年代吧，晚上的電視時間讓沒有小朋友的份兒，所以最早的香港是從舅父帶來的水晶梨中走來的。

　　當時自己大概只長到舅父的膝蓋那麼高。舅父來的時候，帶著翠綠色的珠鏈和一大包水晶梨，記得他進門的時候，自己曾經抱著他的小腿，抬眼看到半透明的紅色背心袋裡有幾個像月亮一樣又大又圓的東西。那一天的記憶，除了抱舅父時那男裝絨布西褲的觸感以外，就剩下晚上父親把水晶梨切成很多很多小塊的情景。梨很大，小塊卻真的很小，我們捧吃著那像極了小新月的小塊，甜美多汁的感覺之間，是小朋友都讀懂的一種對待珍貴食物的切割方法。不知是那時的真正記憶抑或是後來才修補出來的記憶，反正香港，舅父，翠綠珠鏈，水晶梨，貴，就是對香港的第一個印象。

　　再想下去，就是某個夏天的午後，一家人躲在鋪在廳堂中心的草蓆上看“粵語長片”的日子。第一套有印象的好像是“大冬瓜”，那套後來有重看的經典，當中有一幕，是原來種冬瓜的夫妻大鄉量，不知怎的跑到城市去。黑白螢幕上，父妻倆看見車水馬龍的大馬路時驚惶失措又進退維谷的景象，震撼得至今仍清晰記得。那時節，自己住的馬場海邊，馬路上好不容易才會有一輪汽車經過的，所以看到電視上，有巴士在夫婦倆面前疾馳而過的畫面，只懂得解讀為：那是一個繁榮的香港。原來，大鄉里的，不僅是男女主角，還有年少的自己。

（香港2007．之一）

原載2007年6月21日《澳門日報》“筆成氣候”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