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1/07 聯合報

全民心理學

舒霖

隨著投入臨床服務越久,不知是見怪不怪,還是發現自己也沒多正常,我越來越覺得

每個人的怪,往往其來有自o不單肇因於內心深處埋著難解的結,通常還伴隨著一連

串的命運巧合......

他怎麼怪怪的?

排隊搭捷運時,看到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有別時下年輕人的總是酷酷地划著手機,

他堆著滿臉誠摯,熱心告訴站務人員,前面地上有菸蒂o他之所以會讓我的印象這麼

深,是因他在一分鐘不到的徘迴中,至少對站務人員講了五次o而站務人員對他這些

舉動似乎挺習慣,只是微微點頭,儘管不少乘客都側目打量著o

很明顯,地上並沒有菸蒂,這位青年的煞有其事也不像在惡作劇o看來若非中邪,很

可能是腦子有些狀況o

進了捷運車廂,見他還在月台上認真陳述,恐怕是不明白旁人的[置之不理]正宣告

著他的[思想判斷]有誤o

其實生活周遭不乏類似案例:[這孩子一直嫌自己胖,說同學都不喜歡她o這兩個月

幾乎沒吃飯,還堅持親自下廚煮給家人,說這樣才比較開心o我真不知該怎麼辦o]

[我那學生老嚷著有同學要竊取他的智慧o我問他,同學是怎麼竊取?他說,同學總

是有意無意地摸他頭o請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記得剛入行時,每當碰上思考內容或方式與常人有著明顯脫節的個案,就只能研判

其是否達到精神診斷上的發病標準o因為幾乎聽不懂,當然想不透,且往往會陷入

不知如何回應的困窘o儘管面對面,彼此靈魂卻宛如活在錯置的時空,常常得確認

他們吃藥住院後才鬆口氣o然而心頭那股無能為力的無可奈何卻難以揮去o

至今難解之謎

世上存在著許多難解之謎:外太空有沒有其他生物?遠古時代何以有能力打造

驚人工程?有些人為何能展現不可思議的身心極限?而這其中之一,也包含[為

何會有百分之一的人,在承受壓力到達上限時,竟產生思考的扭曲,甚至在腦中

聽到或看見其他人無法感知到的幻象?]吉兒. 泰勒博士有段談話將此問題描

述得十分傳神:[我決定研究腦部,是因為我的哥哥被診斷出精神分裂症(現稱

[思覺失調症])o身為他的妹妹以及一位科學家,我想了解為什麼我可以將我

的夢想和現實生活做連結,並讓我的夢想成真;而我的哥哥卻沒辦法將他的夢

想連結到大家共享的現實世界中,導致這些夢想變成幻覺?]

對此症狀,精神醫學在十九世紀末期以[早期癡呆症(dementia praecox)]

稱之,後來才以[分裂症]來表明其分裂的心靈,意指患者思考的連結中斷o

而我認為,將此患者之苦做出最佳詮釋者,非約翰與凱塞琳莫屬o在其合著的

[人人有怪癖]中提到:

我們可以想像得到,生活在一個不可逃避, 會使能力喪失的噪音的腦內,是什

麼樣的情形o這是嚴重精神病人的命運:他們生活在一個充滿噪音的腦內,這

個腦部能安靜下來,不能安撫它自己的混亂o他們的心理不能每一次只想一

件事,而是一大堆思想,感情,感覺團團轉o沒有一件事是連貫的:思想和感情

分離,感情和身體的感覺分離o

這種不連貫導致奇怪的推理,而這就是嚴重精神病人的特質o

若得理解,百病皆有機會改善

[失去理解,就無從預判,更無法勝任o]

[是不安,蠢蠢欲動o]

在精神科實習時,我曾於筆記本裡寫了這麼幾行字o我想,這是頭一回與精神

病友接觸時的真實心境吧,或許部分也反映了一般社會大眾在面對這些[心靈]

時的內心樣貌o

不過,從開始搞不明白他們,到漸漸不陌生,隨著投入臨床服務越久,不知是

見怪不怪,還是發現自己也沒多正常,我越來越覺得每個人的怪,往往其來有自o

不單肇因於內心深處埋著難解的結,通常還伴隨著一連串的命運巧合o當嘗試

更認真去思考與理解後,就越發覺得,對其難以稱怪o(電影[美麗境界]也嘗試

幫我們搭起一座走入主角難解腦袋的橋)

如果腦裡常有[他怎麼這樣講],或在口頭上老嘟囔著[你為什麼偏要這樣],那麼,

與其一昧納悶生氣,不妨反問[那我又為何非這樣想],若是忘了反問,就容易以

自己立場為思考的中心,那離對方心靈就更加遙遠,遑論想建立共識或是改善

關係了o

於是,不妨常常提醒自己:在一座花園裡,每株植物都有所不同;在一個家庭(族)

中,每個人更是天生就不相同o就因著不同,花園的生態才顯出豐富,家庭(族)

的傳奇才更為雋永o

然而,我們真接受每個個體都是獨一無二的嗎?

分析:

自由的心理發展,就是沒有被外在限定範圍的發展,期發展空間是非常廣大o

而他的內在行動的限定範圍,端視其發展起來的自我判斷力來自己做判斷o

不斷的發展起許多不同的自我判斷力,心智系統的網絡連結就會不斷延伸

擴大,這就是心智系統的發展與成長o

某些[怪怪的人]會不斷重複著某些行為,可能是由於長期的心理壓抑,讓他的

心智系統得不到自由發展的機會,於是他的心智發展階段就仍然停滯在童年

的早期階段,缺乏自我判斷力的發展,也缺乏人際交往的機會與發展o但是,

心理能量自然運轉的動力,迫使他不由自主地去做某些活動;這些對人際關係

沒有意義的活動,對他個人的心理活動(因為是潛意識的,所以意識是無法

察覺到的)卻是有意義的:讓被壓抑而停滯的心理能量找到出口,否則就會

感受到無聊痛苦o也可以說,這是類似於[強迫性神經症]o患者會做出一些

在旁人看來(甚至連他自己的意識也會感覺到)是無意義的活動,但是,他能

感覺得到的意識(大腦)卻會受到潛意識(心靈或心理活動)的自動支配o

也就是說,他的意識是不具備獨立自主的條件,而會受到幼稚的心理活動

所支配o

能夠在[發展中]的心智,是因為沒有矛盾..壓抑的干擾,才能[安靜發展];

[腦]與[心靈]在矛盾與壓抑的狀態下,自然是噪音與衝動充斥的[心智狀態],

就不能[安靜發展]o

在一般的情況下,他們只是在盲目的[安靜學習],受不了這種安靜學習的人,

(心靈)就自然會脫離這種安靜學習的環境,而去做自己的事情(師曰:心不

在焉)o例如在學校上課時,在課本或紙張上塗鴉,或思考或幻想自己的事,

或打瞌睡o否則,無聊痛苦的狀態是會讓人難以忍受的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