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十一月一日，我都會帶著妻小回到故鄉，年復一年，從未間斷。因為這天是我和老爸約定的日子。

在我還是小學生的時候，老爸有一陣子很愛喝酒，常常醉的回家。有一回半夜，我已經上床就寢了，才聽到老爸開門進來，從那滿跚的腳步聲就可以猜到，一定又喝醉了。我躲在被窩裡不敢吭聲，沒想到他卻進了房間，一把將我從被窩中拉出來，怒目說：「為什麼沒有開門前燈？不知道我還沒回家嗎！」說完便抓起一旁的掃把朝我打來。不知打了多久，酒意正濃的老爸才轉身導向客廳的沙發睡去。

隔天一早，我看見桌上放著烤土司與牛奶，知道一定是老爸為我準備的，母親的早逝，使我和老爸相依為命，早上他總會做好早餐。其實爸爸清醒的時候，是個非常照顧我的好爸爸，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老爸愈來愈長醉酒回家。

正在吃早餐的時候，老爸說：「抱歉，昨晚喝多了，我沒做什麼事吧？吃完趕快上學吧！」出門前他照慣例抱我一下，而我卻因為昨晚被掃把揮打的瘀青而瑟縮了一下。

他察覺到了異常，便問：「怎麼了？」

「沒有啦。」我故做沒事的樣子。

老爸覺得疑或，便想先開我的衣服一探究竟，在我阻撓無效的狀況下，他看到了背上數條傷痕。

老爸突然哭了起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淚水，即使在母親過世時爸爸，仍然是一滴淚都沒流。

「對不起，我想起昨天的事了，事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老爸邊哭邊把我抱緊，說實話還真不舒服。

「老爸，別這樣，我喘不過氣來了……。」我求饒似的大叫，他這才把我放開。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而要瞞著我呢？」老爸問。

「我知道您是無心的，只希望您將來少喝一點酒。」我一說完，他又熱淚盈框。「其實，昨天我被公司無預警的解僱了，這陣子，我們會比較辛苦。不過我答應你，今天起再也不喝酒，我會努力重新找工作，讓我們父子倆過穩定的生活。」

果真從那一天起，老爸不再喝酒，那天正是十一月一日。二十五年來，老爸從公司的小僱員，做到區域經理。唯一不變，是每年的這一天，老爸無論在忙都會回家陪我吃飯。而我在這些年裡，也從大學畢業，進入職場，結婚生子。

前幾年我被調離故鄉，到外地工作，原本希望老爸跟我們一起搬遷，但他卻說住不慣新屋，也放不下相處多年的老鄰居。如今，雖然每兩個月我們都會抽空回故鄉，但只要到了十一月一日，不管在忙，我們一定會請假回家團聚。

我的爸爸給了我人生最好的榜樣，當時的他，並不吝於對我說抱歉，並且信守諾言。我將這段故事告訴孩子們，讓他們明白那一天，對我們家族的意義，同時也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將情緒加在無辜孩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