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決定

天漸漸地亮了起來，好像還來不及注意，太陽就已經在山頭露臉了。滿山的蟲鳴鳥叫也提醒著我該準備第2天的活動了。我不捨的拍拍妳，再看看時間已經是早上6點了。

「嗯？」
「天亮了，妳該回寢室梳洗，7點就要集合了喔。」
「喔。」

看到妳充滿睡意的表情，我真的很想把集合時間改到12點，但是這不是我能決定的，所以，我只能帶著惺忪的妳，回到屬於妳的寢室，然後我回我的寢室，用冷水沖沖臉，提振一下精神。

阿祥負責帶領著活動組組員教大家晨操，可是他自己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使得晨操變成了搞笑大會，所有人都弄不清楚晨操要怎麼跳，不過笑一笑也就有精神了。

我在人群之中找到了妳，看到妳和大家一樣笑的很開心，似乎沒被睡眠不足所影響，依然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一顆星。然後我接觸到小芸的目光，她不懷好意的笑容似乎代表著：『這下不是請吃飯就能解決的啦。』

第2天的重頭戲，是學弟妹的表演，我們要求學弟妹在第2天每組準備一個節目來表演給大家看。妳的那一組是表演舞蹈…吧？因為我只專注的看著妳，所以其實不知道妳們那一組到底在做什麼。

而當我看到昨天玩國王遊戲的那一組時，心裡就有一絲不好的預感，再加上又看到小芸對著我竊笑，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只看到那一組簡單的表演了一段很冷的短劇後，昨天背著小芸的那個學弟衝到舞台正上方的屋頂，模仿著日本某著名綜藝節目手法，對著樓下的大家，高喊著：

「我~~~有一個問題~~~！」
「學長~~~你昨天在女生寢室裡~~做什麼~~~~！」

我看到所有人看著我笑成一團，我連解釋那個學長可能是別人的機會都沒有。
然後我被拉到頂樓上，要求回答這個問題。
我硬著頭皮對樓下的人大喊：

「昨天~~~我在女生的寢室裡~~~擦藥~~~~！」

說完並高舉我”發福的木乃伊”手指，證明我沒說謊。不過這樣的答案很明顯的無法得到大家的認同，所以我被困在台上，而台下的眾學弟妹則起鬨著：

「告白、告白、告白~~」

其中當然也包括了阿祥和小芸的聲音。我看到台下的妳低著頭，想辦法表現的像妳跟這件事沒有關係，可惜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我們兩個看，我為了迅速結束這樣的場面，表示那就唱首歌以謝大家的關心，阿祥應該也覺得這樣逼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上台幫我解圍，於是我獻唱了幾句拖拉庫的”愛你YO”：

「愛你YO，寶貝求妳別離開我
愛你YO，希望我們能夠長久久
愛你YO，想我馬上撥通電話給我
聽我輕輕對妳說，愛你YO………」

這樣的表演算是勉強過關，學弟妹終於願意放我一條生路，而在我匆忙的下台時，我看見站在人群後方的妳，滿臉通紅，我知道，那絕對不是初秋的陽光所造成的。

當結業式也結束後，整個迎新宿營的活動也告一個段落，在回程的遊覽車上，累翻了的我和阿祥，雙雙在車上睡死。

我作了一個夢，夢中的我牽著妳的手，就像昨夜往集合場的小土坡那段路，只不過，這次我沒有馬上放開，夢中的我有著無比的勇氣，所以我們牽著手，聊著，笑著……。直到我醒來發現阿祥睜大了眼睛看著我，他這樣看著我的原因不是因為已經回到學校了，而是我緊握著他的手…。

「喂…人家還沒有心理準備…你就…你就…」
「…… --____-- ……」

我匆忙的甩開阿祥，再匆忙的下車，然後跑到了第2台遊覽車旁，看到妳剛踏下階梯。

「學妹…我們到了呢…」
「嗯…對啊。」
「天都黑了…妳還要轉2班公車不是？」
「嗯…」
「我載妳回去吧。」
「不用了啦…你不是都沒睡？我自己坐車就可以了。」
「啊…沒差啦…剛剛在車上睡飽了…現在山上車站很多人，還是讓我載吧。」
「喔…那你載我到劍潭捷運站就好了。」
「嗯，先下山再說吧。」

結果我還是堅持的載妳回到了家，這段路大概是我有摩托車以來其的最慢的一次，比較浪漫的說法是我希望妳陪在我身邊的時間能久一點，而主要的原因其實是…我快睡著了…騎太快會去撞到無辜的行道樹…。妳示意我停車後，我把車停穩，看見眼前是一棟公寓式的建築，看起來還蠻高級的那一種。

「到了…」

妳把安全帽脫了下來，遞給了我，再輕輕的的甩了甩頭髮。

「……」

我看妳看的呆了，還好全罩的安全帽可以擋住大部分的臉，不然我的表情一定很像那種西門町怪叔叔看到高中女學生一樣。

「那…我上去了…你回去要小心一點。」
「嗯…那個…嗯…沒事了…妳早點休息吧…我走了。拜拜。」

我的喉嚨似乎被什麼東西哽住了，有句話就是沒辦法說出口，我想，哽住喉嚨的，可能是我的心臟吧，因為我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它瘋狂的跳動著。

「拜拜。」

妳消失在電梯門後面，而我開始怪罪這間公寓為什麼不裝像百貨公司那種透明玻璃的景觀電梯呢？這樣我至少還能夠多看妳幾秒…。

回山上的速度比下山快的很多，剛把車停好就看到阿祥從房裡衝出來，手上拿著一瓶香檳，山上某大超市賣49元那一種。

「你載學妹回去不是？」
「嗯。」
「那你說了沒有？」
「說什麼？」
「……」
「什麼啦？」
「說你很喜歡她啊！難不成說最近經濟很不景氣啊！」

我看阿祥真的越來越像希望女兒點出嫁的老媽，可惜這次又要恕女兒不孝了。

「我…我又不知道她怎麼想…而且…今天大家都累了…」
「…你這樣怎麼追的到女孩子啊…唉…香檳白買了。」

阿祥拍拍我的肩膀，慢步的走回房間，邊走還邊碎碎念：

「沒有什麼事可以百分之百肯定的…而有些事，尤其是感情的事，當你在等待百分之百的肯定時，你就同時錯失了所有的機會。」

阿祥大師終於還是點化了他的劣徒，我仔細的回想過去，似乎我真的總是在等待那百分之百的肯定，卻忽略了感情是一種會隨著時間變動的東西。

印象最深的是國中一年級喜歡的一個女生，一直到了國三畢業旅行那天晚上，才有一個同學告訴我當時她也是喜歡我的，整整等持了三年，得到了一個確定的答案，卻是個整整晚了三年的答案。就好像中了統一發票200萬，卻發現已經超過了對獎的期限一樣，得到的不會是興奮開心，而是無限的悔恨。

所以當晚我就下了決定，我要告訴妳，我對妳的感覺，也要請妳告訴我，妳對我的感覺。不過我和阿祥還是先找了小芸出來，畢竟就算心裡下了決定，還是想要多收集一點資訊。

「妳覺得妳她會覺得我麼樣？」

我盯著小芸，沒頭沒腦的就問了這一句。

「你真的喜歡她？」
「嗯。」

我肯定的點點頭，看到身旁阿祥張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大概沒想到我會回答的這麼果斷。

「妳她…應該是覺得你不錯……可是你們之間還有一個大問題。」
「問題！？什麼問題！？」

阿祥很緊張的搶了我本來想說的話。

「又不是你要追，這麼緊張幹麻？」

小芸瞪了瞪阿祥，又回過頭來看看我，嘆了一口氣。

「是什麼問題…我不能跟你說。」
「為什麼…是她…不想讓我知道嗎？」
「嗯…她要我不要跟你說…你最好自己去問她。」

我呆坐在可以俯看整個天母的曉園一整個下午，想著各種問題的可能形式。

『家長反對？』我都沒見過家長勒…而且都大學了還會禁止子女交朋友嗎？

『課業為重？』應該不會吧…聯考都考完了說。

『有病在身？』看起來不像啊…又不是瓊瑤小說。

…………

一連翹了六節課，還是沒有找到心中的答案，看到山下的街燈慢慢亮了起來，我起身看到阿祥朝我走來。

「下午有點名喔。」
「無所謂。」
「期中考要到了。」
「無所謂。」
「小芸說她沒有男朋友。」
「我知道。」
「那還會有什麼問題？」
「明天…明天我會去問清楚。」

隔天的下午，我找到了妳，妳看起來美麗如昔，只是臉上多了一種我沒見過的表情，深沉又帶點憂鬱。我想可能是小芸已經跟妳透漏了一些什麼了吧。

「放學後…我們去走走…好嗎？我有些話想對妳說…。」
「嗯…。」

妳似乎也能猜到我想說什麼。

TO BE CONTINUNE……

第五章 混亂

深夜，大度路機車專用道－台北往淡水方向，末段。

……好痛……
……我怎麼…會躺在這裡？……
……今天晚上的天氣真的不錯…可以看見滿天的星光閃耀呢……

可是全身刺痛的感覺，還是硬生生的打斷了我欣賞星空的興致。我的摩托車呢？為什麼地上佈滿了塑膠的碎片呢？手指觸摸到的冰涼液體，是從車上漏出的機油…還是我身上流出的血？很神奇的感覺…意識逐漸清楚，可是身體卻沒有回應。至少我的眼睛看得見我的左手，而我的左手臂很明顯的多了一大塊本來沒有的傷口，鮮血從中不斷的湧出。大腦做出了判斷，我摔車了－而且明顯的，摔的不輕。我沒辦法再鑑定自己的傷勢，因為我發現光張開眼睛就已經很吃力，意識又逐漸的模糊……。

我應該不算昏迷，因為我回到了陽明山上的擎天崗。

……………………

……………………

我看到了一男一女兩個人慢步在午後的擎天崗步道上，太陽溫和的斜射著一片綠油油的草原，天空中幾朵零散的浮雲在山間投射出一塊塊的影子。

步道上的女孩有著明亮的雙眼，明亮的好像可以直接看見她的靈魂，風吹拂著她的秀髮，似乎是為了看清楚她美麗的臉龐。而那個男生的面容，我一眼就認了出來，因為我已經看了20年了－－是我！？

「妳會不會冷？」

男生開口了，果然永遠只會問這一句。

「嗯…不會。你說有事找我…不會就為了問我冷不冷吧？」

喔，女孩立刻就將軍了，真是迅雷不及掩耳啊。
那個男生似乎是要說什麼重要的事，用手抓了抓頭髮，走到女生的面前，漲紅了臉，好像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說出話來。

「嗯…我…我喜歡妳。我是真心的…喜歡妳。」

雖然擎天崗上的風勢不小，但是男生的這句話，我相信清清楚楚的傳達到了女孩的耳朵裡。

「…………」

女孩輕輕的錯開了男生的視線，沒有說話，向旁邊慢慢的走去。
男孩像打了敗仗的士兵，低著頭，直視著地上的石子，彷彿世界除了風，一切都靜止了。

「天就要黑了…我們先下山吧…。」

沉默沒有持續多久，女孩開口了，可惜不是男孩想要聽的答案。

……好痛……
……心…好像要炸裂了一樣……

我跟男孩一樣感到那種的痛楚，因而確定那個男孩就是我，而妳，自然就是那個沒有說出答案的女孩了。
我也發現，這是一個月前，我決定當面跟妳說明白的那一天。

從擎天崗一路到士林，我不記得花了多久的時間，但是我知道在士林停好車時，天已經黑了。妳說我們就在士林吃點東西。

天黑的士林夜市，對我來說，是一種恐怖的存在。從大一開始，只要是在傍晚五點到凌晨一點這段期間，這裡就擠滿了人，好像蝗蟲傾巢而出一般。雖然這裡是有一些味道不錯的小吃，但是要我為了幾個包子或幾塊雞排而在人群中”游泳”外加排隊，那我可是絕對不幹的。

所以我們往速食店走去，一方面是我不想去擠，一方面是我根本沒心情去想要吃那樣東西。往速食店的騎樓還是人擠人，所以我牽起了妳的手。也許是我覺得反正最壞的結果是妳甩開我的手，而這樣至少我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如此，我也就能死心了吧。

我感覺到妳手掌的溫暖，而妳的手指輕輕的貼著我的手背。

「這是我第一次跟男生牽手喔。」

就在我用帶著驚喜及疑惑的眼神看著妳時，妳紅著臉抬頭跟我說，而妳的嘴角是一絲的微笑。這也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表情……。

…………………
…………………

伴隨著刺眼的大燈，一輛摩托車在我身旁急停了下來。我意識到我還是在地上躺著，身旁還是一地的塑膠碎片，血應該也還在流著，只是我沒有感覺。騎士衝向我，我聽不到他在喊著什麼，只能從地上向天空模糊的望著。…這傢伙的身形倒是有點像阿祥...。我微張著雙眼，天空依然佈滿星光。

……阿祥…天都還沒亮…不用這麼早去教室啦……

…………………
…………………

一樣燦爛的星光，男孩女孩慢步在中山北路旁，劍潭捷運站到士林捷運站的步道上。倆人的手握的很緊，很甜蜜，彷彿要抓住所有的幸福一般。

走了一陣子，坐在站牌旁小圓環的石椅上。男孩輕輕的摟著女孩，女孩也靜靜的靠在男孩的身旁。熙來攘往的車輛變成了一顆顆的流星，燈火通明的士林夜市則化為一條銀河。

……好幸福……
……好希望時間就此停住……

我記起了這樣幸福的感覺……想起了妳靠在身旁那樣幸福的感覺。沒錯，我曾經在那裡…和妳。

「我真的…喜歡妳…我希望能用我所有的力量…讓妳感到幸福…」

我還是再對妳，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一次。

「我…應該也喜歡你…」

感情不是只有”喜歡”跟”不喜歡”….？”應該也喜歡”……？這是什麼東西？

「……應該?」
「…小芸大概有跟你說了…我們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如果是我的問題，我一定會改的…」
「不…」

妳緩緩的離開我的左肩，可是右手還是緊握著我的左手。

「我在高中認識了一個別校的學長…，在去年我聯考考差的時候，是他鼓勵我站起來，也是他鼓勵我去念先修班的。」
「後來他去了美國，可是我們一直有在通信和通電話。」

我感覺到我的五臟六脯開始翻騰，斗大的汗珠從右額流下來。

「其實我們只有見過幾次面他就出國了…，可是他曾經在電話中問我跟他算不算在交往…。」
「而那時…我跟他說是…」
「小芸卻覺得這樣根本不算男女朋友，妳說見都沒見過幾次面，又只能靠電話跟E-MAIL聯絡…」
「後來我遇到了你…...」

原來小芸所謂的”沒有男朋友”是這樣的…，因為她不認為這樣算男女朋友…。好像有一塊大石壓在我的胸口，我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覺得你很好…，可是會覺得這樣對不起遠地的他…。」
「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一想，好嗎？」

妳鬆開了我的手，站在我的面前，彷彿剛剛的幸福只是一個幻影…彷彿世界只是難以掙脫的夢靨。

「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我盡最大的努力所能拼湊的完整句子，只有這一句了。

我記得當晚回到山上發現阿祥不在房裡，似乎跟女朋友出去了，所以我只好獨自灌完半打的]啤酒，倒臥在自個兒房中。

………………
………………

我的房間天花板怎麼多了無數的星星呢？我的床怎麼好像柏油路一樣粗造呢？最誇張的是，我怎麼會戴著安全帽睡覺啊？身旁的怎麼不是我的電腦而是一台摔的稀爛的摩托車呢？

……阿祥？這個在我面前吼著的傢伙……
……是你嗎？…你不是跟女朋友出去了？……

「喂！振作點！你不要嚇我啊！喂！」
「喂！看的見嗎！？回答啊！」
「…靠…救護車…要先叫救護車……」

TO BE CONTINU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