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4-07 04:58:21風上島

暮靄

暮色從畫裡逐漸
褪去,時光
繞到了樹影背後
與許多
鳥翅扇動而逝的風聲
融入了一個個
夢裡

流浪久了
我的步履也想
隱入山徑,尋找
一種
無言的寧靜

而思念,如
靄,也靜
靜,想棲止在
這一幅
深深的圖畫裡了


風上島 2008-04-07 07:02:30

從古典教養 到垃圾詩派

【聯合報╱林德俊】 2008.01.03 02:40 am
主 辦:聯合副刊、年度詩選委員會

主持人:楊小濱

座談人:孟浪、姜濤、張桃洲、胡續冬(大陸詩人)陳克華、顏艾琳、楊佳嫻(台灣詩人 )


座談緣起:大陸新詩在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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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詩歌交流濫觴於1980年代,《創世紀詩雜誌》等台灣詩刊製作一系列專輯引介大陸詩作,到了1990年代,兩岸詩壇已有頻密互訪和主題研討,大陸方面甚至出現了專門研究台灣詩歌的學者:沈奇、古繼堂、古遠清等。

詩人互訪和學者論評開了一扇窗,更進一步是直接閱讀文本。洛夫、李元洛編的《大陸當代詩選》1989年出版,收艾青到北島、舒婷、顧城二十家(後三位為朦朧詩代表人物);沈奇編的《鮮紅的歌唱——大陸當代女詩人小集》1994年出版,下探更新世代的寫作,1952年出生的舒婷在二十家女詩人裡已屬前輩級。

詩選之外,北島、楊煉、楊小濱等於九○年代中期陸續在台出版個人詩集,唐山出版社更於1999年一口氣出版孟浪、虹影、朱文、于堅等九冊「大陸先鋒詩叢」(黃粱主編),將本地讀者對八、九○年代大陸新詩潮引向更完整的認識。

跨入新世紀,兩岸最新一代詩人不走前輩們搭起的橋,而透過網路開啟第一類接觸,2003年《壹詩歌》創刊號推出「兩岸六年級詩人最強自選」,本地六年級詩人大致對位到大陸「70後」(1970年後出生)詩人,當中代表人物尹麗川、李師江、沈浩波等高舉身體覺醒的「下半身寫作」旗幟,令台灣文壇耳目一新。

不過大陸詩歌的神祕面紗仍未褪去,幾位居中牽線者難免有引介上的主觀偏好,透過網路的交流不如想像中持續擴大,台灣的出版市場亦難反應大陸文壇概況,況且詩歌本身就有濃濃小眾、地下文學色彩。此回訪台的四位大陸詩人及現居台灣的楊小濱,皆屬能寫亦能評的佼佼者,聯副特邀三位台灣詩人小聚,展開一席彼此探密的文學茶話。

座談紀要

參與對談者,以大陸用語,楊小濱、孟浪屬於「60後」,姜濤、張桃洲、胡續冬為「70後」,以台灣用語,陳克華、顏艾琳屬五年級,楊佳嫻為六年級。邀集此次聚會的主持人楊小濱(1963年生)說,過去少有兩岸中青代詩人面對面的交流,希望大家自然地表述各自的真實寫作狀態,藉此加深兩岸詩人對彼方詩歌發展的認識。

古典、現代的 衝突與調和

最年輕的楊佳嫻(1978年生)率先發言,她自認詩風承繼台灣戰後現代詩由鄭愁予、楊牧所代表的「美」跟「隱」的路線,這條路線在近十幾年已非主流,因為年輕習詩者受到夏宇的影響更大,只可惜多數模仿者忽略了夏宇本身其實也有古典修養的。楊佳嫻十年前開始閱讀大陸詩人的作品,明顯感受到兩岸詩語言的巨大不同,究其因,一方面是黨國教育和意識型態上的差異,另一方面則是相對於大陸,台灣中文教育保留了古典文學豐厚的遺產,卻也招致不夠口語、遠離生活之批評。念中文系的她坦承一開始寫詩確有對古典的反動,但經過一番辯證思考,決定重拾細膩委婉的優美傳統,正視學科教養對於新詩書寫的正面功能,以「古今調和」確立寫作目標。

陳克華(1961年生)很早就意識到中國古典詩詞的意象事實上已被窮盡,例如古典詩裡月亮所能隱喻或象徵的情感不外乎思鄉、孤獨、懷人、團圓、人世聚散無常,幾千年不變。於是他寫下這類的句子:「月亮是宇宙間最大的一顆搖頭丸」、「月亮是今晚漂浮在夜空中的一顆惡性白血球」,以新的方式,賦予古典意象現代意義,如此現代詩才有異於唐詩宋詞的存在價值。

姜濤(1970年生)補充,古典詩和現代詩,一開始的出發點就不同,前者回到一個熟悉的系統當中,朝向經典和穩定,無論怎麼寫,還是維持在一個格套之中,現代詩則追求感性的刷新,每個人寫的都要不一樣。

作品意象大膽而語言直白的胡續冬(1974年生)表示,自己從中學開始因為畫國畫而習寫古詩,一直到進了大學,受孟浪這一代詩人引領的八○年代詩潮影響,加上詩人海子自殺作為導火線,構成巨大的衝擊與困惑,體會到寫古詩是在縱向的時間軸不斷往經典座標回溯,無法帶來創造的快感。他於是轉向對中國第三代詩歌或後朦朧詩歌極端現代主義的閱讀,詩歌觀念遂發生了變化,捨棄詩歌應有一個既定文化範式的想像,語言風格和技巧不在回應這種想像,而是朝著不斷更新自己的感受力和表現力去經營詩創作,追求最大限度地實現字詞遊戲快感的同時,也包容進更多的意識狀況,比如文化、大眾、政治等,讓詩歌行文的快感成為至高無上的快感。

詩人能否成為 跨界的變形蟲?

以女性情慾書寫知名的顏艾琳(1968年生),在小學便開始閱讀古典文學,她認為古典詩的音韻、格律,規範明確,相對於現代詩而言,比較好入手。她堅信一位好詩人總要表達一種意識上特有的姿態,而非執著於形式的掌握,「文學道德」應該自訂,古詩少有邀請男性進入女性的身體、心理與愛慾,而她內心有個聲音:「我要面對我是女人這件事。」這個聲音給她勇氣去從事自我解放的書寫。

顏艾琳順帶提出當下更年輕世代詩人的一個寫作危機:當網路上隨寫隨貼,釀出一片網路詩海,各自形式上也糾結成面目模糊的狀態,此時唯有找尋到自己獨有的聲音,才能浮出水面。回到古典與現代的問題,她期許任何一位創作者能具備變形蟲的能力,漫畫、另類音樂都可成為寫作養分,古、今,中文系、非中文系,不該為文學劃界;在創作上,跨界是很自然的,就像陳克華除了寫詩,也攝影、繪畫、出唱片。

比之對岸,顏艾琳提到她這個世代,或許不像大陸受到文革餘波影響,各種文藝的接收與創作,一開始就處在百花齊放的狀態,陳克華將之比喻為「植物園」。對此,張桃洲(1971年生)指出大陸五○年代到七○年代的語言清洗運動或普通話運動,使毛語體對文學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導致兩岸語言習慣的明顯分別。

邊緣化 是兩岸詩歌共同處境

孟浪(1961年生)觀察兩岸詩歌發展,台灣自1949年至今,雖曾有過反共抗俄文學,但文化傳統沒斷,大致以漸進、積累的方式相對自主地發展,大陸則是到了1970年代末、1980年代初,朦朧詩出現,才開始有文學自主的空間,後來言論自由的威權壓制漸漸消減,近年來大陸詩歌面對的是詩歌市場弱化的壓力。

比在座其他三位大陸詩人約年長了一代(十年)的孟浪,也是中學時習古典,大學時才開始有意識地創作現代詩,那時他能讀到的主要是俄羅斯的詩歌和一部分五四時期的作品,從朦朧詩一路寫來,孟浪對於社會變革與美學變革的協調問題,他現今的態度是:在詩歌正確性得到保證的前提下,兼顧到政治正確性或社會責任的呈現。他認為新詩寫作即是以完全個人化的方式去承擔某種集體文化精神。

對於孟浪所提詩歌的社會處境邊緣化,顏艾琳覺得兩岸皆然,這也驅使現代詩人去練就「三把以上的刷子」,詩人是一個複合體,可能性無限大,能把詩跨向歌曲、音樂、戲劇、裝置藝術等等。

孟浪回應,他自己雖然也常受邀參與一些詩歌跨界活動,但內心裡仍堅信真正的詩歌寫作是要書面完成的。而本身身分就相當跨界的胡續冬(影評、節目主持等)也曾試著結合一些藝術家製造詩歌跟公眾更多的相遇機會,但至今少見成功融合的例子;落實回自己的寫作,他仍迷戀於文本內部、上下文之間,出其不意一觸動就會爆炸的快感。

詩像是電腦裡 永遠殺不掉的病毒

張桃洲補充說明兩岸詩歌的發展現狀。他觀察台灣自七○年代鄉土文學運動以降、跨越八○年代至今,似有一種掙脫古典的扭轉,乃至出現大量帶有動漫和遊戲色彩、碎片式拼貼的語言,這樣的趨向比大陸劇烈。大陸在八○年代現代詩歌復甦後,進入九○年代,現代主義尚未被正式展開,即突然轉向另一層面、帶有牛性文化色彩的寫作軌道。再跨入新世紀,則有「下半身詩派」和「垃圾詩派」的崛起,這一類充滿泡沫寫作、遊戲性、刻意「崇低」的路子,又與當下台灣最新的作品不太一樣。

姜濤提到一個人在不同年齡階段對詩的喜好有所不同,新詩是青春期之後的產物,在大陸,主要的受眾在以前是憤怒青年,現在則為時尚青年,一般人在三十歲之後逐漸遠離詩歌,晚年則回到對古詩的閱讀。他與張桃洲參與編輯的一套《詩歌伴你一生》便依循這樣的生命周期,選取從胎教開始,到適合家長與子女共賞,再到伴隨成長的文本,一直編到人死。這本集古今中外詩歌於一身的讀本,引起在座台灣詩人的高度興趣。

關於跨界,姜濤指出,跨界不如表面所見那麼簡單,即使跨到音樂或圖像語言,往往還是落入某種模式的重複,另一層跨界的思考是:生活和思考方式上「人」的轉變。雖然目前詩歌被社會冷落了,姜濤卻覺得當下詩歌的邊緣位置恰如其分,像電腦裡怎麼都殺不掉的病毒,會一直存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