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9-14 00:53:06Serena
看雨
颱風來了。
本來打算中午下班以後下午去國圖查資料，可是，你知道的，就颱風嘛。來了也好，不然我都不知道打比賽的那天我要拿什麼請假，老天爺，拜託你讓它再來一天吧，我很需要颱風假的。
班調來調去，怎麼調都不完美，永遠沒有足夠的時間討論或打練習賽。永遠都不知道換了這個班以後就錯過了更想要選擇的機會。換班也成為冒險和失去的入門哲學。
早上從台北回淡水的交通車上，外面的雨不停地打在車窗輪胎上，很想在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車程內盡量補眠，卻被雨水拍打車門的聲音驚醒了。
但還是很平靜。回想起之前遇到的那場颱風，當時坐在只有兩三個人乘坐的交通車上，狂風把車身吹的搖搖晃晃，馬路上散布著斷掉的樹幹和葉子，心裡面變態地升起一股安全感。
氣溫也比平常降低。
昨天剛套上冬天用的白色鋪棉外套出門的時候，心裡有一絲開心。我好懷念的中外套，又厚重又理所當然。
寧願外面是冷的世界，我可以穿上足以抵擋寒冷的外套保暖，包裹著中心的溫暖。
雖然感覺有點疏離，可是下著雨的景色又讓我覺得好熟悉。
就是像坐在充滿低聲交談和不時從吧台傳出來的杯子輕撞聲的咖啡店，在那樣低調的喧嘩中找到隱匿，因為那些都和自身無涉，在這樣的雨天，端坐在床上閱讀著明明描述災難浩劫的<群>也感覺到無涉，暗自感到自己的小小奸詐，其實我覺得作者描述得也相當抽離。
下了一整天的雨，回宿舍之後，把窗簾拉全開，為了可以看到窗外，一片白濛濛的，提醒著我這是個沒有責任的下午。
窗外的雨絲被大風斜斜地吹往同一個方向，像是塗了很多道白色的細線條，不停地覆蓋上去，直到整片景色看起來泛白。
其實我想一直看著雨，和雨帶來的白色世界。
只要專心做一件事就好了，最想一直看，或者讀小說，或者啃資料，或者盡點學生的義務寫寫作業，或者打掃，或者泡一杯熱茶，看著從杯內冉冉上升的白煙。
不想要離開。不想要看到天黑。
不想要白色的窗外變黑，這樣我會看不見風的形狀和山的堅定。這樣，明天很快就要來了。
我的日曆一直被撕去，一頁頁，沒有暫停地接受下一個明天。
直到日曆被撕光的那一天。
昨天值班被SICU呼叫去縫合第一床病人。
終於來了。
試想過很多遍。在那樣的幻想邊緣，有時候跌入得深，有時候只是輕輕地踩在淺坑裡。是不會再動作了，呼吸也沒有，心臟也得到永遠的休息，不會再有汗水從毛孔裡滲透出來。慢慢地變冷，變硬。
當一切都停止的時候。
可是沒有辦法喊停，也呼喊不出來，吐不出一句一字。沒有辦法叫終結終止，當停的時候就停下來了。落幕，熄燈，黑暗。沒有下一場。
不管怎樣都好，都想要再見一面，其實不只是一面，而是想要一直看，即使已經無法參與其中，習慣也好，慾望也罷，揮之不去的是捨不得的那些念頭。
如果我想留給還在世上的人一份禮物，我也是無論如何都想看到他收到禮物的表情的，必須要確認他收得到，可是一旦我閉上眼睛，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捨不得我的眼淚，我也感受不到。我的捨不得，也無法再以一直以來努力維持心跳的形式表現。
倒寧願還可以憎恨，可以咒罵，可以扭打把對對方的愛與恨糾纏在一起。
但是，什麼都消失了。像斷成兩截的橋。
要用什麼安慰？在生命的本質被毫無遮掩地揭露以後，有機體的渺小短暫和脆弱便輕易地暴露了出來，徒顯那些堆砌出來的世俗規範社會秩序成就價值之所以被建構被追求的必要性。
這個世界和沒有之間，只能用想念聯繫，明明是那樣濃烈，可是真正能做到的是那樣稀薄。
我進去的時候，家屬正好離開，不是呼天搶地的那種，但是有種聯繫把他們接在一起。
護士問我把我一個人留在房間縫合的話會不會害怕。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應該是要怕得要死的，但是幾乎思考不到半秒鐘，我便搖搖頭，繼續手上的動作。
有時候，應該是要這樣的。
應該是要開心的，應該是要害怕的，應該是要像預期中那樣子的，符合別人或自己的期待的。
我不知道為什麼，雖然一方面我明白那問句背後的暗示，但我想最重要的部分是我應該要誠實。
現在不知道沒有關係，像唐詩那樣背，總有一天會慢慢理解。
因為沒有辦法存起來。
看到小西引用的那段話，覺得好精確。
很多東西啊，真的都是要是能存起來就好了。
光是睡眠就存不起來。
不過能擁有強烈想要存起來的東西，那也算很好的事。雖然對於消耗或者無法持久感到憂傷。
有時候我真的很想把溫暖存起來，在我感到很冷不停發抖的時候拿出來烘手。
有時候我很想把你們的好完完整整地封好，一箱一箱地儲存堆放，不要去動也不要去翻，就這樣完整地保存下來，我永遠都知道力量在那裡。
在我很需要支持的時候，在我很需要一些確定的時候，在我動搖之前，我希望把這些存款支領出來，你的微笑你的理解就是準確地停留在我不停搜尋的那個頻率，茲茲茲地振動和我產生共鳴。就像原本那樣子。
或者是想要把靈感存起來，像是從舞台正上方以優雅又帶點憂傷的姿態緩緩飄落的那行片羽吉光。
親愛的，我像個窮怕的窮鬼一樣什麼都想存，可是世界上沒有一個銀行擁有這款保險箱。沒有偷走回憶的小偷，回憶只是以我看不見的身影一點一點地流逝。
因為存不了，所以才發展出交換的手段。
用金錢交換，或其他被認為等值或價值更高的事情交換，但是這種交換往往都被賦予了或多或少的鄙俗氣質。
畢竟不是原來的模樣吧。
如果是種彌補的話，如果彌補有如此輕易的話。那就好了。
想存起來的心情，總有一天，會再相遇。
本來打算中午下班以後下午去國圖查資料，可是，你知道的，就颱風嘛。來了也好，不然我都不知道打比賽的那天我要拿什麼請假，老天爺，拜託你讓它再來一天吧，我很需要颱風假的。
班調來調去，怎麼調都不完美，永遠沒有足夠的時間討論或打練習賽。永遠都不知道換了這個班以後就錯過了更想要選擇的機會。換班也成為冒險和失去的入門哲學。
早上從台北回淡水的交通車上，外面的雨不停地打在車窗輪胎上，很想在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車程內盡量補眠，卻被雨水拍打車門的聲音驚醒了。
但還是很平靜。回想起之前遇到的那場颱風，當時坐在只有兩三個人乘坐的交通車上，狂風把車身吹的搖搖晃晃，馬路上散布著斷掉的樹幹和葉子，心裡面變態地升起一股安全感。
氣溫也比平常降低。
昨天剛套上冬天用的白色鋪棉外套出門的時候，心裡有一絲開心。我好懷念的中外套，又厚重又理所當然。
寧願外面是冷的世界，我可以穿上足以抵擋寒冷的外套保暖，包裹著中心的溫暖。
雖然感覺有點疏離，可是下著雨的景色又讓我覺得好熟悉。
就是像坐在充滿低聲交談和不時從吧台傳出來的杯子輕撞聲的咖啡店，在那樣低調的喧嘩中找到隱匿，因為那些都和自身無涉，在這樣的雨天，端坐在床上閱讀著明明描述災難浩劫的<群>也感覺到無涉，暗自感到自己的小小奸詐，其實我覺得作者描述得也相當抽離。
下了一整天的雨，回宿舍之後，把窗簾拉全開，為了可以看到窗外，一片白濛濛的，提醒著我這是個沒有責任的下午。
窗外的雨絲被大風斜斜地吹往同一個方向，像是塗了很多道白色的細線條，不停地覆蓋上去，直到整片景色看起來泛白。
其實我想一直看著雨，和雨帶來的白色世界。
只要專心做一件事就好了，最想一直看，或者讀小說，或者啃資料，或者盡點學生的義務寫寫作業，或者打掃，或者泡一杯熱茶，看著從杯內冉冉上升的白煙。
不想要離開。不想要看到天黑。
不想要白色的窗外變黑，這樣我會看不見風的形狀和山的堅定。這樣，明天很快就要來了。
我的日曆一直被撕去，一頁頁，沒有暫停地接受下一個明天。
直到日曆被撕光的那一天。
昨天值班被SICU呼叫去縫合第一床病人。
終於來了。
試想過很多遍。在那樣的幻想邊緣，有時候跌入得深，有時候只是輕輕地踩在淺坑裡。是不會再動作了，呼吸也沒有，心臟也得到永遠的休息，不會再有汗水從毛孔裡滲透出來。慢慢地變冷，變硬。
當一切都停止的時候。
可是沒有辦法喊停，也呼喊不出來，吐不出一句一字。沒有辦法叫終結終止，當停的時候就停下來了。落幕，熄燈，黑暗。沒有下一場。
不管怎樣都好，都想要再見一面，其實不只是一面，而是想要一直看，即使已經無法參與其中，習慣也好，慾望也罷，揮之不去的是捨不得的那些念頭。
如果我想留給還在世上的人一份禮物，我也是無論如何都想看到他收到禮物的表情的，必須要確認他收得到，可是一旦我閉上眼睛，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捨不得我的眼淚，我也感受不到。我的捨不得，也無法再以一直以來努力維持心跳的形式表現。
倒寧願還可以憎恨，可以咒罵，可以扭打把對對方的愛與恨糾纏在一起。
但是，什麼都消失了。像斷成兩截的橋。
要用什麼安慰？在生命的本質被毫無遮掩地揭露以後，有機體的渺小短暫和脆弱便輕易地暴露了出來，徒顯那些堆砌出來的世俗規範社會秩序成就價值之所以被建構被追求的必要性。
這個世界和沒有之間，只能用想念聯繫，明明是那樣濃烈，可是真正能做到的是那樣稀薄。
我進去的時候，家屬正好離開，不是呼天搶地的那種，但是有種聯繫把他們接在一起。
護士問我把我一個人留在房間縫合的話會不會害怕。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應該是要怕得要死的，但是幾乎思考不到半秒鐘，我便搖搖頭，繼續手上的動作。
有時候，應該是要這樣的。
應該是要開心的，應該是要害怕的，應該是要像預期中那樣子的，符合別人或自己的期待的。
我不知道為什麼，雖然一方面我明白那問句背後的暗示，但我想最重要的部分是我應該要誠實。
現在不知道沒有關係，像唐詩那樣背，總有一天會慢慢理解。
因為沒有辦法存起來。
看到小西引用的那段話，覺得好精確。
很多東西啊，真的都是要是能存起來就好了。
光是睡眠就存不起來。
不過能擁有強烈想要存起來的東西，那也算很好的事。雖然對於消耗或者無法持久感到憂傷。
有時候我真的很想把溫暖存起來，在我感到很冷不停發抖的時候拿出來烘手。
有時候我很想把你們的好完完整整地封好，一箱一箱地儲存堆放，不要去動也不要去翻，就這樣完整地保存下來，我永遠都知道力量在那裡。
在我很需要支持的時候，在我很需要一些確定的時候，在我動搖之前，我希望把這些存款支領出來，你的微笑你的理解就是準確地停留在我不停搜尋的那個頻率，茲茲茲地振動和我產生共鳴。就像原本那樣子。
或者是想要把靈感存起來，像是從舞台正上方以優雅又帶點憂傷的姿態緩緩飄落的那行片羽吉光。
親愛的，我像個窮怕的窮鬼一樣什麼都想存，可是世界上沒有一個銀行擁有這款保險箱。沒有偷走回憶的小偷，回憶只是以我看不見的身影一點一點地流逝。
因為存不了，所以才發展出交換的手段。
用金錢交換，或其他被認為等值或價值更高的事情交換，但是這種交換往往都被賦予了或多或少的鄙俗氣質。
畢竟不是原來的模樣吧。
如果是種彌補的話，如果彌補有如此輕易的話。那就好了。
想存起來的心情，總有一天，會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