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木蓮──愛情的入出口
木蓮──愛情的入出口 旅人
在久有聲名的《掌門詩學》第六十三期,讀到一首美詩〈木蓮〉,作者是昨夜微霜:
〈木蓮〉
無意周旋於
水光雲影之間
只是默默涼坡上
自開自落
一朵紫の木蓮
曾經,累世塵緣
癡盼、傾注
包裹紫色蕊心裡面
蝕人的愛,錯身的蝶
重瓣下,情何限
曾經,夜夢連連
漩渦式的撕扯、翻轉
不敢回眸,不標句點
只以山風速度,代替
思念的濫觴自怨
一葉舟輕
月明如霜
紫色停格於詩人
深情易感的眉宇之間
木蓮綻放,又把萬般愁緒
情牽
昨夜微霜曾在阿里山閣大飯店花園[1],看到木蓮,有感而寫下這首詩。由於她是中文系出身的詩人,古典詩詞本是其強項,所以寫起現代詩,也帶有古典詩詞的味道,如「重瓣下,情何限」、「一葉舟輕/月明如霜」、「木蓮綻放,又把萬般愁緒/情牽」等詩句。她的詩,與藍星詩社的新古典主義詩風相近,曾獲苗栗縣古典詩詞競賽第二名[2]。她又擅長愛情詩,如同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詩人聶魯達一般,透過愛情詩的窗口,觀照世界,將世間的事物,納入情懷。於是萬般事物皆有情,有情世間向其環繞。但因其情感太濃烈、太纖細,太專注,有時便陷於多愁善感、自怨自嘆的境遇,而難以自拔,如詩句所述「曾經,夜夢連連/漩渦式的撕扯、翻轉/不敢回眸,不標句點/只以山風速度,代替/思念的濫觴自怨」。她有篇文章,寫她的愛情觀,大意是這樣的:
人在熱戀的時候出現的反常情緒,是有理論的解釋力可依據的。當愛情消失的時候,自然一切又會恢復常軌。至於愛情是多樣貎的,也有居於原始本能雄雌性之間的求偶策略。[3]
這首詩,亦隱隱約約地透出她的愛情觀。愛情是諸多情感的一種,它不能成為審美對象,只能以木蓮為之,因為木蓮是具體的花,可見之物。藉木蓮抒寫愛情,以有形替代無形,木蓮是愛情的象徵物。這是對木蓮的題解。首段寫一朵紫木蓮,自開自落。次段回憶曾經在紅塵有過痴戀;第三段寫痴戀時的迷狂,呈現反常情緒而自怨;第四段寫痴戀後的清醒,如以前木蓮的自在開落,且木蓮花開,如蓮花座,代表聖潔,因此以如下詩句描述:「一葉舟輕/月明如霜」,但是戀情仍難了,用末段的餘音表達:「紫色停格於詩人/深情易感的眉宇之間/木蓮綻放,又把萬般愁緒/情牽」。其中「紫色停格於詩人」意指詩人,酷愛紫色,對紫色木蓮,情有獨鍾,是詩人的自畫像,對愛情執著、癡心,且無怨無悔。這首詩,除了木蓮之物外,還有另一件關鍵物──蝶,將相戀之花與蝶,入於詩,但物(花與蝶)外指向愛情;換言之,讀者閱讀此詩後,花與蝶隱匿了,顯現的是愛情,但這愛情又是朦朧的,如幻似真,在幻與真之間,讀者不知詩中的主人翁愛誰,其所愛對象是誰,發生何種戀情,在何時何處發生戀情及其他具體情節等,只有詩歌文本之外的作者才知道,他人無從知曉。愛情本是個人隱私,無法明寫,詩歌文本不明朗,自是難免,像李商隱的〈無題.錦瑟〉詩,就是如此,任讀者滋生多重解義: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上面所述的物外指向,正如上(二十)個世紀偉大的哲學家之一海德格爾對梵谷的《農鞋》畫作釋云:
在這鞋具裡,回響著大地無聲的召喚,顯示著大地對成熟的穀物的寧靜的饋贈,表徵著大地在冬閒的荒蕪田野裡朦朧的冬冥。這器具浸透著對麵包的穩靠性的無怨無艾的焦慮,以及那戰勝了貧困的無言喜悅,隱含著分娩陣痛時的哆嗦,死亡逼近時的戰慄。[4]
這是說農鞋的器具性,雖然存在於畫作裡,但是畫旨卻指向物(農鞋)外農人的生存境遇,正如〈木蓮〉詩中的木蓮與蝶雖然存在,但詩旨卻指向物(木蓮與蝶)之外的愛情。總之,這首詩,將木蓮當作愛情的入出口,以比興的手法寫詩,寫出愛情的沈溺與超越,哀婉動人,韻律十足(除第四段之外,其餘每段末行末字及倒數第三行末字,均押韻),並且融合現代與古典詩語,是一首成功的愛情詩作。
[2]心房漩渦〈2009年詩詠山城─全國詩人聯吟大會〉http://mypaper.pchome.com.tw/aaiirr55/post/1312970694
[3]心房漩渦〈淺談,愛情〉http://blog.pchome.com.tw/aaiirr55/post/1321799355
[4]孫興周選編,《海德格爾選集》上冊(上海:三聯書店1996年12月1版1刷),頁254。
花間紅樓,暗香歸晚 ── 悅讀旅人的愛情詩
http://blog.pchome.com.tw/aaiirr55/post/1321586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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