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因緣際會下，短短三天中參加了兩場喪禮：一場是同事父親，一場是早么的病友；一場是榮民醫院的豪華大廳，一邊是不到三坪縣立殯儀館的小小場地……比較之下，叫人心生感慨。

　　說是同事，其實有點像是志工，年紀也五十好幾了，沒有經濟負擔，純粹就是來幫幫忙，我跟她也不熟，但因為距離公祭地點近，前一天的晚上臨時被吩咐要代表基金會去參加公祭，所以隔天一大早便睡眼惺忪的前往榮總。

　　剛下計程車時看到靈堂門口站了一整排衛兵，當時我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後來看靈堂內的生前回顧Power point簡介，才了解同事的父親原來是空軍中將退伍，民國7年出生，算算已經80好幾。過世的原因我不是很清楚，不過現場來了非常多黨政軍要員，整個儀式在禮儀公司幫忙佈置、主持下，現場非常莊嚴肅穆，投影幕持續播放著往生者過去授勳，出國訪視，晉升官位等等片段，似乎有著非常意氣飛揚的一生。

　　因為有一定的年歲，兒女子孫眾多，加上之前服務過的國軍單位也派了很多人來陪祭，整個會場聲勢浩大，來來去去怕有兩百人不止，最後還有四顆星星（就是少將）幫他擔任旗手覆蓋黨旗國旗……我想不要跟總統或者辜振甫、蔡萬霖之類的人物來比較，這樣的排場在一民間，應該已經算是備極哀榮了吧！

　　禮拜天時又代替主管去出席一個公祭，地點在板橋的台北縣立殯儀館，往生的是受基金會輔導的病友，由於是臨時被指派的，其他相關情況我一概不知，只知道要去跟另一位同事會合。

　　冒著風雨騎機車準時抵達後，沒想到典禮還沒開始，因為「上一家還在用」！於是後來等上一家結束，工作人員開始一邊急急忙忙拆卸，一邊又同時裝上新的匾額、牌位、祭祀用品……場面顯得混亂。縣立殯儀館場地分甲、乙、丙、丁不同等級，簡言之有大有小，大的貴小的便宜自然不消多說，而病友家人租的場地，顯然是最小的那一種。

　　告別式開始後我才知道病友僅僅12歲，還是個國小六年級的小男孩，不包括家人，出席的人有一半以上是學校老師跟同學，雖然人不多，但是小小不到五坪的靈堂，實在也已經擠不下了，於是大部分人站在門外淋著小雨，聽著法師的祝禱跟司儀發號施令。相較於前天近七八十坪的大廳堂，莊嚴貴氣的裝潢擺設，我驚覺原來喪禮也是有這麼大的階級之分啊！以前參加親人的喪禮時，倒是沒有太多想法，連著三天參加兩場不認識的人的喪禮，卻讓我覺得受到衝擊。

　　胸前貼著小白花，心不在焉的我，盯著小男孩的遺像心中不禁有種奇異的感覺，究竟「什麼是生？什麼是死？」有人豐功偉業過一生，走的風光豪華，也有人早年就夭折，連阿公阿媽等長輩都礙於禮俗不能為他點個香，究竟存在對於人們的意義是什麼？只是不管靈堂多大多美或者多小多簡陋，一樣都是走了，不是嗎？人生在世，倒底爭的是什麼？

　　誦經結束後開始家祭，小男孩的雙親，爸爸看起來是個木訥甚至有點兇的體力勞動者，媽媽則是嬌小的家庭主婦模樣，穿著很簡便的居家服裝，不像前兩天家屬們一律穿著很有質感的喪服，出席的人也都穿的很隆重。家祭不外乎上香致意，比起前天的跪拜叩首，簡單的多，畢竟輩分有所差異。

　　家祭後，司儀簡單的向參加公祭的代表，描述著小男孩的生前，言中不斷提及小男孩是多麼乖巧懂事善解人意，聲音一度哽咽，看來應該是義務幫忙的親朋好友，讓我聯想到前兩天那一板一眼鏗鏘有力的職業司儀……後來司儀表示校方要頒發畢業證書跟獎狀給已過世的小男孩，校長把證書獎狀教到小男孩爸爸手中之後，老師、同學紛紛到靈前致意，我注意到小女生都哭了，級任的女老師講了幾句話後也哭了，但是小男生大都沒有，這點倒蠻有趣的。

　　而我自己呢？在那樣的環境下，竟不知不覺被氣氛催紅了眼框。白髮人送黑髮人原本就容易引發諸多哀傷聯想，何況看著他的老師們如此心疼他，同學們為他落淚，讓人不禁感嘆，他生前一定是多麼乖巧的一個孩子啊！才值得如此多的惋惜……但惋惜終歸是惋惜，很多時候寧可不要有惋惜。在張家三兄弟募得七千萬款項可以出國醫療的愛心新聞火熱的同時，卻有一樣的小小的生命就這樣寂靜的走了，不被社會所知，人的際遇真的是無可選擇嗎？我不知道。

　　回家的路上，想起了論語中孔子曾說：「未知生，焉知死」。可是生命如此無常，我們連死後會怎樣都不知道，怎麼知道我們活著幹嘛呢？突然很疑惑，該用怎樣的眼光來看待自己的生命。我們該不該任性一點呢？如果生命如此短暫……騎機車頂著風雨，我突然又悲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