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7/21 聯合報 周報】

【大腦與記憶】

【記者 黃文彥／報導】

某竹科女主管，腦中風後記憶停格，每天醒來，她都以為自己在上海；一個高中女生車禍腦震盪，車禍前國文強、英文菜，車禍後中英文「顛倒勇」，原來是母語區腦細胞受損。最近發生的兩個案例，顯示大腦記憶的奧妙，究竟大腦能容納多少記憶？那些暫時被遺忘的，都藏在哪裡？

「大家對於往事，對於一切皆可埋葬的說法，都是錯的。因為往事總會自己悄悄爬出來。」（It’s wrong what they say about the past.  I’ve learned about how you can bury it. Because the past claws its way out.），暢銷小說【追風箏的孩子】以男主角阿米爾這段關於記憶的自白，作為開場。

阿米爾對於26年前的往事，盡一切可能想要埋葬，但這段記憶卻如鬼魅般，無時無刻纏繞著阿米爾的心靈，從不間斷。

悲慘記憶 總是特別深刻

這種如鬼魅般揮之不去的記憶，正是大腦記憶運作的本質。關於記憶到底儲存在大腦何處？科學家至今仍沒有找到明確解答，但國泰醫院精神科主治醫師邱偉哲表示，記憶大致儲存在大腦皮質中，尤其越接近海馬迴及杏仁核，記憶越深刻。

事實上，記憶是一種神經系統儲存過去經驗的能力，透過五官接收外界訊息，大腦能對過去感受、經驗產生印象；弔詭的是，人類對於悲慘記憶，總是特別深刻。

恐怖中樞 離海馬迴較近

一般而言，持續五分鐘以上的短期記憶，長期記憶則可長達好多天、好多年、甚至一輩子；但邱偉哲表示，大腦中的「恐怖中樞」距離海馬迴較近，「愉悅中樞」則距離較遠。換句話說，凡是恐怖、悲慘、傷痛、哀怨的人事物，越容易進入長期記憶。

這也是為什麼儘管經過九千四百九十天，一個太空船都能從地球飛抵太陽系邊界的時間，阿米爾的記憶還如此鮮明。

生存本能 遠離二度傷害

這種悲慘記憶的模式，邱偉哲稱作「生存本能」；他說，因為恐怖、悲傷的記憶容易導致人類受傷，因此造物者讓人類對於這類記憶特別深刻，避免二度傷害。

確實，當人類在這段經驗受傷過，往往造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反射。這是由於人類的記憶運作模式，往往寧可讓自己多擔心一點，避免未來可能的風險。畢竟，趨避風險多數人的生活模式。

除非失智 記憶很難刪除

隨著大腦功能發展，一般而言，人類的記憶力會在20多歲時達到顛峰，30歲以後記憶力開始逐漸下滑，但就像宮崎駿動畫「神隱少女」中的對白：「曾經發生過的事不可能忘記，只是想不起來而已。」

「記憶是無法刪除的。」邱偉哲表示，除非失智，否則有人中風、受傷記憶都還存在，只是需要更多的聯想、更多的協助，才能搜尋到暫時遺失的記憶。

對於一段悲傷的記憶，有人拼命想要丟到資源回收桶，從大腦的記憶體中抹除那段不愉快的回憶；但多數人不知道的是，就像一台電腦，刪除資源回收桶的檔案，其實還是有辦法回復。

拼命遺忘 不如接納重組

「拼命想遺忘的記憶，就越不容易抹除。」台北市諮商心理師公會理事長侯南隆表示，對於記憶應該不是選擇遺忘，而是選擇接納，「記憶不是留與丟的問題。」

邱偉哲也表示，刪除記憶違反人性，既然無法刪除，卻可以透過重組的方法，將不愉快的記憶堆積到空間角落；所謂重組的方法就是接觸新想法、新事物，對於舊記憶會有不同的詮釋。

故事的結尾，追風箏的孩子阿米爾，最後不是選擇埋葬記憶，而是選擇面對記憶；因此，他才能回到那個當初他追風箏的故鄉。

分析：

我們的所有的生活經歷，都會潛藏在大腦皮質的潛意識區。經常在意識區裡使用的潛意識資料，就會發展形成穩固的神經元迴路，很容易再次找到（在意識區裡使用）。沒有或是幾乎沒有在使用的潛意識資料，就沒有機會發展形成穩固的神經元迴路，因而需要透過許多努力，才能在沒有穩固的神經元迴路的資料傳遞媒介下，從龐大複雜的潛意識資料庫裡找到。

有許多的人們之所以會活在揮之不去的記憶裡，乃是因為「心理發展」受到某些自以為是完美的學習得來的思想、或是自以為是完美的社會制度所「制約」，處於停滯狀態，無能為力會有新發展，只好在已經形成神經元迴路的大腦舊資料庫裡不斷的歷史重演。

許多習慣性的生活經歷不會讓人印象深刻，就像是有些電影劇情或是畫面太過平常，無聊得讓人會想要睡覺，自然不會印象深刻。或者是，當事者的生活經常處於無聊沉悶的狀態下，只能透過回憶像是熱戀時的快樂，或是失戀時的痛苦，以避免無聊沉悶的生活所帶來的心理痛苦。

也由於長期生活中只有短暫的快樂時光，多數的時間都是處於無聊的痛苦時期，在沒有心理發展的情況下，很容易就會透過舊資料庫裡的內容發展起抱怨悲慘時光的劇情。

會有「想遺忘」記憶裡的「舊痛苦」的情況出現，表示當事人意識到這樣的情況對自己的生活於事無補，可是又控制不了自己的潛意識，所出現的困難。

重要的是，如何解除他們的心理壓抑，讓他們的心理能夠有「新發展」，就不會仍然停留在原來的心理階段抱怨連連。長大了的人，舊問題就會消失，因為他要面對新發展；沒有長大的人，舊問題會一直存在，因為沒有新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